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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彼岸的一场烟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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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处的处分很快下来了,当天参与斗殴的二十三人,带头者邹诺开除学籍,另外二十二人,念在初犯,予记大过处分,并予通报批评,
“靠!怎么这么严重啊!妈的,犯不着开除吧!”阿进在骂到,自从他打听到教导处的处分后,便一直忿忿不平。
“学校准备什么时候公报结果?”舒皓的眉头深陷,这事还真是棘手,谁叫周晖他爸是校董呢,简直可以操作学校各种安排,更何况这次还真是被当场抓住,无话可说,只有自认倒霉。
“听说是星期一,升旗仪事上公开批评通报处分。”阿进说道,他转到舒皓面前:“皓哥啊,邹诺他不能走啊,他家境不好,就一个姐姐,都省着钱给他读书,他要是被这么开除,他姐姐一定很失望,他更会沮丧不堪的。”
“我知道,”舒皓点头:“所以我决定在结果未下之前去找周晖谈一谈,求求他能不能网开一面。”
“求他?”他瞪大眼睛:“皓哥,怎么能够求他?说什么都不行!周晖那家伙狡诈无比,肯定是不会帮我们的,而且求他你这面子往哪搁啊!”
“现在是考虑面子的问题吗?”舒皓皱眉:“重要的是解决邹诺的事情,以前的事就从长计议了。”
* * *
舒皓今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是林沐雪感觉得到,他今天心情很差,她转过去望了他几次,每次都看见他都是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事情,直到放学了,他才收拾东西。
林沐雪转过去,问:“舒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本来不想问的,因为他的事情她根本就管不着,但是看到他的样子就忍不住要关心他。
他看见是她,便笑了起来:“没事,一点小事而已。”
她仰起头,表情认真:“我听说萧成永被伤了,至今都还在家里修养,而邹诺又要被开除,他们都是你很好的朋友,你是在烦恼他们的事情吧?”
他不出声,她很会揣摩他的心事,只是他才是保护她的人啊,怎么反而让她关心起他来了,但是看到她主动问他有什么心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高兴,或是惊讶,他提起书包:“我现在就去看成永,也不知道他伤势好些没。”他望着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她想了想,点点头:“好,只要你方便的话。”
* * *
一群人聚集在萧成永的家里,他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想去上学,故意多请几天假在家里休息。
林沐雪很少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过,而且都是男生,邹诺啊,阿进啊,他们都看着她,她都不好意思起来,把手中的水果往桌子上放,一边对成永说:“就买了点水果过来看你,要不要吃苹果,我给你削。”
萧成永连忙摇手:“不敢当不敢当,你坐,你坐。”一边看着舒皓,眼神暧昧得很:“皓哥?”
舒皓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他不禁脸也微红:“什么呀,别乱猜。”看到林沐雪和他们一样站着,拍拍她的肩:“到成永的狗窝里不要客气,坐。” 说着把家里唯一的一条凳子给拖过来,冲她指了指:“坐吧。”
她连忙坐下,但还是觉得尴尬得很,整个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坐着,显得格格不入。
邹诺一脸沮丧的样子,一直就没见他笑,他自嘲地撇撇嘴:“兄弟们,我这次真的要走了。”
成永听了,在床上叫到:“不要!少了你我们兄弟一起就不好玩了,想办法去找老头子求求情嘛。”
“求,怎么没求,好话说尽都不答应,看来我是撞枪口上了,送礼都不收哪。”他表情十分郁闷。
“没这道理啊,那么多人就开除你一个,至少也只有留校查看嘛,怎么硬是要开除掉你。”另一人说到。
“要开除我有什么办法嘛,我现在都不敢告诉我姐,她知道肯定都不会认我这弟弟了,太给姐丢人了。”他的表情越来越落寞。
舒皓想了想,表情一惯的不动声色:“这是周晖在给我们下马威,他多时瞧我们不顺眼,又不好起正面冲突,这次抓到机会还不死咬着不放。”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人家老爸可是校董啊,想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你,我们无权无势,真是无可奈何,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舒皓拍拍邹诺的肩:“事情到这分上你也别太自责了,我明天约了周晖谈,我们低下头来求他他应该会放我们一马,他要的无非是景阳大哥的身份,我们成全他就是了。”
“靠!弄到最后还得去求那个瘪三,看了他就觉得面目可憎,狡诈无比,向他低头可是没面子到家了!”成永叫道。
舒皓转过头,看着他浅笑:“是没面子,不过没叫你去求他,我去.”他挥挥手:“大家先不用急,明天看看结果再说,我觉得求他肯定可以解决问题。”
众人点头,没办法,谁叫事情到了这一步呢,只有让老大出马了。
