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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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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项老夫人和方笑语的身体状况,项修竹并未让下人全速前行,因此又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项家位于孤山的别庄,这里起初是为了方便项家人参加茶花节而修建的,这几年,随着项老夫人年岁日增,比起扬州城的让人烦躁的喧闹生活,孤山的秀美风光更加受到项老夫人的喜爱,渐渐地,项老夫人便定居在了这山下的别庄里,只有每年年初到茶花节前这段时间才会回到扬州城里的项府老宅待上几个月,其余时间若无重大事项需要项老夫人出面做主,项老夫人一般就在别庄里欣赏欣赏山水,安享晚年。因此,每年项修竹都会亲自把项老夫人送回别庄,而参加茶花节则是顺带的,他并不喜欢热闹的场面。
因为项老夫人喜静,所以项府的别庄装饰得并不浓墨重彩,而是采用了很清新淡雅的格局,整个山庄全部包围在花草树木之中,院落之间也是选择了木篱笆来进行隔断,比起庄严肃穆的项家老宅,这里更像是一个农家小院,只不过规模庞大了许多。
方笑语偶尔会到这边来看望项老夫人,所以项老夫人特意在别庄里为她准备了一个小院,方便她每次在这里住上几天,所以,方笑语的轿子直接停在了她的小院门口,方笑语在小娟的搀扶下进了院子,小娟一看到方笑语的脸色,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赶忙把方笑语扶进了卧室,待方笑语在椅子上落座后,小娟马上从放在桌上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拔了瓶塞,从里面倒出了两粒黑色的逍遥丸,又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温水一起递给了方笑语,方笑语将药丸用水送服后,勉强的扯了一丝笑容,“小娟,别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吃了药过会儿就好了。”小娟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小姐,要不我让管家请个大夫来瞧瞧吧”,小娟跟了方笑语这么多年,方笑语的身体状况她是最了解的了,虽然方笑语嘴上说的很轻松,但她知道小姐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方笑语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了,出门在外,不要给阿竹添太多麻烦了,累了一天了,你下去休息吧”,小娟看着方笑语没有动弹,终究拗不过方笑语,只得关上门退了出去。
方笑语听着小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这才收了笑容,她眉头紧皱,快步的走到了床边,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痰盂,哇哇的吐了起来,本来今天方笑语就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么一下子全都让她吐了出去,吐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就只能对着痰盂干呕。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方笑语才渐渐缓过劲来,她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杯漱了漱口,然后又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就靠着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娟若是看到了方笑语现在的样子,应该会被吓坏吧,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因为刚才强烈的呕吐还有些湿润,只是大大的睁着,却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个季节的地面透着刺骨的寒气,但是此时的方笑语却顾忌不到这么多,她伸出同样苍白的手抚了抚胸口,轻轻地呼、吸,呼、吸,如此几个循环,终于将胸中的恶心之感压了下去。
小娟是了解她的,但是了解的还不够,她只知道方笑语是倔强的,但是她却不知道方笑语的倔强已经深深的刻到了骨子里面。方笑语知道项修竹是恨她的,甚至连见都不愿见她一面,看他今天在茶寮的言行举止,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了,若不是老夫人出面相邀,也许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也许要等到下辈子吧,正是因为甚至如此,所以才不愿给项修竹再添麻烦,如若让管家给她找个大夫来瞧瞧,一定会传到他的耳朵里,那他肯定会以为是她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得他的同情,对她也会更加的不屑。