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年华》柯彻

17、起誓

　　“干的不错，你们三个。”
　　旗木卡卡西双手抄着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闲庭信步地溜达过来——如果忽略他臂弯里还夹着的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忍者的话。
　　面前三个下忍，佐助一脸无所谓，把多余的忍具收进包里，除了发丝稍微有些凌乱外，看不出一点激战过的痕迹；小樱还能看出惊吓后的痕迹，欣喜的表情里带着后怕；至于鸣人，他恐怕是他们三个里最狼狈的了，脖子上和脸上大量的汗迹，额发几乎黏在脑门上，蓝色的眼睛瞳孔晃动着，有些不稳，正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苦无。
　　这样面对更高阶忍者的战斗，不管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来说，对他们来说负担都太重了。
　　“喂，没受伤吧，吊车尾？”
　　佐助看见了他手上的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鸣人瞪了他一眼，有些僵硬地摇摇头，走向那一片钢索布成的战场。每一根锁链都泛着漆黑的乌光，紧密交错，锋利的倒刺，仿佛向世界炫耀它致人死命的威力。再看看不远处散乱在地上的那一片绞成碎屑的木头，纹理被从中间斩断，露出尖锐的木刺。可以想见，如果这一计绞杀真的发生在人的身上，那么产生的效果，和刚才卡卡西让他们看到的，恐怕也没有多少区别。
　　刚才佐助，竟然是一直在与这样的敌人战斗吗？
　　可恶，已经这么强了啊，那家伙。要超过他，还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鸣人把手心的汗在裤子上蹭了蹭，心头有一些未平的跳动。他隐隐意识到，也许比起不服输，心里此时浮上来的，是一种称作后怕的感觉——他再也不能承受在眼前失去同伴的感觉了，只是想一想都不行——当那些断裂的肢体不再是一些无关的陌生人，当飞溅的鲜血来自于自己熟悉的颈项，不止是手在抖，他整个人都怕得发抖！
　　“不要乱走，鸣人。他的爪子上有毒，得赶紧把毒吸出来，乱动的话毒素会蔓延到全身的。”
　　“吸、吸出来？！”
　　鸣人吓了一跳，一脸为难，他握住自己的手腕，手背上的伤口渗出的污血已经是半凝固状态了，腥黑的颜色让人有点反胃。
　　“或者把伤口割开放血也行，总之快一点。”
　　卡卡西按了按他的肩膀。他把袭击的那两个忍者在树上捆好，却没有立即开始审讯他们，而是看了一眼他们的委托人。
　　“达兹纳先生。”
　　“什、什么事？”那个老头子似乎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慌张了，他之前喝的酒早吓醒了，只是喊了他一声，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瞳孔就剧烈的收缩。
　　“我有话要对你说。”
　　旗木卡卡西把这半句话撂下，就不再去管达兹纳，把他晾在一边，径自走到那两个捆住的忍者面前。那两个人垂着头一动不动，他一双眼睛看他们就像在看死人。
　　“你们是……雾隐的中忍吧。”虽然是问话，但卡卡西一点疑问的语气也没有，随意的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好不好，你们午饭吃了没。
　　“以不惜一切死战到底而闻名。”他又随意加了一句评述。
　　那两个本来低着头的忍者，听完卡卡西这句话后，立即抬起了头。达兹纳触到他们阴狠的目光，微微有点瑟缩。
　　“你是怎么察觉到我们的动作的？”其中一个问。
　　这大概就是上忍和中忍的区别吧。
　　“这几天都没有下雨，像今天这样的晴天，路面上怎么会有积水。”卡卡西双手抄兜随意地答道。
　　“你既然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动作，为什么刚才不动手呢？”达兹纳问。
　　卡卡西耸肩：“我要是想的话，瞬间就能结果了他们。”他看着达兹纳“不过有一点我需要先确认，敌人到底是冲谁来的。”
　　“……什么意思？”老头感觉自己在流汗，汗毛炸起。
　　“很简单，说白了就是确认一下，被盯上的究竟是你，还是我们，仅此而已。”
　　达兹纳脸色变了，卡卡西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本以为盯上你的最多是黑手党或者一般的土匪，现在看来，不只是这样啊。”
　　“敌人中有忍者出现，这已经是B级以上的任务了，相应定价也会更高。”
　　“虽然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到大桥建成，也考虑到你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你这样，多少也有点强人所难了吧，让我们很难做啊。”
　　达兹纳低着头不说话，他肌肉紧绷，全身都似乎在诉说着抗拒，如果木叶的忍者真的放弃这次任务，那么积贫积弱的波之国也不会有钱再发布另一个任务了。卡多已经雇佣忍者盯上了他的性命，桥是无论如何也造不成的。桥造不成，波之国的经济也就完了。
　　怎么能甘心，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啊！”少女清脆的声音让他浑身弹动了一下，而接下来，却让他愈加绝望。
　　小樱抢道：“对我们来说执行这样的任务也太早了吧，鸣人已经受伤了，他的伤口需要治疗，割开伤口得要麻醉才行，没有医生的话……”
　　“小樱……”鸣人慌张地看着她。
　　卡卡西也状似愁苦地看着鸣人：“是啊，一定要执行任务的话，负担可就重了……还是送鸣人回村子治疗吧。”

