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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被赌输花溪入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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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溪搬进拙木院的第一夜便下起了滂沱大雨,狂风的呼啸声闹得她彻夜未睡,那雨一直下到黎明方停,她揉着涩重的眼睛起身。虽在江府待了不短的日子,但今天是头个儿去伺候二小姐,到底还是有些忐忑。
就如此刻,她站在二小姐的房门外,兀自发起了呆。听说这二小姐打小没了亲娘,性格很有些孤僻。偶尔在夫人那儿她也跟着四小姐见过几次,但二小姐总是低着头,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般,实在不知晓得好不好伺候。唉,谁让昨天被四小姐拿自己打赌输给了二小姐呢,她已经不止一次地体会到身不由已的悲哀了。
因不受宠的缘故,二小姐的院子是全府中最偏僻的角落,整个院子除了树就是草,没有任何修饰,花溪无需抬脚进去,也能大致猜出房里是何景致。她望着墨书匾额上的“拙木”两个字,虽不懂是何字体,但粗粗扁扁的,比起大小姐的一手好字简直差得太远了,甚至连其他小姐们刚学了没多久的字也不如。又想起自己以后未知的前途,轻叹了一口气。
“是花溪吧?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昨儿个下了一夜雨,早上还凉着呢,别在外面了。”
花溪侧头看过去,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原来是冉可啊,我刚来你们院子,正想拜见二小姐呢,不知小姐起身没?”
冉可梳了双丫髻,更衬得两眼圆圆,加上肉嘟嘟的粉腮,当真可爱得紧,她边掀帘幕,边笑着说:“那正好啊,二小姐早起身了,刚刚还问起你了呢,说昨晚雨太闹了,你又是刚来的,怕你不习惯咧。没想到你跟小姐一样起得这般早,冉罗可到现在还没来呢,要不是小姐一早儿叫醒了我来迎你,只怕我这会儿也还赖在床上呢。”
以前也见过这丫头,不晓得她居然是这么活泼伶俐的性子,看她说话这样一丝儿顾忌也无,也许二小姐不难相处呢,花溪心内暗忖,随她入了房内。
抬眸一扫,这里当真简陋,哪点像一个小姐的闺房。见二小姐正端端正正坐在案前练字,不由屈膝行礼道:“奴婢花溪,见过二小姐。”
“起来吧。”江涵秋头也不抬,仍自笔下不停,淡淡道:“冉可,你先带花溪去熟悉一下院子,叫冉罗来这里伺候。”
“是,小姐。”两人闻言行礼后退出房门。
这位二小姐看来还真是传闻中的孤僻不爱说话,花溪心知自己姿色普通,眼力劲儿差,更兼不会讨主子的欢心,要不然不会在四小姐院里待了几年还只是个粗使丫鬟,一时不能明白二小姐打赌赢了之后单单指了自己,想想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就是随便拉一个出来也比自己强上不止星点半点的。
“花溪……花溪!”冉可翘了下巴,大喊道。
花溪脚步一顿,侧身望着她问:“怎么了?”
“你又在发什么呆啊?我都讲了老半天了,你答也不答我一句。”冉可不满道,“你是不是也嫌咱们这院子不好,所以不乐意了?”
“不是的,怎么会呢?我一个惯常做粗活的能来这里做二等丫鬟,已经很知足了。”花溪忙解释道,“我是在想昨儿个突然通知我来这边,只听说是两位小姐打的赌,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来得及问就过来了,所以这会儿心里还纳闷着呢。”
“原是为了这事……”冉可脚步微顿,本带着笑意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沉默半晌,随后继继续续说来。
江府的大小姐闺名涵妤,年芳十四,到该议亲的时候了。昨天恰巧夫人的手帕交顾府夫人樊氏带了她的三个儿女来访,估计夫人有意替涵妤相看一下樊氏那对公子,若是定下一门亲,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且不说樊氏跟她的交情,就拿这顾府的门第来说,那也是这抚临城里数一数二的。于是她特意叫了大女儿涵妤和二女儿涵姣陪樊氏说话,而其它的小姐们连通知也不曾,她不会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们有机会蹦跶。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她所谓的“庶女”——江家二小姐江涵秋。
岂料趁着涵妤在陪樊氏的时候,涵姣拉了顾家千金逛花园去了,好巧不巧,正遇上赶去老太君那儿诵经的江涵秋。她本来准备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去,涵姣却不理睬,只伸了脚要去绊她,不意江涵秋身子竟只晃了几晃,待稳了又继续前行。
涵姣见没绊住她,心中更加恼怒,便出言相讥:“闲常鹅行鸭步的,没个大家子样儿,现在就连脚步儿也拿不稳了,看我姐姐那般的莲足也不曾像你走得这样歪歪斜斜,别是也学我姐缠足了吧?”
