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是不再见面》余音MARTELL

89、89、易氏家族（1）

　　易氏家族的族谱里一向有着写男不写女的传统，直到易宣德出生，才改变了这一局面。易宣德的容貌到今天还在被人们传诵着，有人说，她简直是对“美”进行了实际的定义，也有人说，她的美不过是被众人给夸大渲染了，也许在她那个时代她是美，但到了今天，她未必那么美。据传在易宣德出生之前，易氏的女儿就以容貌出众闻名，每逢易氏出嫁女儿，全城百姓都要倾“城”出动，大家争着、抢着、哭着、喊着看新娘子，顺带点评一下抱得美人归的新郎，这已成为我市一项古老的民间习俗。

　　通常状况下，易氏嫁女的陪嫁都非常丰厚，有 “娶易氏女，得万锭金”的民谣为证。宣德出嫁之前，就有人估算着她的陪嫁队伍有多洪大，毕竟在宣德之前的易氏女儿，光光抗陪嫁箱子的都有上千人，以宣德在易氏家族里被宠爱的程度，她至少有近万人的陪嫁队伍。可惜宣德还没嫁，就莫名其妙地去世了，万人抗陪嫁箱子的盛大场面没能出现，只是之后出现了一所宣德中学。而造就宣德所用的钱财，则全部来自当年宣德的嫁妆。

　　一百年以后的易氏家族的族谱里又多了一个女性的名字，易夕颜。轮回过了一百年才有了女性诞生，不晓得是不是老天觉得易氏在对女儿出嫁过于慷慨了，想让他们节约点，也想让本市的未婚女子们有点盼头，才迟迟不给易氏生女指标。

　　夕颜自降生起，就夺得家族里所有人的爱，家族里对她的爱，正如一百年前对易宣德的爱。

　　“我并不想和明玄道结婚”，夕颜在结束完台球之战后说，“我最不爽的就是看着宣德的镯子被他送给别人。跟这样的人结婚，我看我也会和易宣德一样，在婚前离奇死亡。宣德中学正好再扩大一下规模，办个幼稚园什么的来纪念我。”

　　易氏的宗族观念深厚，家族每年都要举办家族盛会，届时全球各地的易姓氏子孙都要回到易氏古宅祭祀先祖。百年都没有女性诞生的易氏家族男丁兴旺，枝叶繁茂的程度已达到散播五大洲的程度，易氏的后代涉足金融贸易业者居多，多半有着不凡的建树。比起早年的“娶易氏女，得万锭金”，现在娶易氏女，得到的将是纵横交叉的易氏金融关系网，况且现今易氏女，仅有夕颜一人。明轩堂集团和易氏结为顺利亲家，便等于成功拥有易氏的关系网。

　　易氏古宅，易夕颜住的地方，进了长长的门廊，眼前是规模堪比足球场的四方庭院，左右各四栋设计一模一样的红砖别墅，衬托着庭院正前方的大别墅——易氏大屋。易氏大屋供易氏长房居住，夕颜和她的父母就住在大屋里。

　　每逢夜幕降临，易氏古宅里到处悬挂着红色的灯笼，要不是家中仆役众多，光夕颜和她父母一家三人是不敢住在这样大，又这样古老的宅子里。所幸的是，易氏有着雄厚的易氏基金做后盾，足以支撑每年古宅的维修费，祭祖会等等数目繁多的支出。易夕颜的父亲目前担任着易氏基金的总理事长和宣德中学的董事长，还管理着易氏名下的土地，房子，古董等资产。而这一切在夕颜成年后，都将转给她接管。

　　易氏祖先留下来的财产，雇佣专门的理财团队经营，夕颜和她的父母只需要坐着，钱就不会变少，反倒持续增值。

　　夕颜很难去想象和玄道悔婚的结果，光是想着分二分之一的易氏基金和整个的宣德中学就让她无法接受。

　　“要是易氏的家产都要给明轩堂一半的话，那么就连古宅也不能幸免了”，夕颜站在大屋宽大的阳台上，看着庭院，想着从中间划一条“三八线”，左边给明轩堂当赔礼，右边留下来的情景，开始后悔下午用台球决定成败的草率行为。

　　但夕颜毕竟是夕颜，她的身后是雄厚的易氏家族，让她有了“千军万马”的资本。

　　“我不相信我玩不过你，明玄道”，夕颜躺在自家宽大的黑天绒床上，看着面前的纱帘随风起落，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喂，爸爸，不好意思，您休息了吗？我想明天让我们的律师团来家里一趟。我要让他们给我研究一下百年婚约的协议内容。”

　　挂了电话，夕颜睡不着觉，两眼盯着透明玻璃的天花板，透过玻璃，深蓝夜空上的星星仿佛随时可以跌落一般。

　　夕颜随手拿起电话，按着熟悉的号码，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喂，原泽，过来陪我，好吗？”

　　仅仅是一刻钟不到，原泽便穿过庭院，走上长长的楼梯，敲打着夕颜的房门。

　　“进来。”夕颜躺在床上连动都不动。

　　原泽推开门，进了房间，又关上门，走到夕颜的床前，“又失眠了？”

　　“恩。”夕颜点点头，“泽，今天晚上的星星好美。好久都没这样看过它们了。你上来。”

　　原泽躺在夕颜的身边，两人挨着肩膀，在他们眼前绚丽的夜空，美得如此不真实。

　　“从小到大，只有失眠的时候，你才会叫我来看星星，”原泽把手枕在脑后，说道，“今天你们家给我开门的人见着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小姐好久都没失眠了’。其实你不是没失眠，是很久没想我了吧。”

　　“我想你有用吗？你回来到现在也找我啊。”夕颜不客气地反击道。

　　“你现在是玄道的未婚妻了，” 原泽看着夕颜说，“我该收敛一点了，不是吗？等以后你们结婚了，难道我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跑过来，躺在你的床上，陪你看星星，和你说话吗？玄道一定马上把我踹下床去。”

　　“你不用担心他，”夕颜闭上眼，“我未必是他的新娘。”

　　“我知道，”原泽侧着头看着身边的夕颜，“我知道你不会是他的新娘。”

　　梦中的夕颜，甜美的容颜，原泽悄悄起身，为她拉上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穿梭在凌晨时分的易氏古宅，红色的灯笼，面容英俊的少年。

　　当他还是一个小男孩，他曾害怕过这样古老的宅子，似乎里面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随时准备出来吞噬他的灵魂，但他每每执意要来，手拿着小小的红色灯笼，穿过大大的庭院，走上摇摇欲坠的木质楼梯，庭院的最深处，最高的阁楼上面有等待他拯救的公主。

　　他不再是从母亲离开后内向、胆小的小孩，他要变得勇敢，因为他从来都不晓得在哪一个深夜，他的公主会呼唤他，让他马上披甲上阵，到比夜还深的宅子里，躺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陪她入睡。

　　每一夜，每一夜，他跟她说关于星星的故事，“夕颜，我们看见的星星，都是亿万年前它们的样子。”

　　“泽哥哥，那它们现在的样子呢？”她问他。

　　他笑着拍她的头，“等你长大了，我就告诉你。”

　　等她长大了，失眠照旧，只是她再也不问，那些星星到哪里去了。她比他还要清楚，所谓的“再见”是“不再见面”。

　　他觉得她的思想越来越复杂，像最精密的仪器，复杂的程度超过他身边任何的一名女子。他随意地就能哄女人开心，但这个世界上却有两个女人，对他随意。

　　一个是他的母亲，随意地离开，一个是夕颜，随意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