她是爱项修竹的,虽然她的爱已经近乎卑微了,但是她还是有自尊的,她不想把仅有的自尊都失去了,那她和他之间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方笑语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自从四年前的那件事后,她就对马车充满了排斥,甚至严重到了坐完轿子都会呕吐不止,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她这个不负责任的人的惩罚吧,方笑语将头仰在床边上,两只眼睛盯着房梁,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徐徐滑落,她是罪有应得的,她不怪阿竹,她自己都不能原谅她自己,又如何奢求阿竹的原谅呢。好在每次小娟都会及时的拿药让她服下,让她可以好受些,小娟是个贴心的人,她一直都把小娟当成自己的亲姐妹来看待,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这样她也就放心了,现在这个良人应该已经出现了吧,方笑语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身影,把小娟托付给他,自己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能落地了。
一丝困意侵入了方笑语的脑中,药渐渐地发挥作用了,方笑语用手撑地,稍显吃力的站了起来,和衣躺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门吱嘎一声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进入到屋子里,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了,若不是光洁的地面上映出了他的影子,只怕会被人当做鬼魅吧。
项修竹悄悄地走到床边,看到了放在一旁的痰盂,愣了一下,随后将目光转向床上的方笑语,看着她那苍白甚至是惨白的脸,他的神情里流露出了一丝心疼,也只有在一样的环境下,他才敢把自己的真实情感表露出来,她就这样睡着了,床上的人眉头微皱,眼角还留有一滴余泪,项修竹伸出了手,缓缓的向前移动,虽然他常年习武,但是他的手却不像其他习武之人那样粗糙,反而更像是学习音律之人的手那样修长白皙,他的手就停在了方笑语那张惨白的脸上,他小心翼翼的拂去她眼角的泪珠,轻柔地将她眉头的皱起抚平,仔仔细细地、带有深深怜惜地用他的手描绘着她的脸。
抚到眉毛,她的眉很淡,以前她时常央求他为他画眉,而现在再无人为她画眉,这眉毛好像更淡了。
抚到眼睛,项修竹的手有了一丝颤抖,这双眼睛以前总是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他有时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便佯装生气的呵斥她,她却毫不在意,仍旧以那样炙热的目光看着她,而如今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可是却充满了伤痛。
抚到鼻子,他以前总是嘲笑她,说,这张脸平淡无奇,唯有这鼻子是画龙点睛之处,然后她就会嗔怒的把脸转到一边,天知道他现在多想再看到她嗔怒的样子,他是多麽的怀念啊。
抚到脸颊,她的脸从小便有些婴儿肥,纵使身材十分苗条,脸却依旧是圆圆的,以前他总是喜爱恶作剧的捏她的脸,然后仔细的感受着手下光滑的感觉,可是现在,项修竹的薄唇抿得更紧了,这腮间却微向下凹,尖尖的下巴取代了过去的圆润,只是指尖光滑的感觉依旧没变。
最后,修长白皙的手停留在了方笑语的唇上,他该死的想念着她的唇,他曾经无数次的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这唇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着迷,项修竹的手指在方笑语的唇上反复的摩挲,他眼睛变得更加的深不见底,一团火焰从他的眼底升起,他慢慢的轻轻地俯下身,以唇代手,在那蔷薇般的红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他是恨她,但是他更恨的是他自己,她以为他是不愿见他,却不知道其实他是不敢见她,他是懦弱的,而她是他最大的软肋,他不愿将自己的懦弱暴露在她的面前,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无休止的逃避,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起码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他知道她心里的伤痛,而她不知道,每一次看到她受伤,他的心中就会有千百种伤痛的滋味交织在一起,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他的心活活的挖出来,然后千刀万剐了一样。过了许久,项修竹抬起了头,她的唇在他的亲吻下更加的嫣红,他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发,他早就命人在她的屋子里点燃了安神的香,这会儿她已深深的进入了睡梦之中,项修竹看着方笑语眼下略微明显的青黑色,无声的张了张嘴,然后起身,伴随着吱嘎一声轻响,屋子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寂静,空气中依稀还残留着项修竹刚刚吐纳的气息。
