2、改一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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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吗？那个李方为，是陆大导演大学同学，铁哥们儿，樊总想找陆导来拍公司下一部大制作，陆导推荐了他，所以只好让李方为来写这个小成本的本子。”小黄充分掌握了抓住听众的注意力的技巧，把吸管咬在嘴里，故作神秘地停顿一阵，才继续， “上次我听樊总和赵老师说，这个编剧能力很差呢，而且我看他呀，根本不像个编剧，段哥你说呢？”
一直在一旁装出没有听的样子，大口吃肥牛饭的段泽旭忽然被问到，一下呛咳起来，正好借着咳嗽含混地点点头，蒙混过去。小黄是典型的90后女孩，活泼外向有颗热衷八卦的心，虽然因为工作时心不在焉老出错被樊姐骂惨，但扭脸就又和公司里其他几个年轻妹子欢脱地嘀嘀咕咕起来。樊姐让他带小黄，他努力了几次，也只能是尽心焉耳矣，虽然只是三四岁的隔阂，但两人间的代沟堪比马里亚纳，段泽旭但总觉得拿这女孩没辙，一没辙人气势就低了，有时候倒像小黄是他前辈似的。
不过段泽旭有点恍然，小黄的八卦解开了心底的谜团。虽说见到李方为后，对剧本的恶感大大降低，但仍不可否认那是部挺烂的本子，不过话说回来，开会的时候李方为认真记录的样子，以及会后他虚心受教又很有条理地附和着赵老师分析剧本缺点的情形，让他觉得这人也不至于真的那么糟糕。说到这里想起，李方为这两天也一直没联系他，不知道剧本改的怎样了。
正想着，手机就响起来，铃声是rammstein的engel，李潇每次听到这铃声就笑他，说他是伪摇滚青年，说的也是，在他闷骚平凡的表面下，总有些需要发泄的怒意和需要倾吐的压抑，他确实对摇滚乐不是很熟，但常常听一听，当做减压，铃声也是同样道理，记得阿瑟黑利的那部《大医院》里有个特别循规蹈矩的大夫，他浑身上下都中规中矩唯独爱系色彩极度夸张恶俗的领带，书里的心理学大夫分析说，这领带就是他人生的宣泄口。
段泽旭的宣泄方法其实不少，只是他压抑的烦躁更多。
电话是李方为打来的，这让段泽旭有点吃惊，当初留电话是为了协助写作，做一些帮助搜集资料之类的工作，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就笃定了李方为不会打给他，也许是因为李方为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差遣别人的人。果然，李方为在电话里也只是客气地说，改好的剧本发到他邮箱了，麻烦他先看看有没有硬伤，再提提意见。
他的声音闷闷的，语速稍缓，慢条斯理的提出请求，好像还很不好意思。
“没问题，我现在在外边，回公司就看。”段泽旭爽朗到引起了小黄他们侧目，肩上顿时飞现一个小人，不无鄙夷地指着他说：“喂！戏过了啊！”
挂了电话后，段泽旭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口，但肯定不是肥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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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下午樊姐带着小黄去看剪片子了，段泽旭在办公室的电脑上，一口气看完了李方为发来的新一稿剧本。终于关了文档窗口，他慌不择路拿着烟跑到楼下天井里，深吸急吐，用力喷也舒缓不了那口郁郁。
这个李方为，开会的时候看着认真谦和，从善如流，当时段泽旭还觉得如果能按赵老师和樊姐的意见改改，这本子没准儿真能成。但这一稿……这一稿算怎么回事啊？改倒是改了，可是根本不是根据剧本会上的意见，而是在原来一稿的基础上，做了些徒有其表的微调罢了。起码做到新瓶装旧酒也好啊，但这既不是新瓶，也没有新旧，顶多就是在瓶子上贴了些乱七八糟的贴纸，如果说原来的本子55分，那现在也顶多到59而已，还是不及格。
对段泽旭来说，更麻烦的是，要怎么跟那人提意见？就在刚才看剧本的时候，李方为还在微信上小心翼翼地询问：“看完了吗？”
他当时已经觉察到了问题，但借着尚未看完还有借口推脱，等会儿真要说起来，究竟该怎么说才会既能让剧本真的有点起色，又不伤害到李方为的感情？莫名其妙地，段泽旭想起那时自己在宿舍批评林涵孤僻自闭，林涵那一双深受伤害的眼睛。你诚心实意想为一个人好，但却开口就伤害了对方，那种滋味像错用了天瀑剑一样，双头双杀，损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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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段泽旭深思熟虑，选了离李方为家近一点的咖啡馆，约他出来面谈。当头对面起码是一种尊重，他也有自信这几年工作的历练，足够成熟稳重地妥善处理此事。
李方为不差分毫准点到达，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站在咖啡馆门口等时钟跳到这一秒，才推门进来。他虽然换了一身衣服，灰黑色的衬衫，白色休闲裤，配着不搭的深蓝色休闲鞋，但唯一让他更像个编剧一点的，就是他动作老练地掏出了一盒烟，让给段泽旭一根后，先后给两人点上。
段泽旭调整了一下思路，拿捏着说话的方式分寸，用一种后辈的姿态婉转地提出建议，鉴于李方为这一稿的失败，他尽量把所有意见具体化，具有可操作性，而且他既借着赵老师他们的意见说话，又刻意地不让自己代表公司立场——这后一种态度里，不能不说夹杂着一点私心，包括特意选在咖啡馆这个场所谈剧本，都在处心积虑向李方为释放一种“想和你成为朋友”的讯息，这点他也是在行动之后才意识到的。
李方为态度极为虚心地将这些意见都一条条记进了上次那个黑皮笔记本，至于能不能改段泽旭很怀疑，但至少他的姿态是接受的，而不像个别编剧那样瞬间炸毛。段泽旭稍稍放心的同时，忍不住有点嘲笑自己的心机重重。
谈的结果不错，结账的时候段泽旭抢着买了单，在门口临别之际，李方为说：
“我晚上想想，再改一下，真不好意思让你跑这么远，还破费了。”
段泽旭不受控制地又出现了那种假爽朗的声音：“没事儿，这是我的工作。你也别着急，慢慢改稿，我说的也不一定都对，还得靠你自己。”
“嗯。”李方为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段泽旭也点点头，李方为转身后，他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由于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就那么呆呆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及至醒悟，苦笑着刚要回头，李方为忽然转头，仿佛知道他还站在这里一样，用力地挥了挥手，才再度走远。
要糟，那一刻段泽旭心想，真的要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改一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