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若夏》celly

10、谁是谁的阿修罗2

　　星期一的早会，全校在操场集合，主要就是针对高三做高考动员工作，校长和各个领导在台上做报告做得慷慨激昂，下面听的人都昏昏欲睡，终于讲完的时候，传来不小的欢呼声，随即人群四处分散，随着人群往教室走，林沐雪被小蓝拉住：“前面穿长裙的那个，就是我表姐芊念纱，怎么样？”
　　顺着方向望去，沐雪看到了那个背影，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虽然是走在人群里，那湖蓝色的长裙却是特别与众不同，水一般空灵荡漾，她的长发直泻到腰，微微摇曳，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幽雅飘忽的氛围，真是奇怪，明明就只是一个背影，而且与传言相同，脚踝系玉，她赤脚穿一双浅灰色的平底鞋，而右侧脚踝果真用细细的红绳系着一块温润翠绿的玉石，白皙的肤色，无邪的红色，从来人都把玉戴脖子上或手上，而她系脚踝上却是如此的完美和谐与引人注目，而且也只是普通的打扮，却每走一步都似乎有莲花在开放，那样的清新雅致，一个背影都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非同一般，”林沐雪赞叹：“这样气质的人，我明白了为什么只有天才师兄敢追，而她又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小蓝问：“为什么不喜欢他？你怎么看得出来？”
　　“我感觉她的心在很深很远的地方，因为没人看得到，所以无人了解她，既然她的心从不在这些看得到的地方，又怎么会看得到眼前的人。”身体所在的地方都是世俗，这样脱俗的人，仿佛是什么都入不了眼，更不会有什么人入得了她的心吧。
　　传奇的芊念纱，连名字都是这么美，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流丽如玉，看到的人都只觉感叹，可是她的心究竟在什么地方，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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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课，林沐雪坐在座位上，看着舒皓跟一群男生在走廊上打打闹闹，谈笑风生，从来就好像没什么忧愁的事。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学校课堂上睡觉，在学校里无比招摇，耀眼得就像黑夜里最亮的星星，走到哪里都是发光，总是吸引着人去注意他。
　　舒皓正在和成永他们说话，一转过头，看到林沐雪正透过窗口看着他，他扬起手，冲她笑着打招呼。
　　啊！被发现了，他发现了她在看他，真是丢人，他好象根本就没把先前她冲他发火甩开他手的事情放在心上，或者对于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她看着他在阳光下分外灿烂的笑颜，不由得红了脸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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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后，林沐雪刚走到校门，突然又看到熟悉又可怕的身影，是姚君？好像还有一个以前的同学，她的血直往头顶冲，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之前姚君过来纠缠的情景又浮现上来，怎么办？怎么办？这两个人是不是冲自己来的啊？又要来找她的麻烦了吗？自己怎么对付？她心里又慌又乱，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只要过正常学生的生活，不要回到以前，甚至连以前的人统统都不要见到！只想不被打挠地活下去，难道这也不行吗？她一步一步往后退，逃避虽然不是一个好办法，但她从来就不勇敢，此时此刻只有惧怕的心情。
　　舒皓斜挎着书包，嘴里咬着棒棒糖，手中甩着钥匙，神情愉快慢悠悠地往车棚的方向走。
　　“舒皓！”林沐雪站在操场内，一眼看到他，就如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地叫住他。
　　他回过头，看到她的一脸慌乱，不由觉得奇怪：“沐雪，你怎么站在这里？”难道在等我吗？他心里想，但她的表情好奇怪，似乎手足无措的样子。
　　每次好象都是这样，自己在无助的时候总是能看到舒皓，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心里就会平静下来，似乎天大的事情也伤害不到自己，突如其来的一份安心，令她激动得流出泪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也觉得有些不平常，扔掉手中的棒棒糖，她看着她，她又哭了，每次一看到她哭，心里就会难受，就好象珍贵的东西被打碎了一般。
　　她抬起头，望着他关切的眼神，声音有些颤抖：“舒皓，你可以保护我吗？”
　　他把她拉到车棚的一边，低下头问：“沐雪，是不是有谁欺负你？谁？”
　　她摇头，“没有，但是你不知道，我好害怕，每天都好害怕……”她抓紧他的衣服，用很大的力气，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就像小兔子一般，软弱无助的眼神，看在他的眼里只觉得怜惜，突然有一种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好好哭一场的冲动，却是不敢轻易触碰她，他双手放在她的双肩，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保护你，相信我，我就不会让你受伤害！”
　　肩膀传来的温暖令她觉得无比安心，他身上真的有强大的力量，可以保护人，可以温暖人，就像现在，他温暖的双手放在她肩膀，那暖意一直流到她心里，身上的恐惧都消失不见，心里满满的是安全与温暖，这个人，就是可以令自己不害怕不紧张，仿佛跟着他，就可以把自己放心地交给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胆小，刚刚在路上看到以前的同学，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找我麻烦，我就吓得往回跑，我真的好怕，以前的人和事，我一提到就有恐惧到发抖。”
　　他伸出手握紧她的，她的手都是冰冷的纤细蜷缩在一起的手指：“不要怕，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的，来，我送你回家。”他拖着她的手去开自行车。
　　握住她的手是那么温暖有力，将她心中的冰冷都一扫而光，她讨厌的哥哥回来又怎样，她妈妈不喜欢她又怎样，那么多人威胁她又怎样，现在统统不重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她看着他：“我相信你，舒皓。”
