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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在雾浓时 ...

  •   我没有去公司上班。母亲的车开走后,我又回到公寓。我趴在床上,父亲逝世后十几年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放送。终于,我冷静下来了。
      我打包好行李,期间接到慕思非的电话。他说我今天没去上班,又没有请假。他问我在哪儿。我说我在家。他说呆在家里别出去,他来找我。我轻哼,他又不知道我住哪儿。他说他有办法。
      果不其然,他真的找到我了。他进来的时候我蜷缩在沙发里,晕晕沉沉的,打不起半点精神。
      他责备我:“你的钥匙还插在门外,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我连狡辩的力气都没有,只半眯着眼盯着他,任他说下去。
      他指着茶几上的行李箱问:“你要搬家吗?”停顿了两秒,他又说:“你是要躲我对不对?”
      他把我从沙发里挖出来,一双乌亮的眸子像是要把我看穿。我嗫嚅着,发不出半个音节。他俯首将右耳贴近我的嘴唇。
      我断断续续艰难吐字:“你……不是说……要……要管我的吗?”
      后半句是“我搬到你家才方便你二十四小时管我啊。”我没来得及说他就懂了。
      他打横抱起我,说:“先去医院。”
      我几番无力挣扎,他无奈地说:“我带你回公寓。”

      慕思非早已换了住处。我再次睁开眼,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天花板。
      我也没睡多久嘛。
      慕思非回来的时候,我正不成体统地趴在地上学猫叫。
      “出来啊,Berk!喵,我不是坏人,是你的同伴。”
      他居高临下,“原来Berk是只猫。”
      我不知道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因为我只能在他脸上读出嘲讽和温柔两种表情。而他在嘲讽我的时候必然是嘲讽的表情,但除了嘲讽,他脸上的温柔和煦我从来分辨不清何时是真,何是为假。
      我把Berk带来完全是添乱。明明Berk在家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我却把它从天堂拉到了人间。Berk从来不和我亲近,最后仍是慕思非把它治得服服帖帖。
      我的工作也日上正轨。还值得一提的是本小姐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万人追逐的对象。既然有人相邀,本着恭敬不如从命的原则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不过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夜夜笙歌了,慕思非的门禁是十点。有没有搞错,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诶!
      尽管这个送我回来的男人一再暗示要上楼喝杯茶,不过我怎么可能邀请他,楼上盘踞着慕思非诶!
      “慕思非,你居然抽烟!”我一进屋,敏感的鼻子就嗅到了烟草味。其实用眼睛就看到了!
      烟灰缸里已经摁灭了好几支燃了半截的香烟。是我私藏的香烟!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我抽出一支,尚未点燃,就被慕思非抽走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Berk不喜欢你吸烟。”
      Berk似乎听到召唤从卧室晃出来,“喵”了一声又悠闲地走进我的卧室。
      慕思非露出“你看吧,我说得没错吧”的神情。
      几月的朝夕相对,我又发现慕思非其实是个无赖!哪里只有两个表情了!我从前肯定是瞎了眼!
      “你浪费了我好多钱!”我指着烟灰缸。
      “香烟属于违禁物品。”下半句他直接用眼神告诉了我“我不过是在销赃,而你是知法犯法”。
      “你……”
      我眼疾手快,抢下他手中的半支。刚得手还没有拿稳,就又被他夺回,摁灭。
      我刚要开口反抗他的霸权。他就吻上了我。粗暴的,没有半点温柔。良久,他才松开我。
      “你――”
      他又吻过来,只为了堵住我的嘴。他一如继往撬开我的唇齿,攻城掠地。我被他吻得易乱神迷。
      他终于放开我,此刻他暧昧的姿势将我压在沙发上,“不许吸烟,听话。”
      “嗯。”当时我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吸烟的是他才对吧!
      我们僵持对视,我想着是否开口提示他我们现在的姿势太过暧昧。
      过程羞赧得我不敢仔细回想,但整个过程仍不受控制在大脑中循环播放。
      慕思非捧起我绯红的脸,啄吻,然后不断深入。在我丧失思考能力的时候,他一路向下,延着脖颈、胸脯,随之除去了我们身上的衣服……
      他把我拥在怀里,属于他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我体内。我耳朵感受到他喷洒出的濡湿的热气,痒痒的。
      “你不是总抱怨没有夜生活吗?”
      我脸瞬间涨红。他怎么可以没羞地说出这种话!而且,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辞职吧。”
      “为什么?我才刚刚熟悉环境诶。还有好不容易才交的朋友。”从前的朋友我在离家的那天就全然断了联系。
      “你所谓的朋友哪个不是垂涎你的美色?!”
      “你,你,你……”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又一通激吻,“辞职吗?”
      “可是……”
      一分钟,“我养你。”
      “那个……等等等等,我辞职!”
      “既然明天不用早起上班,今天就晚点再睡吧。”
      你不要上班吗?这句话被我吞回了肚里。

