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是不再见面》余音MARTELL

65、65．心灵“药箱”（3）

　　“就送到这里吧。”

　　听到我的话，白佑司把车停在巷口，我下了车，把安全帽脱还给他。

　　两人面对面站着，许久，竟同时笑了起来，仿佛真的有什么开心的事发生了一般。只是我趁着白佑司不注意，顺带将眼角被笑声带出来的眼泪给一并擦去。

　　“你看你，这样子多好，好象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一样？”白佑司停了笑，说道，“无忧无虑。这才是你。”

　　“你第一次看见我？”我耸着肩膀，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恩，那得让我好好想一想，”白佑司没把话说完，就重新做好姿势，踩了油门，朝我挥了挥手，在摩托车轰鸣的启动声中离开。

　　我独自一人向巷子深处的家走去，不晓得为什么，开始觉得全身发冷，难道我之前吃下的面条所带来的热量这么快就被“消化”了吗？

　　看见家的灯还是暗着的，我便放下心来，一边想着这下不会再有无中生有的“告状”以及尴尬的碰面，一边意气风发地迈着正步踏上楼道，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钥匙孔。刚瞄准，身边突然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你回来了？”

　　我吓了一跳，钥匙也随之掉到地上，“砰”地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人双手抱着膝盖，以“紫菜包饭”的形态蹲点在我家门口。我壮起胆子，弯下腰，仔细打探。

　　“是我，你这个笨蛋，看什么看！”“紫菜包饭”终于忍耐不住，喊了起来。

　　“明玄道！你怎么在这里？”

　　明玄道显然没有“夜盲症”，他麻利地从地上拾起钥匙，然后顺利地对准，扭转，门开了，他竟连鞋也不换，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

　　我跟在他的身后，开了灯。灯光下的明玄道穿着帅气的单件灰色线织长袖，罩着黑色的短马甲，底下是黑色的长裤以及同一色系的尖角皮鞋，只是浑身被雨水淋湿了，原先造型良好的短发也可怜兮兮地耷拉了下来，他的嘴唇被冻成粉白色，脸色则是一如既往的惨淡。

　　“去冲个热水澡吧。”我提议道。

　　“冲澡？”明玄道双手环绕着自己的肩膀，颤抖着，朝四周查看了一番。

　　“我房间有洗澡房。”我开了房门，抖得像 “按摩器”的明玄道也跟在我的身后探头进来。

　　“洗澡房能反锁吗？”明玄道怯生生地问道，睁着双小鹿一样惊恐的双眼。

　　“明玄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则像举枪的猎人似的，对他怒目相向。

　　“没，我只是习惯性地问问。”明玄道在跨进我的房门的时候，把脚从鞋子里取出来，居然没有穿袜子。

　　就在明玄道冲凉的瞬间，我跑到厨房“翻箱倒柜”，拿出“珍藏”的泡面来招待以挑剔胃口出名的“明轩堂殿下”。

　　明玄道裹着白色浴泡，光着脚，从我房间出来。

　　“来，玄道，我给你做了面。”我得意非凡地学着白佑司的架势，把面条盛好，放到玄道面前。

　　玄道坐在我家圆形的木制小餐桌前，带着一脸神奇的表情审视我的面条，汤面上有焦黄的荷包蛋，以及我临时从冷藏柜里扒拉出来的鱼丸，蟹□□，大虾，从储物柜里鼓捣出来的香菇，面汤上还漂浮着些许用以“点缀”的翠绿葱花。

　　我坐到他的身边，他凝视着我，举起筷子，说：“那么，我开始吃了。”

　　明玄道吃得很香，吃相像个惹人怜爱的流浪小孩，看他吃面条，却让我觉得心里的温暖，方才白佑司所带走的温度，在明玄道吃东西的时候，又回到我的身上。

　　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那样的温暖，心中满足之情，满到即将要溢出来的感觉。

　　戴上手套清洗玄道吃完后的空碗，筷子，他静悄悄地走到我的身后，忽地将我揉住，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

　　耳际旁哗啦啦的水声，眼前洁白的洗涤剂泡沫，寻常不过的情景，却被玄道的“突袭”给捣乱了。

　　觉得脖子处发痒，他的唇，不安分地，噌了上去。

　　我急忙将头往相反方向挪开，“玄道，你怎么了？”

　　明玄道先是发怔数秒，随即便莫名其妙地笑开，“好个没情趣的女人。”与此同时，他把手也从我的腰间拿开，坐回小餐桌前，双手托着下巴，盯着餐桌上方小小的淡黄色吊灯，持续这样的思索姿势直到我洗完碗。

　　玄道挂了电话叫明轩堂派车过来后，我和他，略带尴尬地，分坐长沙发的两端。觉察到他深邃探究的目光，我不得不把脸蛋扭了过去。

　　“把灯都关了，好吗？”明玄道说的是问句，却根本没有等待我回答的意思，他起身，把灯一一关去，只留下厨房餐桌上那盏发出柔和淡黄色调的小吊灯。

　　玄道坐在我身边，隔着一个人的位置，昏黄的灯隐隐地透到客厅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刚放松下来，而他竟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发难”，顺势倒了我的怀中，耳朵贴到我的胸口。

　　“玄道？”
　　“恩？”
　　“我不能去康顿。”
　　他没说话，只是将头更紧地贴在我的身上，像是想把脑袋插到我的心中去一探究竟。

　　“不去就不去吧。”玄道的手，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当成他的“抱枕”，“只是，你可以不可以就这样让我靠上一会。”

　　据说，处在显眼位置的外伤，比较容易医治。而内伤却在“病入膏肓”后，才得以被人发觉。而等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大费周章地去“开膛破肚”，也往往会落个“晚期”无法治疗的下场。

　　所以我们只得终身忙忙碌碌，四下寻觅属于自己的“心灵药箱”。满心期待，这世间能有一个人，用他/她独特的方式治愈我们的内在“创伤”。

　　这个人，可能正无所事事地点燃一只香烟，站在下个街道的转角等着红绿灯交换，可能正身处在我们头顶飞过的航班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报纸，喝着滋味不佳的速溶咖啡。可能我们早就擦身而过千百次了吧，却还是在傻傻地找寻着对方。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当你正低头在大衣口袋里摸索打火机的时候，我就在马路的对岸，在和你隔着一条斑马线的距离里，不耐烦地看着手表，虽然当你所搭乘的航班，飞过我头顶的这片蓝天的时候，我正站在自家后院，在和你隔着几千英尺的距离里，为晒衣架上的花色被单夹上透明的衣夹。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相信，不管隔得再近，再远，我和你，终究会碰面。

　　你就是我的“心灵”药箱，找到你，失去的所有，都将在瞬间被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