涵秋一贯的沉默不语,冉可急忙辩解道:“四小姐,不……不是的,我们小姐没,没缠足,夫人吩咐过,我们小姐不敢忘的。”
“知道就好,她也配跟我们一样?哼,天生大脚的命就不要再妄想什么了。”涵姣嗤之以鼻。
“我们小姐脚才不大咧,我们小姐的脚最好看了!”冉可忍不住不平道,她还想辩解几句,却被涵秋素手一扬,截住了下面的话头。
“哈哈,可笑!她一个没缠的如何比得上我姐,当真可笑至极!你这个小丫鬟再口无遮拦,小心我让华嬷嬷撕烂你的嘴!”涵姣恶狠狠地说道。
冉可一听华嬷嬷,又看四小姐瞪着自个儿的凶恶眼神,早吓得小腿直打颤,话中不觉带了丝哭腔:“四小姐,我说的是真的,真没骗你……”然后就说不下去了,抽抽噎噎就重复着这几句话。
涵姣嗤笑道:“哟,没想到你这小丫鬟护主得很呐,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少不得要比一比咯,看看到底是谁的话作准。”
冉可直白的脑子一热,一个“好”字正待脱口,被冉罗瞪了一眼扯到身后。
冉罗福身恭敬地说道:“回四小姐,二小姐向来遵照夫人的吩咐行事,丝毫不敢越矩。这次是冉可没规没矩,乱嚼舌根,打扰了四小姐和贵客的雅兴,本该让她现在领罪受罚。只是这时辰快过了,老太君该等得着急了,奴婢恳请四小姐体谅二小姐的拳拳孝心。”
“这是什么话啊?这下人做错了事情倒怪我们小姐拦着四小姐表孝心,就是说到老太君那儿我们也占着理儿,若是捅到夫人那儿……恐怕你们更是吃罪。”涵姣身旁一个凤眼柔媚的丫鬟上前道,幸灾乐祸地轻笑。
这丫鬟叫谷芳,在四小姐跟前是个得力的,素与冉可不对盘。冉可正哭得伤心,这一听,倒镇定了下来。素闻夫人一向处事公允,想来不会偏颇了去。
本想回她一嘴,不妨冉罗已换上一副惶恐自责又谦卑至极的模样,说道:“冉可冒犯了四小姐,理应受罚,只是她刚来不久,实是我督促不力的缘故,稍后我定去明锦院领罚。”
“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涵姣看着抽泣的冉可,皱了皱眉头,显然也忽然想到在外人面前处理这事儿不太妥当,便拉了身旁的顾府千金,笑眯眯地说,“梦瑶,这里不好玩儿,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当然,这件事并未到此结束,四小姐虽拉了顾梦瑶离开,但并不代表她不追究,照冉可的描述,四小姐是在谷芳的撺掇下回头又来拙木院找麻烦的。
这点花溪是不信的,四小姐向来跋扈自负,旁人的话从来听不进去。即便是贴身奴婢也只是遵从她的嘱咐行事,稍有不顺意非打即骂,她那性子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不能容有一丝儿不如意的,所以自己才从来不往她跟前凑。这次恐怕是冉可的话触了她的逆鳞,要知道,四小姐可是素来跟涵妤姐妹情深得很。
“都怪谷芳那小蹄子,不就是因为过年夫人赏赐下来的唯一一个金簪先让我挑了去,居然就开始明里暗里地给我下绊子,真是可恶!”冉可犹自忿忿不已,“她也不过是四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得意个什么劲儿,还不是跟我一样是听人使唤的。”
是的,冉可口中的这个谷芳,是涵姣贴身的一等丫鬟,也是明锦院大大小小一群奴仆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在四小姐跟前插得上几句话的元老级人物。
但花溪不敢苟同冉可的话,即便这等级相同的丫鬟也有高低之分啊,主子不受宠,你就是一等丫鬟,也比不上人家的三等丫鬟。当然,这些话不好说出口的,多余的话她从来不蹦出哪怕一个字的,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不再吭声。
其实事情的整个过程花溪早已从别处得知了,在这府里生存如果不懂一点明哲保身的技法,早晚会被吃吞得连渣儿也不剩。刚刚只是转移下冉可的注意力,谁知这丫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言语间更因了激动的情绪而显得破碎又零乱。饶是明白真相的她,也是好半天才勉强听出个头绪。
花溪听说四小姐来到拙木院第一件事,就是径自闯进二小姐的房内嚷嚷着要打赌,并拿出了大小姐的绣鞋就要比,最后输了就羞愤得甩下一句话走了:“我姐长了你两岁,这样比来自是不算数的,都怪你这丫鬟胡说海夸,改明儿我送你一个伶俐的丫鬟来。”
想来四小姐当着众人的面发下了这话,决计不好收回的,但又舍不得身边那些漂亮又极能装乖卖好的丫鬟们,所以才指了自己来吧。花溪苦笑,真不知道这事带给自己的是福是祸,横竖已成事实,只能顺其自然。
冉可的话还是补充了一些花溪之前没了解到的,那就是整个过程二小姐一直在练字,连头也不曾抬,全是冉罗在跟四小姐一行人周旋。花溪想着这件事二小姐好像从头至尾都是沉默未发一言,是她性子太软乎抑或毫不在意?想起刚刚她也是面无表情地写字,对自己连好奇看一眼都不曾,这二小姐难不成是个呆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