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相公两不侵》沈菥言

23、公婆旧事

　　许深这些年经营锦绣布庄也是走过了不少地方，他又爱看书，所以对整个天朝的风土人情还算是比较了解的。而风行止被西焰逐出的这些年在江湖上也是漂泊不定，几乎踏遍了大江南北。有这两个人在，我只需要吃好睡好就行了，每到一个地方，许深便引了我们去吃当地盛名的小吃，食宿安排他虽生疏，倒也妥帖。
　　风行止对这一切倒也不阻拦，没有急迫地催促我们赶路，也没有动不动就已生命相威胁。许深将他当个普通长辈来尊敬，食宿什么的尽量迁就他，凡事决定前也向他禀告一声。起初我觉得可以，最多菜中不放辣呗，可是后来渐渐就不对了。
　　这天，许深去镇上雇了马车，上路前竟还为风行止铺了一床被子在车上，说是他年纪大了容易腰酸背痛。我嘴角抽搐，昨晚上明明和他说了这家伙可是江湖有名魔头，随便一出手就能弄死我们，他倒好直接说人家老了。
　　风行止眼角跳了跳，然后杀气腾腾地望了过来。我立马窜到了许深前面，一边高度防备着他出手，一边讪笑解释他读书人的迂腐。
　　许深却又走到了我前面，极大地缩小了他和风行止之间的距离，我如果再插过去，就要和那魔头贴上了。我只好迈了几步和许深并肩而站，以便随时把他带到安全距离。
　　许深道：“老前辈不高兴吗？在下知道前辈身负武功，可是年纪这种事终究还是会对身体有影响的，家父坐车时间长便会这样吩咐一下，您试一下吧。”这货目光澄澈恳切，我却全身都绷紧了，紧张得不行。
　　估摸着风行止觉着和这种读书人解释不清楚，又或者真的相信了许深的一片真心，只发了一个单音节“恩”，便上车了。我舒了口气，旁边的许深言笑晏晏地望着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我真是服了。
　　我横他一眼，拉着他赶紧上车。由于许深不会驾车，风行止又不答应雇一个赶车的，于是这项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说实话，我也没驾过车，但是好在我学习能力强，记了几个赶车的要点，便胸有成竹的上了手。
　　这马还算听话，所以一路上还算顺利，我只需要控制一下方向，然后时不时抽上一鞭子就可以了。许深就坐在旁边陪我说话解闷，讲一讲我公公婆婆的爱情故事。因为婆婆大概和风行止是同一时期的江湖人物，所以我便让他隐去婆婆的身份，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谁知道他们当初有没有结仇啊。
　　公公许洹声当年是个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的书生天才，不想接手锦绣布庄的生意，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做个文官，一展忠君爱民的宏图伟业。但是无奈当时许家的老爷子死活不让，他又是皇商子弟，没有家里的支持是不可能被允许参加科考的，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誓要闯出一番天地。
　　但是向来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很快就花光了身上的银子，又没有谋生的手段，着实过了一段潦倒的生活。但是许洹声能屈能伸，很快找到了一份给戏班子写折子戏的营生，虽然生活依旧清贫倒也不会挨饿了。
　　大概这个时候他才有点明白老爷子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含义，但是既然出来了便不能这样就回去。许洹声便一边写剧本，一边读书，还参加了当地读书人的一个文采集会，出口成章，语惊四座，与很多惺惺相惜的读书人便也渐渐熟识了。
　　他继续准备来年的科举，并不断在文采集会上大放异彩，他的才名很快便传遍了江南。当时便有不少大户寻他题字写文，这样一来他的手头也宽裕了不少。
　　一次给一家大户写了一幅字便得了二十两银子，他最近春风得意，想起已好久未去酒楼轻松一下，便约了几个交好的人一起去吃酒。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门口吵闹的紧。许洹声一时好奇便去瞧了会儿热闹，发现是一个紫衣公子正在和店家吵嚷，说是自己的包袱在这里丢了，这家店一定是黑店！而店家又认定他是想赖账，双方争执不休。
