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伽南香

4、才子佳人

　　朱凌阳？
　　是那个朱凌阳吗？心底有个声音说：“同名吧，”
　　才刚开学，她除了从开学典礼上知道那个朱凌阳是物理系的以外，对其它的一无所知。麦克风里的声音有些变质，听着熟悉，但她需要千真万确的信息。
　　高考刚结束，她就吵着要体验生活和李秋她们一起自助游，成绩发布的时候她们在哪？九寨沟还是黄龙？回来拿了通知书后就跟爸爸妈妈去了新马泰游。对学校里其他同学的情况也不怎么清楚。她是不想知道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也不想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挪向护城河边……她有太多太多的不想，只有出去拼命地玩……她，心情本来已经平静多了，可是……
　　一个电话拨给邱璐璐，聊了半天才状似无意地问：“六班那朱凌阳现在什么学校啊？”
　　“奇怪，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邱璐璐咕哝了句：“应该在清华吧，或者在北大，省榜眼嘛，还能在哪？不过偶对他现在不感兴趣了，没偶的赵锅锅有人文气质啊！”
　　“……”还能说什么？不用回答了，“榜眼”这话一出，林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握着话筒的手心微微出起了汗。
　　他怎么会考F大？
　　难道……
　　他一直都没联系过她，甚至从来没在她的面前出现过，她也一直都不知道他也上了F大。
　　也许，仅仅如此而已吧。
　　是她多想了。

　　学校社团很多，能想到的社团活动都有。林静和李慧清转悠了半天都没有下定决心。刘晓嘉和章言进了英语俱乐部，说是和大学外语部联办的，是所有社团中最正规的一个。边参加社团活动边锻炼英语，用章言的话来说就是：“有的玩有的学，真是实实惠惠哦。”林静乍舌，章言真是算得老精明的。
　　什么动漫社，吉它协会，健美操俱乐部……眼花缭乱，但要下定决心可真的很难。感觉上去林静对什么都不是万分感兴趣。李慧清上次问她，你最喜欢的明星是哪个？她呆了半天，说：“让我想想。”
　　什么答案？！最喜欢的明星还要想一想？！
　　这个也就罢了。就让她想想吧。但是想了十几分钟她都没给出个答案来。李慧清大呼晕倒，问道：“是不是喜欢的明星太多了难以取舍啊？”
　　林静摇了摇头：“我好像谁都不喜欢。”这个年代，这个年龄，说出这个答案，简直可以用“从火星来的”来结束对话了。
　　“那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李慧清在逛了半天后继续问。通过爱好来定参加哪个协会，这总可以了吧？
　　可是林静又是想了半天，说：“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总不能说看书、听音乐这些人人都已经讲得掉牙的爱好吧。这叫生活，不叫爱好。”
　　李慧清当下对林静下了个评语：难听点叫胸无大志，没有生活情趣，好听点叫平静过人……

　　是的，林静从来不像邱璐璐那样调皮聒噪，虽然高中时朋友甚至认为她可爱、有点叛逆，但是基本上是平静的。只有保持冷静的表情，才不会让别人看出她那平静面庞下的波涛汹涌。
　　林静和李慧清转了那么多圈，最后还是什么俱乐部都没参加。原因是大多社团要交入会费十块到二十块不等，这个是小钱，不是问题，但是问到多久参加一次活动时，会长说两星期，副会长说是一个月。俩小女子被惊吓不已，捂着钱包落荒而逃。怎么看都是一个个骗钱的组织。
　　倪利明参加了英语俱乐部，被迫的。他进了英语系，英语系不缺女生，男生倒是很稀罕，无论是俊是丑都是抢手货，他们班上三十多同学就四个男生，被老师下了死命令，全部要求进入英语俱乐部。
　　林静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听我宿舍的刘晓嘉说那里的美眉大大地，你去好好把握机会，骗几个回来给姐姐看看。”
　　倪利明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扭过头。他是个内敛的男孩，脾气特别好，就算有人对他出言不逊，他也就是温和一笑。倪利明长得真不错，尤其在英语系里，天天被女生围着，他也能长时间保持笑容，这点让林静赞叹不已。
　　林静又拍拍他的脑袋，说：“都大学生了，还那么害羞，真是太给姐姐我丢脸了！不不，是给我们伟大的中学丢脸。”她在倪利明面前喜欢自称“姐姐”，其实她要比他小上几个月。什么原因，她不愿多想。总觉得自称姐姐，就是给两人的关系下来个定义，就不会被人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了。倪利明抗议过几次，但是抗议无效，被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呀叫得，也就习惯了。

