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3、医院(中) ...
-
夏眠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
从五点半洗到七点,你说有多长。
夏眠今天第一节课有课,要八点前到达学校。但她老人家慢慢悠悠地,按照时间,她只要七点四十分前出门,散步消化早餐就刚刚好。于是她老人家迷迷糊糊,磨磨蹭蹭地吃面包喝牛奶到七点半,最后这十分钟时间打算来换衣服。
忽然她打了一个激灵,自己搬家了呀。而且这里离学校远着呢,走到公交车站最少也得15分钟,更别提还要等车,还有路程。
找人代课?不行,郑老师今天没课。整个年级的文科班就她们两个数学老师能上课,其余的不是出差就是生小孩去了。
换课,这倒是不错。问题是,换课这种东西是一环扣一环,贸然换课,会把别的老师的行程打乱的,而且她又想到了那一文一理,更是打消了换课的想法。
一个字:拼。
夏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好了衣服,然后把备课本和钱包钥匙胡乱塞进包里。
然后开门,冲冲冲。
还没开始打算冲呢,就被人挡了。
来人正是昨晚的男主角。
“我要上课,赶不及了,别挡道。”夏眠已经没有时间用来尴尬了,只一心想赶到学校上课。闪身过人,没想到手腕却被石定昂抓住。
“我送你。”石定昂嘴上说得彬彬有礼,力道却不放松,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松,然后拉着她进了电梯。
夏眠当然不从。有没有搞错,明明说好的互不相干的,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诶,不是说每天碰见他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的吗?有了,不看他不就好了。
说完夏眠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石定昂是谁?哪是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的人。他老神在在地把手放在她的右肩膀上,这个举动让夏眠大喊“非礼呀,流氓啊。”
“这个电梯就我们两个,你喊给谁听啊”
“你。人贵自知,你好歹也有点纲常礼仪和自知之明吧。亏陈彦还老跟我说你是个正人君子呢,我看是老色狼还差不多。”夏眠火了,她就这样碎碎念到了停车场,被石定昂拖着上了车。
这分明是霸王硬上弓嘛。夏眠不爽了。她嘟着嘴。
石定昂坐在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舒服地坐着,心安理得地接受夏眠能杀人的犀利目光。
“你怎么还不开车?”夏眠好奇,七点四十五分了,她还要上课呀。
“等你。”
“等我干什么?”
“系安全带。”
“你不早说。”夏眠连忙系好。
“我挺享受你全心去注视我的眼神。”虽说不太善意。
“哼。”夏眠无语。
一路无话。夏眠纳闷了,自己这张嘴虽说不能杀人,自保也没问题,怎么遇上这位主儿,就一点杀伤性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夏眠,你要奋进啊。
“怎么不说话了。要骂我就骂,别憋在心里。”石定昂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夏眠。
“不是,是想让你好好开车。”
“我可以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开车的。”
“那你就分心了,别忘了,我现在的命在你手里,你要是腿一软,手一松,我就完了。”
“有那么严重么?”石定昂笑了。
“关爱生命,人人有责。你别老说话呀,好好开车。”
“好好好。给我你的手机号码。”
“不给。”
“不给我就一直和你说话。”石定昂说这句话时,还特地弄了一个急转弯,没把本就神经衰弱的夏眠给吓死。
“好好好,你好好开车,等一下到学校了我就给你电话号码。”
目的达到。石定昂笑了,也就不再说话,好好开车。
“你真的很惜命。”离学校门口还差一个红灯路口,趁红灯的时候,石定昂抓紧时间说。
“那是。现在这个社会,干什么都有可能死。现在回想起自己的大学生活,突然发现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你吸一下空气都有可能肺癌,过一下马路都可能被撞死,不小心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都有可能被人打死。绿灯了,快开车。”夏眠嘟囔着说。
“真是伶牙俐齿。”石定昂评价。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门口,石定昂还不放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眠终于不满地爆发了。
“我不想干什么,就想问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石定昂眼睛凝视着夏眠,温柔地说。
夏眠在那一瞬间失神了,这句话不是自己的台词吗?
“你相信吗?”石定昂又笑着问了一句,把夏眠从失神中叫回来。
“我相信。”夏眠肯定地说。
讶于她的回答,石定昂继续出击:“既然如此,你便应该体会我的心情。”
“不,我体会不了你的心情。”
“哦?为什么?”
“我当年对某人一见钟情时,我只是告诉他‘你让我想到了一见钟情这个词’,然后再告诉他‘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我就是这样把我的想法告诉他,然后等他来追我。因为我不想我的怦然心动对他造成困扰,而不是像你这样咄咄逼人。”夏眠似陷入了回忆,甜甜一笑。
“一见钟情只代表了一个人的想法,你无权因为你一个人的欲望而造成另一个人的困扰。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我不理解你到底要干什么。”
石定昂被她说得愣了。
“石先生,能让我下车了吗?”