　　风一下子刮得很大。

　　“……”
　　瞳孔剧烈收缩，汗越流越多，刚才磕出了豁口的苦无在他汗湿的手心里被攥得咯吱作响，耳边全是小樱和卡卡西老师关切的声音，他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出声。
　　一个个的，都说要为了他而放弃任务……
　　我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真的，就是那么差劲吗？
　　真的，就拖了全队人的后腿吗？！
　　真的，就一直要这样被同伴保护吗？
　　真的就要像这样，因为我的怯懦与软弱，不甘地打道回府，或者就要面对同伴们在我面前死去吗？！
　　明明也努力了啊！明明那么努力，每天修炼忍术，苦练体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是这样啊！我也在不断变强啊！不想这样被大家保护着！我想要超越佐助！也想要保护大家啊！
　　鸣人浑身紧绷，他几乎无法动弹，内心巨大的痛苦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愤怒，不甘，羞辱，恐惧——他喜欢的女孩那样的眼神，老师那样的眼神，可是将他看做队伍里的累赘了！
　　动起来！动啊！！动啊！！！
　　去告诉他们，你不是累赘！你能战斗！你不会拖后腿，你也会保护大家的！你更不会让任何一个同伴在眼前死去的！
　　动啊！不要再被这样的命运掌控了！不要再这样无能为力下去了！！
　　——！
　　“！！！”
　　“鸣人！你搞什么啊！？”
　　拼尽全力去抗争自己的意识，所得到的直接结果就是，他用握着的那一柄苦无，狠狠地捅进了左手颜色发黑的伤口，几乎穿透了自己的手掌。血一下滋出来，喷湿了他的半截袖管，连脸上都是。他张着嘴，喘得像一个破风箱，刚才的那一下，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鸣人咧开嘴，无声的微笑，他舔舔嘴唇，用干涩的声音说：“……这样就可以了吧？毒血已经放出来了，不用打麻药了，也不用去医院……”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看着他，一脸愕然，他笑笑继续说。
　　“……这样就完全没事了，不会对任务产生影响了。”
　　“我以我左手的疼痛起誓，就用我手中的这支苦无，我会保护大家的，任务继续吧。”
　　山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混合着鸣人脸上忍着疼痛的笑容，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寂静，很久都没有人说话，血嘀嗒在土路上，砸起一点淡黄色的尘埃，马上又随风而散。
　　……
　　“那个，鸣人啊…你耍酷把血放出来固然不错，但是这样下去……”卡卡西笑得和蔼可亲：“…失血过多可是会死人的，真的哦。”
　　一秒、两秒、三秒——
　　“啊啊啊快救命啊卡卡西老师！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啊！不行！绝对不行啊啊啊！”
　　“来，让我看看。”
　　“鸣人，你对自己还真下得去手，这样可不好哦。”
　　“啊，那个，我……老师你的声音怎么这么严肃啊…？我…哈哈，大概不会有事吧，哈哈…？”
　　“安啦安啦，没什么大碍啦。”
　　……

　　天色暗下去的时候，一行五人还没有到达预定歇宿地，夕阳的余烬里，遥遥可以望见那座小城方向升起的炊烟，那是劳作一天的人们在准备他们的晚饭。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在一块相对平整开阔的地方，卡卡西下令就地休息，勘察四周准备过夜。
　　在被忍者盯上的情况下选择在野外过夜确实是不得已之举，然而这也比在充满障碍的树林里走夜路要安全的多。安顿几名下忍在周围布下陷阱之后，卡卡西又亲自设置了幻术结界。
　　赶了一天的路，又经历一场恶战，几人的精力都消耗得十分厉害，用过简单的晚餐后时间刚过八点，卡卡西于是就让三名下忍先进行短暂的休息，等过了十一点再安排守夜。
　　刚刚入夏，晚间的山风还是凉意十足，鸣人东西收拾得毛糙，也没想过要露宿山林，就没带毛毯，风一吹，他在睡梦中的身子微微蜷缩起来，下意识想火堆的方向拱，卡卡西注意到他，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从自己包里翻出毯子，盖上他瘦小的脊背。
　　他青灰色的眼中印着弟子金色的头发，有火焰在跳动，一点点闪回多年前珍贵的记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就像这火光一样朦胧，说不清楚。
　　鸣人没有抗拒，他只是稍微动了动，地面硌得他有些不舒服，他翻了个身，面朝向黑暗的那一边，受伤的左手随意搭到一边，绷带松松垮垮，沾了一点泥。卡卡西拿起他的那只手，动作娴熟地拆下带着血污和泥土的纱布，暗色的血迹下面，鸣人手背上那道差点捅穿了手掌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只留下浅浅一道疤痕，泛着一点血丝，是新长出来的肉。
　　卡卡西垂下眼去。
　　这就是……九尾的力量吗？
　　白天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伤口开始愈合的痕迹，没想到半天不到，那么深的一道伤口就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虽然师母就曾是九尾人柱力，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九尾的力量。简直打破了人类身体机能的极限。
　　这对鸣人，又会有什么影响呢？
　　卡卡西不由想到白天那时，鸣人绝望的眼神——那是愤怒，是不甘，是忍辱，伤心，恐惧——是太多他说不清也看不清的情感的集合。

　　这个孩子，他太过于敏感了，却又丝毫不通世故。
　　所以才会这样愤怒而痛苦。

　　他看不出那只是他和小樱找到的一个放弃任务的借口，或者他看出来了，只是那样的怀疑和推诿让他无法忍受，就如同他一直那样急于证明自己，只不过这次的方式不再是滑稽的涂鸦，而是向自己挥出的利刃，和流血的誓言。

　　如果这是九尾能带给他的……
　　……如果这是失去带给他的。

　　那么他又一次伤害他了。
　　即使他承诺过，却也难以阻止这种伤害的发生。
　　他把新换的绷带重新给鸣人缠好，把他睡不老实的手脚塞回毯子里。
　　木柴在火中迸裂，发出噼啪的声响。
　　卡卡西抬起头，夜空漆黑，繁星闪烁。面罩外那一只孤独的眼睛，漫无边际地在星海中巡游。
　　他想。
　　快点回来吧，波风晞。
　　你还有的要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