　　许洹声这时却注意到那位公子细皮嫩肉身材娇小，很明显是个女儿家扮男装。她的衣服极为华美，脸也气得通红，应该不是说谎。而这家店也开了许久，自然也不是什么黑店。估计是哪个偷儿顺手给拿了。
　　倒也没想着什么英雄救美，只是想起当初自己潦倒时的窘迫，便决定为那位“公子”付了帐，可谁知道这位公子一点儿也不领情，只要自己的包袱，不需要他的假好心。
　　换另一个脾气不好的可能转身便走了，可是许洹声向来待人宽厚，也不生气。便劝解道：“兄台想必是刚到这里吧，这家店在此地开了多年定不是什么黑店，定是哪个偷儿给顺走了。这时候那个偷儿肯定走了，兄台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不如先行离去，也好追人。”
　　公子扫了他一眼，沉思片刻便应了一声：“好！”说完转身便走了，看着那急匆匆的模样想来是去追贼了。
　　连句谢也没道，周围的人都说许洹声遇见白眼狼了，他也不恼，只是把两桌的钱都付了。他大概以为这件事便过去了，谁知道没几天那公子便找上门来了。
　　傍晚时分，许洹声刚从戏班子回来，便看见他租的房前站了一个人。
　　“兄台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那公子恶声恶气的道了一句，还是那副恶霸模样。
　　许洹声知道一个人闯荡的苦，觉着这姑娘也不容易，只是为着保护自己才故意装作这副凶巴巴的模样，所以还是不生气，礼貌地迎了他进去。
　　“给，这是还你的银子，我包袱追到了。”公子扬了扬手里的包袱，很是得意。
　　许洹声很是讶异，没想到这姑娘还挺彪悍。没接银子，只是问：“你是怎么追到的？又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啊？”
　　“听完你的话我便想起了之前便有个人一直跟着我，后来我打个盹儿的功夫包袱便不见了，所以我就去追了。，他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出去追他了，所以在街上走的悠闲，我用武功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就把包袱抢回来了。至于找你就更容易了，回酒楼一问，有好多人都认识你，我抓了一个带路就来了。”公子越说越得意，丝毫没注意到许洹声越来越僵硬的嘴角。
　　他只道这姑娘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害怕才这样的，可是听完这些他才明白，这姑娘就是个霸道野蛮的主儿！
　　“我现在没地方去，在你这里借住几天。”说完便把包袱送去了里屋，根本没问一下是否方便。许洹声知道她是女儿身，对她的举动也是惊讶的不行，但觉着她大概是真的没地方去了才出此下策的，便也没说什么，夜间便睡了外堂几个相拼的桌子上。
　　她告诉许洹声她叫张素雯，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她一直女扮男装示人，许洹声也就装不知道，两人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在许洹声的刻意注意下，倒也没发生过什么尴尬的事。这姑娘每日早早地便出去了，往往傍晚才回来，许洹声也不问，只是每日的晚饭都做得晚些，迁就她一起吃。有时候这个姑娘不出门也会做饭，厨艺令许洹声惊讶不已。
　　每个州府当时都有两个举荐为官的名额，当地的府尹有意推举他，但是前提是他得做他家的姑爷。许洹声哪里会同意这样的龌龊事情，便严辞拒绝了。熟料这令府尹极为恼怒，借着他非本地人口的由头，连科举也不让他参加。戏班子和那些交好的读书人都怕得罪府尹，所以许洹声那时候不仅功名无望，连朋友和营生也一起失去了。
　　许洹声只觉心灰意冷收拾东西便准备归家，看来老爷子说得对，他除了自己想得美外，真是一无所长。就在他留了信和一些银两准备离开的时候，张素雯回来拦了他。
　　“就这点挫折便放弃了？真是枉为江南才子！那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许洹声当时心情也不好，便回了句：“用你个连饭都吃不起的家伙来教训我吗？”
　　张素雯当即红了脸，“谁说我吃不起饭了？明明是你没要我钱啊！”
　　“那我现在要了，你拿来啊！”许洹声这时候较上了劲，但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张素雯说了句“你等着”便一路跑回了屋子，许洹声不想争执，便趁这个当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