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是不再见面》余音MARTELL

51、51．尘土的想念 （2）

　　一段日子没见，白佑司似乎瘦了一圈，但依旧是霸气十足，他没扎头巾，干净清爽的小平头，连带着制服的纽扣也一丝不苟地扣好，但即便是这样努力地中规中矩，他的眼神，浑身发散出的信号，都足够让人颤抖，白佑司咳嗽几声，像是预备说话，却有个尖细的女高音却抢先一步，“刚介绍完我哥的女人，现在向你们介绍我的男人！”

　　叶槿不等到话说完，就跑到白保司身边，亲热地拽住他的胳膊，温存地问到，“佑司，怎么才来呢？”

　　白佑司的咳嗽愈发猛烈，他一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被叶槿牢牢地挽住，他看着叶槿，两人四目相对，彼此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白保司结束了他的咳嗽，略微一笑，“不好意思，来晚了。”然后走到比他矮半个头的叶枫面前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声，“哥。”

　　叶枫四处张望，确定白佑司是在叫自己后，也迟钝地点点头，虽然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

　　可怜的是，跟在白佑司身后的仓平中学的学生，以及湖滨中学的大家，都开始陷入尴尬的局面，好歹彼此都“拳打脚踢”地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这一下子就成了所谓的“亲家”，架是不好打了，赛也只能比得相当正规。

　　一场篮球赛下来，差点就要一起高唱“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其中平分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主场的湖滨以微略的优势取得胜利，仓平的队员显得很大方，末了，双方球员击掌庆贺。

　　当我仅以为自己是一个无法参与其中的旁观者时，观众席的一角，两个我再也熟悉不过的人向我们走来。

　　“薇。”

　　我转身，是玫瑰粲然的笑颜，而她的身边，那个人，却明晃晃成一片，刺眼到无法看清。

　　视线在180度之内，不必仰面相对，也能感应到他的笑容。他的笑容，像是太阳，挂在遥远的外太空，分明有着融化万物的温度，却叫人手脚一起冰冷。

　　你的存在，把我推入远古的冰河纪，在连细小的生物都不存在的世界内，我被回忆尘封在厚重的冰层下，疼痛，酸楚，千百种情绪，速冻在毛细血管内，释放不得。

　　玫瑰的手牵着我的手，我第一次觉得其实她是了解我，至少现在我内心的每分挣扎与折磨，她分明是那么地清楚，就硬是要装着糊涂，再或者，她根本就顾着自己的幸福，没有余力去在意我的难过。

　　“你姐姐啊。”夕颜的“明知故问”，让我清醒过来。

　　我无声点点头，冰层的表面如果开始融化，那么，一定是我不争气的眼泪，使海平面上升。

　　“你们好。”陆川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每个音节都像鞭子抽打着我的身体，就在我觉得自己再也无力支撑的时候，夕颜走了过来，牵起我的另一只手。她的力量，透过手心，传在我的身上，夕颜也是懂我的，只不过，她无法对我的难过视而不见。

　　我的身体，一边是夕颜，一边是玫瑰，一半热，一半冷，至少是镇定了下来，避免了完全冻结和全线崩溃。

　　待我缓过神来，这一左一右的两张脸，正用眼神交锋。她们的脸上虽是公式化的客套笑容，却用眼睛不断地打量着对方。

　　“藤明和宣德的两大校花…”
　　我听到球馆内的议论声，可不是，我被她们两个校花夹在中间，成了一片显眼的绿叶。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确存在着友谊，但这样的友谊是无法发生在两个拥有同等绝美容颜的女人身上。她们生就是死敌，只好一直较量到老去那一天。而我就不同了，先天不足，只好一直对外强调心灵美的重要性。

　　“你好，我是叶槿，薇的朋友，这位是易夕颜。”叶槿走了过来，伸出手去示意要和玫瑰握手。

　　玫瑰不得不放开我的手，回应叶槿。

　　“你好。”玫瑰也伸出手去和槿握了握。

　　如果是夕颜是给我力量的人，叶槿却有着把我挽救出来的能耐。

　　我无力地抬起眼来，却意外地对上另一双眼，痛惜中夹杂着绝望情绪。这双眼的主人，却是令我意想不到的强悍男子，白佑司，看起来是个局外人的他，却在用他最敏锐的眼神，密切地关注着这一切。

　　“他到底看出了什么？”我内心开始不安，好像连灵魂旮旯角落内堆积的过往尘埃，在他的注视之下，开始逐一显现。

　　“原来是来观摩比赛的啊。”叶枫忽然想起自己的主人身份，和陆川，林玫寒暄起来。

　　我的心思游离在外，终究还是躲不过。

　　“薇，一起走吧。”川的话语从背后传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常，一直背对着他，连声招呼都没打。

　　再度抬头，先前那双洞察秋毫的目光已经转向别处，我松了一口气，故做镇定地转过身去。强迫自己和他正视。

　　“不了。谢谢。”我听到一个胆怯的声音，从我的喉咙发出。

　　“恩。”川谅解地点点头。

　　他依旧是以往的模样，一样的眉毛，鼻子，眼睛，可我却发觉自己越来越记不清楚他的长相。仿佛面前摆放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越是努力回忆，越是模糊得可怕。他是我深爱的川，可若是你给我一根笔，一张纸，我却无法勾勒出他的轮廓。爱，浓得化不开，人，却淡得记不起。

　　是不是太久没有见面，所以再见，就好像从未见过。与其这样的再见，倒不如不见，搁在心底想念。

　　玫瑰和川是几时离开的，我不晓得，反正一个套着我的外壳的林薇和他们说了再见。

　　“我先走了。”我看着早已配对成偶数的伙伴，夕颜和叶枫，叶槿和白佑司，身为奇数的电灯泡林薇就该知趣地主动消失。然后把所有的挽留都留在脑后，一个人离开了湖滨。我现在的心情比较适合出席葬礼，不太适合参加象征着仓平和湖滨和好的赛后庆功宴。

　　如果我没记错，白佑司始终没开口邀我一起去他们的庆功宴。

　　他仅是淡淡地说一句，“让她走吧，我看她累了。”

　　我是累了，累到无法呼吸。需要戴个氧气面罩才能生存。

　　爱情，它到底是不是永恒的呢？连生命都无法永恒，那么作为寄托于生命之上的爱情，又要如何永恒呢？生，老，病，死，谁都避免不了。那么非要等到我死了，□□，骨骼，化为尘土。我对你的想念，才能烟消云散吗？

　　不是的。
　　即便是尘土，它们应该也有残存的记忆。我们深爱过的记忆，所有关于爱的想念，永远不会消失。

　　亲爱的，请你相信，尘土的想念。

　　毕竟，我曾是那么，那么深爱过你。这份早就融入血液，深入骨髓的爱。将以尘土的形式，持续着对你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