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璃木》今日林夕

11、第一卷：九

　　九

　　霞飞楼伫立在丹水之畔，以商山八景之一的熊耳晚霞为名。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坐在临窗案几前眺望远处染着暮色的熊耳山，俯首细叹绵延万里的丹水碧波，再品上一壶岭南清酒，真可谓“仙雅”二字。

　　这个阿莫好像是熟客，刚进店门就有人前呼后拥地把我们迎进去。
　　“老规矩，霞飞暮山舟。”白衣的阿莫对小二说。
　　“莫公子，放心吧您老，小的们都安排好了。”满身肥肉的小二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浑身的肉一颤一颤的。
　　我们随着小二上了二楼，只见所有的雅间都是用一块块镂空雕花隔板所隔开，然后再缀上青纱罗绢，置上矮几竹垫，窗明几净之间风雅毕现。只是这竹垫我最不喜欢，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就逼老沙给我制过几把胡凳。
　　待我们都坐好了，阿莫便开口：“诸位请随意，这霞飞楼是我一位朋友所开，我们尽兴便是。”青燃和金沱微微颔首回礼，我却不以为然。这不就是变相的露富吗？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鉴于身无分文的现实，我不得不接受这顿白送的宴席。
　　我在心里嘿嘿傻笑两声，却发现一丝精明的目光轻轻地扫过我。只见阿莫斜眯着眼睛，微微牵起的唇角仿佛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一不做二不休，我直起腰用自认为犀利的目光回瞪过去。只见那薄唇轻轻擦过晶莹的白瓷杯，唇角仿佛还带着些清酒。一开一合间，沉沉的声音传来。
　　“阿九仿佛很讨厌我。”
　　话音刚落，我就遭到金沱一阵眼刀，阿燃也不知所措的盯着我。
　　我吓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这个阿莫也忒狠了，下次要你好看。我赶忙抓起杯子往嘴里灌，一面赔笑道“哪里哪里，莫公子你多心了。哈，看风景啊……风景真好。”
　　说罢便赶紧转头向窗外看去。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我还是觉得背后一片火辣辣的。
　　此刻确是风景最美的时刻。夕阳斜斜挂在熊耳山头，一层一层的暮色浓浓晕开。天空中流浪的云朵仿佛被染上了最为瑰丽的生命之色，肆意绚烂着，肆意挥毫着。
　　举头漫天霞飞，俯首江波半染。
　　真像是把天上的颜色引入了江水之中。回想到白沙野的落日，自是不同的风景。不知老沙霁灵他们现在在干嘛。
　　正当我胡思乱想间，几上已经摆满了美食佳肴。数来正好有九道，摆了里外两圈。颜色倒是很别致，最外层是绯色为主，颜色逐渐加深，到青燃面前那一碟正是颜色最浓的胭脂色。内层是以碧色为主，总共四碟，也是深浅不一。配上夕阳西下，江水碧天的景色，确是风雅。
　　阿莫为我们细细介绍，“别看这秦岭巍峨险峻，山中可珍宝无数。第一盘妃色的是杏瓣鱼露。”
　　层层水红的花瓣铺展开来，围成花朵状，中间雪白软糯的，正是鲈鱼脍。如今正是西风尽时，鲈鱼堪脍。红白相间之中，暮色尽染，令人赏心悦目。
　　接下来的顺序是桃花鳜粉，海棠木薯，蹄花石榴……竟是以春夏花开的顺序为菜肴命名。最后一盘菜的颜色红似火焰，盘中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欲飞，而围绕着凤凰摆放的正是九粒赤红的圆卵。
　　正当我疑惑时，传来阿莫不疾不徐的声音，“这道菜名叫凤凰泣丹，这圆形卵状物是用凤凰花汁揉和糯米制成的，其中加以鸡脯，鸭脯等禽肉，正好有些百鸟朝凤的意味儿。只是这凤凰花在山里可并不常见。据说只有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才会开出大片凤凰花。”
　　金沱支着下巴好像眼睛都能掉出口水似的，我不屑地瞪了一眼这个毛孩子，却看见青燃微微失神的样子。对于那个人，她真的可以恨到忘记一切吗？
　　正当大家饕餮的时候，隔壁两个男人分贝不低的谈话声传进了我们的耳膜。
　　“听说慕容阁主这次可是倾了举阁的兵力，取到那风雪铃是势在必得了？”
　　“那当然喽！”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我们阁主英明神武，想那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是阁主的对手。现如今通往塞北西域的关卡都有我们江左梅阁的人盯着，再加上如今官府的人也在追查风雪铃的下落，那个女子，估计是逃不了多远的。”接着便是令人作呕的笑声。
　　现在竟然连官府也插手此事了，原来风雪铃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的。想到当初我居然自以为是地让阿燃报官，现在想来，真是有惊无险啊。
　　“哎，老弟，来满上。十日以后的武林大会，武林盟主之位，恐怕非你们慕容阁主所属了。”第一个声音谄媚道。
　　“那是当然，你没看最近我们正加班呢嘛。要赶在武林大会之前找到那个女人，这样才能双喜临门嘛，哈哈哈哈……”我仿佛看到隔壁那个男人满嘴流油的恶心样子。
　　武林大会？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想那慕容阁主在刚刚歼灭风雪门不久就要出席武林大会、称霸武林，甚至想着要拿到邪兵谱排名第一的风雪铃。可见面对江湖中众说纷纭的声讨和臆测，这位阁主已经做足了谋算。
　　只是身负风雪铃的青燃会怎么做呢？面对慕十三的背叛，面对江左梅阁的追杀，还有十日之后的武林大会。这所谓的复仇又该怎样进行下去呢？
　　我望了望窗外渐渐晦暗的天色，原本绚烂如火的云霞正在被黑夜慢慢吞噬。窗前那个红衣的女子神情没有任何改变，只有捏着白瓷杯的纤细指节，透出若有若无的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