　　章言回来对他们的新会长赞不绝口：“那叫一个帅啊！和我们同级的哦！都是大一新生，英语就那么好！他当会长我绝对没意见！”眼见着脸色铁青的刘晓嘉进来，立马闭嘴，换过话题打着哈哈，小心地偷瞄着刘晓嘉的表情。
　　刘晓嘉脸色铁青又不是第一次了，开学也有段时间了，对她的脾气也约莫了解了些。大家三天两头看她脸色，慢慢就不以为意起来，毕竟她人又不坏，除了喜欢冷言冷语外，还是对她们不错的。
　　有天宿舍半夜卧谈，才知道刘晓嘉自小就失去了母亲，继母和她父亲生了个小妹妹后，她就被送到乡下的奶奶家，一直和奶奶过日子，进入中学就开始了漫长六年的寄宿生活，父亲家一年都难得去上一次。她的口气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是让其他三个自小在父母膝前长大的女生唏嘘不已，对她经常冒出来的恶劣态度也就包容了很多。
　　可是这次事情好像没那么轻松了，当她脸色三四天没缓和过来的时候，李慧清带给林静这么个消息：“章言说晓嘉去竞选会长的时候失败了，投票选举中以2比36输给了物理系一个叫朱凌阳的学生，两票中还是一票自己投自己的，还有一票是章言投的呢。”
　　“你知道朱凌阳就是上次开学典礼做本科生代表发言的那个学生……”李慧清神往不已，末了停下来说：“千万别告诉别人啊，章言让我保密的！”
　　唉，女生间的秘密啊！林静摇了摇头，她让你保密，你让我保密，然后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仰望着夜空上缀着的星光，林静叹气。那么多星星，有闪闪发光的，有黯淡无光的。那头笨羚羊什么时候变得到哪都是那颗最亮的星星了？

　　当倪利明打电话来喊林静一起参加周日的英语俱乐部开展的活动时，她迟疑了。如果换了以前，她肯定是想都不想答应了去了。毕竟她也想见识一下有别于过去中学生活的社团活动。但是……
　　“过来吧。说起来会长还是老同学呢！你也认识。”废话，她早就知道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想去的，当然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而已。
　　最终还是去了，在大学生活动中心。林静有些瞧不起自己，如果想来，为什么开始的时候拒绝，如果不想来，为什么最终还是来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朱凌阳在发言，看到她站在门口微微点了点头，林静有点失神，但立刻被倪利明拉了过去坐下。
　　今天是新生交流，有段时间是互相交流时间，章言冲过人群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抓起倪利明的手大大挥舞，带着讨好的笑容：“姐夫好，姐夫好，唉哟，林静你打我干嘛？”林静柳眉倒竖，大眼圆睁，指着章言说：“你反了不成？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章言扮着鬼脸跑开：“姐夫，我是章言，和林静一个宿舍的！”飞奔到刘晓嘉的面前，对着倪利明一对指指点点，掩着嘴偷笑。刘晓嘉只是扫过一眼，就把目光投到了人群中朱凌阳的身上，神情复杂，带着不甘，又带着钦佩。是呀，朱凌阳的表现无疑是出彩的。
　　这边的林静气极攻心，除了凶巴巴地瞪着章言外，当着倪利明的面又不好发作，他也脸红得手足无措。正想找个话题开解这种尴尬气氛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朱凌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低低轻笑：“还适应吗？”
　　不知道章言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时候，这头羚羊听到了多少，林静忐忑起来，暗暗骂道。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一丝不对劲。
　　三人是校友，站在一起寒暄了几句，其实一切很正常，但是林静就是克制不住的不安。这时倪利明被某个同学喊了去帮忙，只剩下她和朱凌阳。
　　怎么也不会想到，再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有点发晕，低着头死死地看着地上，耳朵有点烧。
　　“现在可没有班主任叫你罚站，盯着地面干吗？有什么好看的吗？”他笑了起来，打趣她：“以前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没了，现在变成淑女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她林静绝对不是个会吃亏的女孩子。
　　林静瞪了回去：“又矮又小的爱哭鬼都打起篮球，我怎么不能成淑女？！”
　　他挑了挑眉，呵呵笑了起来，林静看着他的笑容有点怔忡，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的笑容的确很好看，笑得还是挺有风情的。去去去，什么形容词，心里狂恶心了一把。
　　但是不可否认，她的心的确跳快了好几拍。
　　“你怎么不考清华北大？跑这里来了？”林静笑问，其实心跳得极快。是为什么呢？这原因中可有她的存在？
　　“你说呢？”他不回答。正好有个人经过，和他打了个招呼，讲了几句话。问题被悄悄带过，林静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只能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他是你男朋友？”朱凌阳漫不经心地问：“我只是随便问问的。倪利明还是挺优秀的。你眼光不错。”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眼光不错……
　　林静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扯出丝笑容，感觉到有一丝疼痛，但她还得用口气轻松地说：“现在不是，将来也许是也许不是。”
　　对着他笑笑，快步朝章言走过去。怕是下一秒，就会维持不了自己的沉静笑容。
　　他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像一个陌生人在打招呼一样，他的心里是没有她的。林静突然觉得有点悲哀。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眼光不错……
　　这句话一直在她脑袋里晃来晃去，之前心中有点小小的雀跃以及小小的期待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终，林静还是加入了他们这个社团，也许是因为倪利明和章言一直劝说，也许是自己觉得这个社团还是很有意思，更或许是心底一个说不上来的原因。总之，现在，章言一扫刚刚苦苦哀求的表情，神气活现地站在她的面前说：“要不是我章言，帮你走动关系，拍各位会长副会长的马屁，把你的名字写了上去，你可是想进也进不了我们俱乐部的！”
　　林静哭笑不得，她有说想进了吗？刚刚不知道是谁，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林姐姐，你就参加吧，我才有个伴，你看看刘晓嘉，理都不理我的！我好无聊的！”