　　他笑：“恩，以后要是谁欺负你，尽管报上我的名来，我就不信哪个学校的不给我几分面子。”
　　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坐上，凉凉的风拂过脸庞，听着他有些霸道的话，她不禁微笑，明明以前是很讨厌这种强权暴力的学生，但是，舒皓他不一样，他是好人，他能够保护她，所以他是很好很好的人，比以往任何一个她接触的人都好。
　　他骑着车从一个长长的斜坡冲下去，她有些迟疑地抱住他的腰，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吹起她的长发和他的薄外套，树上有白色的小花不断漂落到他们身上，空气中也带着这种清淡素雅而潮湿的香味，这一切都带着无比的宁静与馨香，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一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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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江的风隔着水面吹来，吹得眼睛迷朦，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面及青山倒影，两个人对着江面坐在石头筑成的栏杆上，林沐雪说起了自己的往事，这些深藏在心的隐患，也只有舒皓是可以倾诉的人吧。
　　“七岁那年的生日，七月十日，盛夏的阳光炙烈耀眼，在七岁之前，夏日的阳光是冰基淋，花裙子，栀子花的快乐标记，在那之后，阳光的耀眼便如一把刀，带来的永远只是惨痛的回忆。那天我和爸爸去买生日蛋糕，我很开心得挑选了蛋糕的花式和彩色蜡烛，然后便和爸爸一起回去，在路上我不小心把一袋蜡烛全撒在了地上，爸爸说没关系他再回蛋糕店拿，便叫我在路旁的树荫下等着，他往回走去，我站在树下等，穿着漂亮的新裙子，想到等下回去就能吃蛋糕心情很雀跃，等了一会我就有些等不住，便也无意识得向爸爸走的方向走去，走到前面拐了个弯，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蛋糕店，看到爸爸正提着蛋糕出来，我很兴奋地喊着爸爸一边冲他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呼啸而来的大卡车……结局就是，他扔了蛋糕，飞奔过来把我推开，呼啸一过后，他就在那卡车的车轮下丧命……幸福的崩溃就是如此轻易，粉碎了我此生对于生日的期盼，我总是想，如果我不是那天生日，如果我没有不小心把蜡烛撒在地上，如果我乖乖地站在树下等，如果那天的天阳不是那么炙烈，最疼爱我，总是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爸爸就不会离我而去，我会快乐健康地长大，妈妈也不会讨厌我，我的人生就会与大多数女生一样，完美简单，而不会有任何悲惨的事情发生……我总是想，要是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是一场噩梦就好了，或者是，没有我，大家都好了……”说完这一切，眼泪像是忍了很久终于滴下来，“趴”地轻微一声滴在膝盖上，似乎连空气也震了一下。
　　她哭了……舒皓不是习惯安慰人的人，更不喜欢看到女孩子哭，就如同他交往过的女生都是干脆洒脱，可是偏偏她不同，一看到她的泪水，心里就来得比什么都不忍，甚至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只有试着开口：“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所有的不幸都往自己身上揽，你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你要接受发生了的事实，并且它已经过去，你要明白。”
　　她抬头看着她，却似乎透过他看着很远的地方，她说：“我明白，道理我都懂，可是做不到，我无法原谅自己，即使那时的我才七岁，想到当年的情景，我仍是会呼吸困难，难以自已，我要怎么办？”
　　他摇摇头：“生命从来都不容易，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真正释怀，但是你要知道，你的父亲爱你甚于自己的生命，他是用他的命换下了你，他一定希望你是他最优秀的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而你是你父亲唯一生命的延续，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开心？他不会愿意看到的。沐雪，你要好好地生活，不能太悲观，考个好的大学，为自己的将来努力地生活，现在你才十六岁啊，在你二十六岁，三十六岁的时候，你会有自己的家庭，脱离现在的羁绊，你要比现在好很多很多，知道吗？”
　　“将来是太遥远的事情啊，我从没想过，被上帝打了烙印的人，是不配拥有幸福的，你不会知道，我心上的恶疮一直在被不停地溃破流脓，现在已经无法愈合了，我再怎么想坚强，想重新生活，噩梦总会找上我，不断纠缠……”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交握 。
　　“就算时间再怎么长，就算是恶疮，也总会有痊愈的一天，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任何伤口都能够复原。”他伸出手，覆盖住她交握的冰冷双手，“走出来吧，把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统统放下，从你七岁开始出现的噩梦中走出来吧，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我给你足够的勇气和力量，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给你足够的勇气和力量……”——他说的话，她都相信，他告诉她恶疮总有痊愈的一天，他说他会保护她，她都相信，是被迷惑了吗？为什么觉得从来就没有听过这样安心得让人想哭的话，为什么突然发现有人依靠是这样幸福的事情？像朝阳为她阴暗灰沉的生命带来了光亮，心里好温暖啊……这种安宁放松的氛围下困意袭来，她的头缓缓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去想，只有江涛的声音此起彼伏，此时此刻，她就想一直这样坐在他身边，只要他陪着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就连哭泣都是任性温暖的事情。
　　这样安静的地方，天色幽蓝，白云如丝，似乎在很多年前或是在很多年后风景都不会改变，而人却是经过千山万水，风尘仆仆，从一个地方赶仆另一个地方，幸福或悲伤，众人仰慕或默默无闻，不过就是覆手的一个瞬间，天与地却还是无言地睥睨人间，仿佛一切都了然如心，一切不过水面的一道涟漪，淡得随时可以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