“你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就给你下车。”
夏眠急冲冲地向3班跑去。
G中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G省实力最强的学校。学校实行走读制和住宿制兼容,学生可以选择走读或住宿。尽管如此,G中的门禁森严,进出都很麻烦,这样就有利于隔绝外界干扰,形成了良好的学习环境和学风,广受好评。能进这所学校当老师是很不容易的。夏眠当初知道自己被G中录用,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最后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才知道这不是梦,然后才欢天喜地。
所以夏眠是很珍惜自己在G中的这份工作的。她干的很卖力,为人又比较热心肠,颇受组长的器重。她前两年教的班都名列前茅。本来一个工作经验不足三年的年轻教师是不能担任高二的班主任的。但夏眠教的那两个班联合签名上报朝廷,这才破格让夏眠跟着他们升上来。
夏眠教的这一届中最调皮的就是3班和4班。夏眠自己就是3班的班主任,昨天搬夏眠搬东西的刘老师就是4班的班主任,同时兼教3班的物理。两个人经常交流如何惩治这两个恶名昭彰的班级,渐渐有了共同话题。夏眠自己是没什么意思,谁知道对方却产生了想法,而且有点明目张胆。3班4班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知道了刘老师的想法,经常打趣他们。而与此同时,教3班历史的张老师的想法也渐渐表现出来了。而刘张二位老师也渐渐地面和心不合。现在的学生在八卦方面都跟人精似的,对这些事情都了然于心,并大面积传播。
“诶,你知道吗?昨天眠姐姐回来学校搬东西,刘老师刚要去吃饭时遇到她,立刻就帮她搬东西。出校门的路上遇到老张,当下老张的脸就挂不住了。”学生A说。
“对啊对啊,老张那张脸登时黑的跟包大人似的,可搞笑了。”学生B答话。
“前天,办公室里刚好就只有眠姐姐和老刘老张在办公室,我和D去问问题。我打算去问老刘,D去问问老张。一进门,发现那两位大神分别坐在眠女神的两边。眠姐姐正在看书。结果我们两个同时问问题,那两个大神回答的可卖力了,一个比一个大声,都有意在眠姐姐面前摆弄。”C把八卦进行到底。
“我们两个就相当于发了战争财。你们也知道,老张和老刘平时都不爱搭理人,经常三言两语地就把你打发走了,没想到眠姐姐在场,这两个人就来了精神,答的别提多起劲了。”D说。
“最后怎么样?”众人发问。
“眠姐姐那时正在看一本类似于《古文观止》的东西,他们越来越吵,最后眠姐姐站起来倒了三杯水,然后继续看书。两个人就没声了。”C答道。
“不愧是眠姐姐啊。”众人议论。
“眠姐姐要上课了,你们不打算回座位吗?”夏眠在讲台喊道。她老人家好不容易在八点前赶到教室,结果这些小兔崽子再聊八卦,聊八卦就算了,当她听到“不愧是眠姐姐”的声音后她发现这些小兔崽子其实是在八卦她,有聊无聊啊。
腹诽归腹诽,课还是要好好上。夏老师拿起粉笔,行云流水地写下今天的课题,然后安排学生看课本。
夏眠教的不少学生都表示,他们其实是被夏眠的一手好字给征服的。现在的老师写字龙飞凤舞,能看得懂就很不错了。何况G中的学生藏龙卧虎,都具有一定的素质品味。写的一手好字的人最容易捕获他们的芳心。后来这位夏老师没有架子,不罗嗦,不会很重视成绩,不死板,该玩的玩,该看美剧的看美剧的性格和行事方法使这一众祖宗顷刻变成她脚下的孙子。她在学生中的威望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夏眠当年缝合的伤口从早上痛到现在,她是忍着剧痛讲完这节课的,脸都发白了,一些想上来问问题的学生看到她的苍白脸色都不敢问了,一些班干部劝她去休息。把夏眠可以说是感动得不知所以。
这时,来上下一节课的张老师来了,看见夏眠的脸色不太好,急忙向前表示关心。
夏眠这个人是很不爱在别人面前展现她脆弱的一面的,这时她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发现她脸色不好,一时间不知为何,顿生一种恼意,但她的理性克制住了她的恼意,不让她在这时发作。
“没事的,大家不用担心,我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就好。张老师,你去准备上第二节课吧。”夏眠强忍痛楚,冷静地说。
“还是找几个学生扶你去医务室吧。”张老师提议。
“我不用的啦”夏眠笑了:“我还没那么弱啦。”
“这不是弱不弱的问题,是。。。”张老师的训话还没说完,便被预备铃给打断了。
“好了好了,张老师,我很感谢你的关心。您好好上课,我现在去办公室坐一会儿。”夏眠告辞。
夏眠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很久,为她呆会的一堂课养精蓄锐。
刘臻知道她很不舒服,以为是“女人每月必有的一次”,然后很热心地给她倒了一杯红糖水,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笑了。
夏眠只得赔笑,同时开始了冥想。
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
张晓和刘臻两个人都属于他们所属的那个科目的老师中的后起之秀,张晓温文尔雅,刘臻则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不羁。张晓教历史,刘臻教物理。说实话,要选择配偶的话,这两个人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她不要。
她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谈一场恋爱,更别提结婚了。
可是,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陈彦评价夏眠“在外面是铜墙铁壁,在家里是浆糊灯笼一捅就破”。
的确,在夏眠的世界里,家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让她放肆地哭和笑的地方。当她受尽痛苦与折磨的时候,她第一件事不是想着向他人求救,而是想要回家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所以,夏眠现在才忍着剧痛,下了公交车后快步回家。
大汗淋漓,痛楚反而有点消减。
其实,痛到麻木了,就不痛了。
平时15分钟的路程,于这时的夏眠就像是万里长征一样。当年的夏眠日夜操劳,呕心沥血地帮陈彦公司度过难关时,也没有这般痛楚。
夏眠一直认为,心理创伤痛苦过身体创伤。但这时她改变了她的想法,身体的创伤其实可以麻痹你瞬间忘却心灵的伤痛,只是代价有点大而已。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夏眠就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她打起精神向包里掏钥匙,可无奈手已经开始发抖,而她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钥匙。这时她的伤口像是爆炸一样,让她无力地扶着墙和门把手,双腿酸软。
要死了,要死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这是夏眠最后的念想。
然后她连扶着门把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瘫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