做个好梦,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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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间的项修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慢慢地踱到院子中央,将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他乏了,身累,心也累,突然就想自己一个人独处,哪怕只是静静的在这里站一会儿也好。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残阳不光将半边天空映得通红,也将看它的人笼罩在了凄凉的氛围中。续文进到院子里时,看到的便是被笼罩在凄凉氛围中的项修竹,续文在这个平日在扬州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身上竟然看到了孤独,对,就是孤独,就像是一匹离了群的孤狼,前行的步伐虽然是坚定的,但是它身上每一根毛发都透露着孤独,此时的项修竹在续文眼中便是如此。
续文没有出声,他知道以项修竹的武功,定然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但是少爷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续文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或许,只有在这里,只有在这时,少爷才会将灵魂深处的自己释放出来,方小姐的苦,众人都看在眼里,而少爷的苦,怕是只有他这个从小跟着少爷的仆人才知道,少爷是强大的,所以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安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此时,在此地,静静的、默默地在一旁,陪伴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项修竹才从这种凄凉的氛围中清醒过来,他知道续文在一旁陪着自己很久了,心中有一股暖流徐徐涌动,他转过身面对续文,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走吧”,说完抬脚向外走去,走到院子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的迈了出去,出了这个院子,他就就又是那个强大、强硬、呼风唤雨的项修竹了,而夕阳西下,院子中那个孤独的身影仿佛是一场梦境,在晚风的吹拂下,烟消云散。
清晨的阳光俏皮的从窗缝间钻了进来,轻轻地照在了方笑语的脸上,她微微挣扎了几下,终于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一双黑眸并未感到平时有的酸涩,头脑也不似平时那样昏昏沉沉,反而清醒得很。许是昨天舟车劳顿累着了,这一夜倒是难得的好眠,且是一夜无梦。
方笑语一手支床,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从胸口上滑了下来,她有些疑惑,对于盖被子的情节完全没有印象,她看了看身上,衣服完好无损,还是昨天穿的那套,只是经过一夜的蹂躏,布满了褶皱,看来自己昨天实在是撑不住了,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那这被应该是小娟后来给自己盖上的了,幸好自己的睡姿还算雅观,不然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
“小姐,你醒了?”小娟端着一盆水推门走了进来,“恩”,方笑语应了一声,掀开了被子,将鞋子穿在了脚上,“小姐,给”,小娟将手中浸了水的帕子递给方笑语,又从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件新的衣服,昨天没倒出空来,连带来行李都没有拿出来放好。方笑语擦了擦脸,接过小娟手中的衣服,将帕子递还给了小娟,自行动手将衣服换好,她一向不喜欢被人伺候着穿衣,不仅费时,而且费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方笑语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不像是每年茶花节应有的天气,“小姐,现在已经快到正午了”小娟用袖子遮住脸,偷偷的笑着,“正午?!”方笑语看着小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小娟肯定的点了点头,方笑语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天啊,居然快到正午了,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其他人应该早就起来了,今天还是茶花节,那姨娘和阿竹该不会一直等着她起床吧,想到这儿,方笑语脸色大变,提起裙子就要往外冲,小娟赶忙将她拦住,“小姐,不用着急,今天早上项少爷吩咐了,说今天太阳太过毒辣,怕项老夫人身体受不了,吃过午饭,等太阳落了点儿再去参加茶花节。”原来是这样啊,方笑语点了点头,“那早膳……”小娟像是早知道她要问什么,没等方笑语问完,就打断了她,“这小姐也不用担心,项少爷昨晚上吩咐了,说是舟车劳顿了一天,晚上让大家好好休息,早膳就在各自房间里用就行了,今早项少爷和项老夫人的早膳都是在各自房里吃的。”方笑语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还好,自己今天不用在阿竹面前出丑,本来阿竹对自己就已无好感,她不想再让阿竹更加厌恶自己。