　　军训结束后，人都晒得黑了一圈又一圈。刚到学校报到的李秋来看林静，见到她的时候，“嗤”得一声把嘴巴里嚼着的奶茶里的珍珠和着奶茶一起笑喷了出来。
　　“形象！注意形象！！”林静一副嫌恶的表情上下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喷到，然后疑惑地说：“还好啊，我可是天天都擦防晒霜的。”
　　倪利明则安慰：“没有变黑啦，李秋和你开玩笑呢。”
　　李秋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个眼神让林静不舒服起来，肯定又是在暗自嘲笑她和倪利明之间的关系。她记得很久以前就跟李秋邱璐璐辩解过，效果不大。算了，不想解释了，太累。
　　三人坐在校门口的饮料店里唾沫四溅地乱侃，这个饮料店特别贵，每人点了一杯奶茶准备在里面耗上半天。李秋说：“这里的奶茶都没外卖2块一大杯的好喝。”
　　林静马上嘲笑回去，说：“你有点情调好不好，看看，都是一个小格间一个小格间设计的，桌上还点着小蜡烛台，挺浪漫的。”
　　李秋嘻嘻一笑，说：“那，要不我回避？你们关在这个小格间里聊会？”
　　林静气得七荤八素，最近倒什么霉，一个个都在调侃她和倪利明。她拧了李秋一下：“再乱说我生气啦！”她求救地看向倪利明，希望他说上几句话，解释一下事实。误会太多了对大家都不好。
　　倪利明只是笑。
　　林静挫败不已。人家都不在乎，自己在乎什么，搞得自己很小气一样。气呼呼地自己喝水。
　　师范大学离F大有四十多分钟路程的公交车，不到五点，林静就提议李秋赶紧滚回去。
　　“都不留我吃顿晚饭的！”李秋气愤地用手指着林静，没良心啊没良心！真是太不讲义气了！
　　“晚了你一个人路上不安全。谁叫你们学校那么远呢。”她和李秋互相推搡着，笑着往楼梯口走。
　　楼梯很窄，推搡间一不小心没站稳，人倒了下去。
　　倪利明适时伸出手搀住了她，她两颊绯红地倒在他臂弯中，李秋则在旁边吃吃地笑。
　　那姿势要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她连忙推开倪利明，站稳了身子。
　　正巧，朱凌阳和刘晓嘉俩人正顺着楼梯走上来，大家都愣了愣。
　　刘晓嘉矜持地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朱凌阳则面色有点苍白，都忘了打招呼就和他们一行擦肩而过。
　　“所谓酷哥，就是这个样子的。”李秋一路上感叹连连。过了一会又感叹道：“这个朱凌阳真是行情颇好，到哪都受美女欢迎啊！”
　　可不是，刘晓嘉正是她们社会学系的系花。又美又冷的刘晓嘉刚刚可不正对着朱凌阳展露笑容呢。那笑容要有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最起码，林静在宿舍里从来没看到她有过这样明朗的笑容。
　　才子佳人，自古以来就是个定理，也一定会流传下一段佳话的。
　　她回头望了一眼，耳边想起了朱凌阳那天语调轻松的话：“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眼光不错……”
　　如果说之前她还留有一丝希望，现在，正是她死心离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