林沐雪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打仗一般的表情,凝重得很。让她都不禁紧张起来,感觉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在蕴踉发生。
* * *
下了几场连绵的冷雨,天气便突然降温十几度,整天都是灰蓝色的天,阴霾得人的心情也跟着不顺畅,江南的天气便是这样,一入冬便是缠绵不休的冷雨,不见阳光,那种湿冷的感觉,简直浸到人的骨头里去。
同学们都裹上了厚厚的外套,紧关了门窗,在光线不甚明亮的教室里有气无力地读书,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提不起精神。
好不容易挨到下了早读,大家的脸上终于有了点颜色,教室里开始了快乐的早餐聚会。
林沐雪往后望了望,舒皓没有来,他现在在哪里呢?想想昨日他说的话下的决定,她不禁有点担心起他来。
这时,阿进从外面跑了进来,表情紧张地对几个兄弟们说:“皓哥现在在楼上。”所谓楼上,就是高三的楼层,就是说他现在在与周晖他们交涉,一时间,教室里不少骚动,一半的人听了这话,都神情紧张地往外跑,去看看情况。
四楼的图书阅览室外的空坪上,舒皓与周晖对面站着,周晖两手抱胸,一直看着舒皓,最后笑了起来:“你真是找错人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学生而已,怎么能够干涉学校的大事?邹诺他犯下重大过错,要被学校开除,我也是没办法的呀。”
舒皓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晖哥您啊,在景阳,谁不知道晖哥的神通广大呢。”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他笑着推辞,其实心里听到舒皓叫他晖哥时别提多得意了。
“怪只怪我兄弟不懂事,如果这次晖哥能救他一次,我想他一定会从心底里感激你的,绝对不会再做出冒犯你的事情。”
周晖挑了挑眉毛,一脸的不以为然:“他的感激?我要有何用?我从不稀罕。”
舒皓暗地里皱了下眉,继续谦逊地说:“只要晖哥帮这一次,我与我的兄弟们都尊称你晖哥,而且无论大小事都决不与你起冲突。”
周晖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神诚恳,绝不像在开玩笑,他转念一想,露出一缕残忍的笑意,他拍拍他的肩,说:“你跟我来。”
整个教学楼的同学都跑出了教室,拥挤在走廊上看着舒皓跟着周晖走下楼,一直走到一楼的空坪上,双方的兄弟都紧跟着他们,没有一个人喧哗,人们的表情各样,或欣喜或凝重或灰暗或期待,都在关注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周晖停下来,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舒皓,说:“你说过的,从此以后你和你的兄弟都认我晖哥,是不是?”
舒皓点头:“是。”
周晖笑,转过眼扫向舒皓的兄弟们:“我只是让他在你们所有人面前确认一下而已,都听清楚了?”
萧成永的脸色铁青,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屈辱过,就连自己被高慎武打伤,也不曾这样觉得被侮辱,而此刻见到自己的兄弟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第一次求人,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已经不觉得是不是面子的问题了,只觉得心里难受,且无处发泄,他拼命握紧拳头,指甲都陷到肉里面去了。
周晖示意手下的小弟去旁边的小卖部买水,他继续说:“舒皓,你今天求我办事,认我做大哥,俗话说口说无凭,你是不是得拿出点诚意来给我看啊?”
舒皓看着他隐隐不怀好意的笑,觉查到不妙的气氛,他表情仍然冷静,说:“是,晖哥叫我怎么拿出诚意来?”
周晖笑了笑,从旁边小弟接过刚买的冰矿泉水,那大概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瓶子还冒着白色的雾气,他拿着这瓶水,说:“其实很简单,表现诚意嘛,这里大家都在,你只要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瓶水从头上淋下去,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开玩笑吧?这么冷的天,别说冰水了,就是平常的冷水也没人受得了啊,而且舒皓好歹也是众人仰慕的大哥,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场合做出自取奇辱,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在周晖面前低头,都知道他平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永远都是不动声色,那样无所畏惧的人,现在怎么会求人?而且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就算为了天大的事,这值得吗?
萧成永受不了了,他脱口而出叫道:“周晖!你欺人太甚!”
周晖仍是无所谓的笑:“随便啊,我没逼他!”
而舒皓,只是表情凝固了那么片刻,随后,他竟然从周晖手上接过了那瓶水。
当场就有很多人惊呼出声,邹诺冲上去叫道:“皓哥,我退学就退学,用不着这样子求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他狠狠地瞪了周晖一眼,就要去夺舒皓手中的那瓶水。
舒皓把手一挥,往后退一步:“邹诺,你退下!”