小娟看着眼前目光涣散的方笑语,就知道她家小姐一定又是神游太虚了,“小姐,小姐”,她一边轻唤着方笑语,一边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方笑语回了神,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小姐,我把早膳给您端进来?”这会儿都快到正午了,若是现在吃早膳,那午膳就吃不进去了,难得能和阿竹坐在一起吃饭,她不想白白的错失这次宝贵的机会。方笑语摇了摇头,“看到午膳了,我现在也不是很饿,就不吃了,看这外面天气不错,我想在院子里走走。”说着走到门口推开门,她注意到小娟从门边拿起了一把伞,刚想开口询问,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门外阳光普照,丝般细雨在空中倾泻着,原来竟是下起了太阳雨,院子中的一花一草一树都在细雨中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花瓣上晶莹的雨珠在灿烂的阳光的照耀下像宝石般熠熠发光,空气中漂浮着雨中特有的清新的泥土的气息,方笑语深嗅着,感觉清新的气息从鼻腔顺着咽喉一直流向身体各处,从头到脚好像都被洗涤干净了,“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啊,看来茶花节还是要有雨才有趣啊。”方笑语低声的呢喃,像是说给自己听,她向外走了几步,把身体暴露在雨中,轻轻地闭上眼睛,用耳朵感受着雨滴拍打房檐、石阶的声音,感觉头上出现一片阴影,“小娟,把伞收了吧。”“可是小姐……”“收了吧”,方笑语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这样坚持着,小娟知道小姐的倔强,只得无奈的将伞收了起来,方笑语将手摊开,一丝丝细雨落在她的手心,许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轻松、自在了,就到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原来也是有反骨的人,沉重的负担压得她喘不上来气,那么自己偶尔放纵一次又有何妨呢?
“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在耳边响起,伸出的手腕被人紧紧的攥住,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每一次听到心里都会像针扎般疼痛,她不愿却又不得不睁开了眼睛,一张英俊的面孔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可她知道他在生气,他的双眸中闪耀着怒火,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方笑语使劲的睁开了被他攥住的手,低头看了一眼,还好只是有些青了,若是自己再晚挣开一会儿,这手腕,恐怕就断了吧,方笑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选择了沉默,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称他的心、合他的意,干脆就什么都不说好了,等他将怒气发泄干净,一切就会风平浪静了。
项修竹的怒火却一下子被方笑语的沉默点燃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是什么样吗,竟然还敢连伞都不撑,在外面淋雨!若不是自己担心她,想来偷偷的看一眼,她是不是会一直在外面直到被雨淋湿全身才肯罢休。
项修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他想问她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想问她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愿跟他说,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化作了阴阳怪气的一句:“方大小姐认为自己身体好,想淋雨,我管不着,但是别忘了,你现在是在项府,若是你因此病了,可别说我们项府照顾不周。”说完拂袖离去。
方笑语的目光紧随着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外,“小姐,我们回屋吧”,小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熟悉的阴影又出现在了她的头上,方笑语的目光仍是看向门外,许久都没有收回,小娟也不再催促,一主一仆就这样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正当小娟想再次出声催促时,方笑语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你说,我是不是又做错了”,小娟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恐怕真正的答案只有方笑语自己才清楚吧,方笑语察觉到两行温热流过腮边,她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指尖的湿润是那样的清晰,“雨下大了,连伞都遮不住了”,她两指一摩擦,湿润就在手上晕开了,“回吧”,说完不等小娟反应,提步走回了屋。