      其实我们交流的时间不多,自从我辞职专心当米虫后,因为在公司碰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说话的时间就更少了。
      而且慕思非似乎自我辞职后就更一门心思投入工作中了。最初见他在公司的模样仿佛丢了半条魂,行尸走肉般,眼睛里失了色彩光芒。
      他真的从初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吗?或者,我们是否从雾浓的阴影中走出来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起雾浓,可是雾浓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块心病。不止是慕思非和我,还有边疆,还有很多人。
      边疆事业起步后还是和母亲联络了,但并没有和我联系。我们姐弟间的心结拴得太久,而且旧结添新结密密麻麻。我们谁都没有想过要去解开,我们没有勇气,只会逃离。
      “恭喜升职!”
      “真没有诚意!”
      我抿唇道:“你知道我的手艺啊,没办法只有外订了!虽然不是亲手做的,但我的心意你肯定都领会到了。形式不重要啦!”
      慕思非摇摇头。
      “慕思非,你存心为难我!”我拿食指指向他。
      他握住我手,送到唇边一吻。我脸颊霎时飞起朵朵红云。
      我下意识想缩回手,却不料敌不过他的拉扯,顺势倒在了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
      随之他打横抱起我说:“我觉得你更秀色可餐怎么办,就把你送给我好了。”
      蜷缩在沙发上的Berk伸了个懒腰,见主人已经回房,自己也懒洋洋地踱回自己温暖的睡床。
      房间里暧昧的空气仍未散去,我闭眼假寐,任由他把玩着我的秀发。
      “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一直以来都对我直呼其名。”
      他转过我的身子,强迫我正对他。
      “你好麻烦噢。”我捶打他的胸膛,他却捉住我的手不放。
      “不乖乖改掉的话马上就惩罚你。”
      “阿……阿非。”这样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那你该放手了,我困……唔,你干嘛!”
      “得好好惩罚你,不然你记不住。”
      没信义的家伙!可偏偏是他,将她的倨傲,她的芳心通通折服,让她为他沉沦。
      他微微喘息将我禁锢在他怀里,将一个圆环状物体套进我无名指。
      似乎是梦,又近乎真实,在我几近晕厥的昏睡前,朦胧间听到他说――嫁给我。

      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我们相识五年有余,共同居住不过六个月!一年之期还未到!他还没说过爱我!醉酒那次绝对是神志不清搞错对象不算!那时他与雾浓刚分手伤心过度而我乘虚而入!他不可能爱我!她爱的是雾浓!我也不喜欢他!
      我仓皇出逃。
      不算上我回家带走Berk的那次,我已一年有余未着家门。陈设依旧。我回到自己房间,屋内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未落尘。想必每天都打扫过。
      我瘫坐在地板,头枕在床上,泣不成声。这个名为家的房子已然成为一个空壳,人去楼空。像是诅咒,注定这个家会渐渐分崩离析。
      房门窸窣响动,我转头,母亲睡容残存,未加梳洗愣愣地瞪着眼前的一切。
      “我回来了。”

      我给慕思非留了书。我发现我总爱留书出逃。内容简介却不明了――给我时间。
      慕思非常还是打了电话给我。但都没有提到我离开的事,仿佛我们本该如此,不曾同居。
      “Berk怎么办?我没有时间陪它。”他说。
      “没办法,谁叫它喜欢你呢,死也不肯跟我走,还有在我胳膊上挠了几条血痕。让它寂寞寂寞才知道我的重要性。”
      “有空过来看看Berk。”
      “看心情喽。”
      我们不着边际地打着太极。
      半晌,“我觉得我今天才开始认识你,胆小鬼。”
      “那从今天起就给你机会让你好好认识我喽。”
      混蛋,你都还有没有追我就想把我套劳。
      我让母亲在自家公司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职务,又开始了我不靠谱的职业生涯。母亲也不插手我的生活,任我逍遥。
      慕思非依旧管我很紧。