“皓哥!不可以!”他叫道,身后的兄弟们也拥了上来,一起叫道:“皓哥!不可以这样!”
“不要吵了!都退一边去!”舒皓开口,他眼神凌厉地向他们扫过去,看着都那么紧张的样子,他收敛起严肃,轻声说:“都紧张干嘛,傻瓜一样,这有什么要紧。”
他脱下外套,随后拧开了那瓶冰水的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瓶水举过头顶,慢慢地淋下去……
四处都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几乎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这这一幕,没见过这样斩老大的,这样冷的天气,何况是往头上淋冒着白雾的冰水,就是身体再强壮的人也受不了啊,当水淋到头顶,舒皓很明显地打了个冷战,手也有些发抖,冰水顺着他的脸,他的眉毛鼻子眼睛脖子流下来,他的身体都在发抖,肯定是很冷很冷,但是四周是一片安静,没有哪怕是一个人嘲笑他此刻的屈服,相反的,更多的人都在钦佩他的勇气,他为兄弟这般的舍生取义,谁会不感动?
林沐雪也在看着这一幕,她简直想要哭出来,他竟然可以这样委屈自己,他还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任何人的话都动不了分毫,一切都看成云淡风清的舒皓吗?为了兄弟,他连自己的自尊都可以放在一边,他的心难道真的不会受伤,不会难过哪怕是一点点吗?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一样,绷得紧紧的,而且痛。
只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水倒完了,舒皓把空瓶往旁一扔,整个头都是湿漉漉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身上也都是大片水迹,他的嘴唇已变成青紫,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他看着周晖:“可以了吧?”
周晖显然没想到他真的会往自己头上倒水,而且是这样的镇定与果断,他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成永抓过外套冲上去披到舒皓身上,揽着他的肩往外冲,一边叫道:“让开!都给我让开!”一边和舒皓往洗手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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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哥,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邹诺站在一旁,而萧成永则忙着拿毛巾给舒皓擦干头发。
“你还知道错啊!”成永叫道:“当初要不是你那么冲动,会落到今天的局面吗?会让皓哥受这样的罪吗?”
“我……我……”邹诺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恨不得找堵墙给撞上去。
“好了好了,”舒皓接过毛巾自己擦,说:“别这么说,他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大家好兄弟嘛,我受点委屈算什么。我没事啦,不用都这么紧张,跟周晖的事先告一段落,至少邹诺不用走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顿了一下,他看到兄弟们脸上都是一副无比愤恨的表情,不禁摇头:“都别站在这里,别人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都回去上课去!”挥挥手,把他们都赶去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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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雪坐在教室里,但她的心完全不在这里,看到舒皓的几个兄弟都进来了,惟独没有他,他已经走了吧,回家去了?经历了这样的事,就这样一个人离开吗?不可以,她心里涌起一番念头,她要见他,不想让他一个人离开,虽然不能安慰他,也要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有事,是不是很不开心?想到这里,她顾不上正在上的语文课,站起来就从后门跑出去,所有人包括老师都齐刷刷地望着她空了的座位,老师倒没太在意,停了两秒钟,继续讲课。
林沐雪跑到楼下,四处张望,她心里迫切地要找到他,拼命地往前跑去,然后,她看到他推着自行车从车棚那边出来,果然他是准备走。
她跑到他面前,看着他,气喘得一时还说不清楚话:“你……要回……去?”
舒皓很意外地在这个时候看见她:“你怎么没在上课。”
她平静下来,握住他的扶在车把上的一只手,那手很冷,她说:“舒皓,我很难过,很替你难过。”
他看着她垂下的头:“难过?为什么?”
她抬起头,眼睛里竟然是满溢的泪水,在眼眶中晶莹地转,终于落下来,一滴连着一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可以那样对自己?”
他微笑着看着她:“傻瓜,哭什么,没什么的。”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长发,眼神读起来平静但有些纠缠,无论发生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是风平浪静。舒皓——他不是完人也不是圣人,他只是个不寻常的孩子,懂得越是成长越要快乐的道理,就是这种无畏的纯粹,即使他淹没在一片黑色的潮水中,依然让人想起无暇的天使——即使他从不在乎一双翅膀。他蛊惑着她长年以来千回百转钢铁铸成的心,就在他眼神降临的那一刹那,所有坚固的堡垒都轰然倒下崩溃成尘,只为了记取这一刻的眷顾,她早已斩断心中千年不断的钢索桥,甘愿与他一起双生双灭。
他的手虽是冰冷,可她的心却是暖暖的,主宰全世界都轻而易举,更何况主宰自己,他的磊落,他的清澈,他的快乐,暖得她想流泪,想就这样幸福下去,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