屋门关上后,一抹修长的身影才从院门边走了出来,他看向院中紧闭的房门,袖中握拳的手收得越来越近,突然用尽全身的力量击向墙壁,然后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墙上的斑斑血迹,在细雨的冲刷下,渐渐地消灭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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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丝般的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场雨持续了很久了,空气中都带着一种潮湿之感,这种天气最适合赏花了,在项修竹的带领下,一行人换了便装由山下的项家别院向山上行进。
由于天上还下着雨,上山的石阶湿滑不平,乘坐轿子上山安全没有保证,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项修竹决定让大家步行上山。
孤山的山路虽然经过几次翻修,但并不好走,一路上不时会遇到崎岖陡峭的情况,登山之人虽不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是打起五分的精神还是必要的。
方笑语慢慢悠悠的走在项老夫人的身边,精神十分恍惚,耳朵虽然听着项老夫人说话,可是魂儿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注意脚下的路,才刚上山没多久,脚下就不断地打滑,项修竹稳稳地在台阶上走着,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前面显然不在状态的身影,眉头紧锁,终于,在方笑语第五次要摔倒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大步的迈上台阶,缩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粗壮的手臂隔空一拦,纤细的腰身就被他收在了臂弯之中。
方笑语早在身体失去平衡的一刹那就回过了神来,她在心里暗叫不好,自己的肤质属于那种最为脆弱的类型,平时就是轻轻地磕碰一下都会青紫一片,这一跤若是摔了下去,自己身上恐怕会青一块紫一块,许久都不会消退吧,方笑语有点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方笑语松了一口气,可是身后这个滚烫的胸膛,却又让她不得不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种温度,这种力道,只有一个人会有,方笑语察觉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勒得自己喘不过来气了,不禁在心里苦笑,身上是不必青一块紫一块的了,但是这腰上,怕是会青紫几天吧,但她并没有开口抗议,也没有急着挣脱,只是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身后那人的怒气消退,一行人的前行的步伐也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动作而暂停下来,项老夫人微微眯着眼,任一旁的文月扶着,一双睿智的眼睛在方笑语和自家儿子的身上扫来扫去,刚刚吃饭的时候就发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这一路上笑语的精神恍惚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奈何自己是个局外人,对于这对小儿女的爱恨情仇自己不便插手,就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刚才自己也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好在自家儿子倔是倔,但是心里终究还是惦记着笑语的,这不,人才刚刚向后倒,如风的身影就窜了出来,项老夫人又看了看项修竹收得越来越紧的手臂,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这怜香惜玉儿子算是学不会了,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等了许久,腰间的手臂仍是紧紧的扣着,四周打量的眼光越来越多,方笑语不得不轻声的唤了声:“阿竹”,身后的人猛然一震,腰间的手臂渐渐松开了力道,最后彻底的从方笑语的腰间消失了,方笑语站稳了脚,确定不会再摔倒后,轻轻地选过了身子,眼前的项修竹眼中布满了阴翳,薄唇紧抿着,脸色虽不至于很难看,但却足以让周围的行人都绕道而行,方笑语心中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原来他看似不在乎,心里的伤却始终没有愈合啊。
项修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大跨步的绕过方笑语继续前进,方笑语愣了一下,紧忙开口叫了声:“阿竹”,前进的身影替下了脚步,两个人都并未转身,只是背对着,或许此时这样背对着的姿势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方笑语轻轻地说:“阿竹,我没事,我还好好的”,其实她还想告诉他不要担心,但是两人现在的僵局并不允许她这样说,但他知道他懂得的,他一直都是最懂她的人,正如自己一直也是最懂他的人一样。等待了许久,那人并未出声,方笑语只得转过身去,才看到刚刚还在自己不远处的身影,此时已在百米开外了。方笑语心中一怔,也许,自己也开始不了解他了。项老夫人走过来,轻轻地握住了方笑语的手,和蔼的看着她,方笑语同样看着项老夫人,心中有股暖流缓缓流动,“我们也走吧”,方笑语点了点头,不管项修竹如何对待她,项老夫人对待自己始终如一,也只有她会在这个时候给予自己无声的安慰,她不贪心,一时的温暖这就够了。