      光阴荏苒几番,一切似乎水到渠成。我霸占了人家戒指又不戴毕竟不妥。
      韶华易逝,再不嫁就跻身三十岁无敌黄金剩女了!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但我心中隐隐不安。母亲说每个女人出嫁都会紧张,叫我放宽心。但我知道我的不安究竟是什么。
      我以为时间已经让雾浓这个名字淡出我们的生命。五年看似漫长,却无法抹去曾经的刻骨铭心。在心底被黄沙掩埋的名字,经狂风漫卷终究会露出头角。
      那是在婚宴中段,我们向每桌亲朋好友敬酒。正值酒酣耳热之际,边疆坐在一群年轻人中间。安排同龄的年轻人坐一起也是为了联络感情,虽然他们的父母或多或少认识,但各有自己圈子的年轻人仍是半生不熟。
      “边疆你特地回来?”
      “马上走,不想惊动妈。”
      我看向边疆身侧,女孩已经醉得眼神迷离,双颊驼红。
      “霜降,你姐姐怎么没来?”
      “姐姐……来不了了。”
      陆霜降身行摇晃,连酒杯都端不了。幸好边疆眼疾手快稳稳地扶起了她,不然随时都会再次倾倒。
      “你姐姐怎么了?”慕思非抓住陆霜降的手腕。
      内心的不安被放大了。不该在偶遇陆霜降的时候邀请她的,此刻再多的悔恨也于事无补。胆小鬼为什么要尝试着挑战自己呢?
      慕思非的神情在见到陆霜降的那一刻就变了!他的伪装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同样强装镇定的我。
      “你放手,捏得我手腕好痛。”陆霜降挣扎着。
      慕思非尴尬地松手。
      “姐夫过滤了,她很好。”边疆的解围令我诧异。原来这些年他和雾浓还联系。我看看他保护下的陆霜降,解释得通。
      “记得把霜降安全送到家。”我叮嘱。
      在这桌耽误时间太久,所幸其他人仍沉浸在觥筹交错的氛围里,没有注意到这里差点失控的情景。
      慕思非的意识游离,我顾不得太多,只期待这个婚宴不要半途生变赶紧结束。

      好不容易打发了嚷着要闹洞房的亲友,搀扶着烂醉如泥的慕思非到床边。我一松手,他就像一滩烂泥倒在床上。
      “慕思非,别装了。”我心浮气躁,可惜手边没有一根烟。
      “还是瞒不过我老婆。”他翻身仰卧,将我拉倒伏在他胸膛。
      我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不真实,不安心。
      他又翻身将我禁锢在身下。我闭着眼,感受到他吻我的眉心眼角。
      “洞房花烛老婆大人怎么哭了。”他似乎想把我的泪水吻干。
      “别装了,慕思非,我好累,我好累。五年,五年了,我知道你忘不了雾浓,我也忘不了!”我不禁哽咽,“我在等你说啊!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你不主动,难道要我这个胆小鬼开口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在意雾浓。”
      “我怎么不在意,是我,是我毁了你们的幸福。”
      “缘缘,别说了!你没有错,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有那场意外!再说五年了,雾浓早有了自己全新的生活。……我和她不过缘分浅薄。”
      “……你看你也是个胆小鬼。明明记得这么清楚。你都不知道你听到雾浓的名字是什么反应。喜悦,担忧,惶恐,遗憾……”
      “我承认,但这只是对一个老友的关心。”
      “不,不,你还爱她。”
      他掰正我侧对他的脸,强迫我面对他,可他不能阻止我闭上眼睛。
      “边缘!你不止是个胆小鬼,还自欺欺人!”他向我低吼,“没错!我忘不了雾浓,那又怎样!我和她已经分手了!我们不能沉湎于过去,我们都要面对新的人生!我们必须重拾去爱另一个人的能力!边缘,她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爱的是你!”
      我蜷缩在他怀里,终于泣不成声。
      “五年了,每次你叫我慕思非,我我都想好好折磨折磨你。”一声叹息消散在静谧的空气中。

      我自欺欺人的何止雾浓啊!我伪装得滴水不漏,我的倨傲,我的任性,二十年来一直遮掩着我的怯懦,我所犯下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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