雨中的孤山笼罩在了一片薄雾之中,越往上越有一种在云层中穿梭的感觉,许是被山上的雾气遮住了视线,刚才登山之时并未觉得来参加茶花节的人很多,这会儿到了山顶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人山人海了,看来今年的茶花节格外受人欢迎啊。
方笑语来参加茶花节只为看那几株珍贵的十八学士,而其他的茶花品种,由于耐冬园里基本上都有种植,也就只是带着欣赏的眼光观赏了一番。
项修竹则是每走到一处都会碰到几个熟人,一会儿是城东嘉兴酒楼的刘掌柜,一会儿又是城南的高员外,全部都是平时生意上有所来往的对象,方笑语看着项修竹满脸笑容,很是亲切的与他们打着招呼,但是眼中却还是一片冰冷,怪不得项家的生意在项修竹接手后越做越大,就凭他这番伪装的手段就让人惊叹,这些年他竟练就了一身交际的好本事,想想自己同样也是经营着自家的粮店,虽然免不了要有所应酬,但是她的骨子里还坚持着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传统,一般的交际事项都交给管家去做,怕是管家这种久经商场的老手,交际的本事也比不上项修竹吧。
高员外拉着项修竹说了许久,但是意思不外乎是说他有个女儿正好到了适婚的年龄,想与项修竹结为儿女亲家,项修竹因为他是生意上的伙伴,以后还要有生意上的来往,不能不留情面,只能将话题岔开,可没过一会儿,高员外又旧事重提,项修竹看高员外对此事如此执着,眉头渐渐地皱起。
方笑语看出了项修竹眼中的不耐,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而且自己也没有立场做什么,阿竹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在洛阳城里,与阿竹一般年纪的男子大多都娶妻生子,要不也是妻妾成群了,只有阿竹,这个全洛阳城炙手可热的金龟婿至今还是单身一人,曾经自己也做过白日梦,以为他等的是自己,可是这几年她看着他在游戏花丛,渐渐地也梦醒了,若是今生无缘结为夫妻,那也要让他幸福,高员外家的千金她是知道的,人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年纪轻轻就与家丁私奔过,这样的女子,若是娶了,只怕会委屈了阿竹,而自己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阿竹不好开口拒绝,那就由她来拒绝好了,反正自己的风评已经很差了,不在乎再抹一点黑,只要阿竹能幸福,就足够了。
方笑语深吸了一口气,提步向正在交谈的二人走去,高员外还在夸耀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的贤能淑德,忽听耳旁传来一声娇呼:“这不是高员外吗?”扭头一看,才发现是方笑语,于是拱手笑了笑,“原来是方大小姐啊,您也是来参加茶花节的?”方笑语笑颜如花,点了点头,“高员外,我还正想着上府上去问候呢,没成想竟在这里碰到您了,真是太巧了。”高员外也连声道巧,又想起了自家夫人的叮嘱,又将话题重提,“项少爷,不是我自夸,我家秀儿从小就……”,“对了”,方笑语仿佛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将高员外的话打断了,“上个月高小姐和一个男子来我店里买米,二人还手拉着手,想必是小姐的新婚夫婿吧,您看您真是太不给笑语面子了,高小姐成亲这么大的喜事都不告诉笑语,难不成还怕笑语去抢亲不成?”高员外听后脸色大变,自家女儿与家丁私奔之事让自己给压下来了,本以为没有几个人知道,此时却被方笑语直白的说出,脸上自然是挂不住了,只能尴尬的说:“方小姐大概是看错了,我家秀儿还待字闺中,自然不可能与男子亲密出行,而且我高家是大户人家,哪里用得上小姐出门买米”,方笑语料定高员外为了遮丑,不会再将自家女儿推销给项修竹了,也就见好就收,“大概是我看错了吧,唉,瞧我这眼神,高员外,真是对不住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高员外总是有满肚子的气,也不好发作,只好告辞,匆匆离开了。
从头到尾,项修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方笑语如何将高员外逼退,心里满满的都是对方笑语的心疼,方笑语今天的做法,定会与高员外结下梁子,高员外的心眼极小,这回笑语得罪了他,不知道他会如何报复,这些年笑语的风评一直不好,若是他派人在外面说三道四倒还好,正好绝了那些登徒子的心思,她方笑语今生就只能是他项修竹的人,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了他不少事,但要是高员外派人在方家的粮店动手脚,那就不好办了,方笑语对粮店的重视程度他是知道的,这些年,笑语一直都将粮店视作自己的精神支柱,若是粮店出了事,真不知道笑语会怎样,看来自己得采取些措施才好。
项修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高员外,但愿你是个聪明人,不然,别怪我项修竹手下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