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葬》残月铃

3、入地烟花

　　大概是刚才训斥了她，叶儿怯怯的带着我看她勉强收拾妥帖的闺房，什么都缺，被褥床垫薄的根本没法睡。可恨的是我还得夸奖她收拾的好。
　　转个弯，我循询诱导，跟她说醉红楼里的阁房怎么好怎么好。床褥多么多么舒服。不愁吃不愁喝，还有银子拿。叶儿生气了，道：“小姐你是嫌我收拾的不好，可这怎么能怪我，这里的东西都被官兵收走了。”
　　我沉默了。
　　叶儿以为我生气了，忙给我赔礼道歉。我摆摆手，说：“其实叶儿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我知道你不屑，可你在这儿我如何照顾你。”
　　叶儿怔住了，半响哭出来，哭得格外大声。以至于后来有传言道：“王府有冤，鬼魂哭泣，惊天动地啊。”
　　我烦，为这一时心软后悔不已。我是妖啊，我至于为这人情世故牵制了手脚，给自己背上一个又一个枷锁。最终明明知道人不可信。被伤的的还不够么？连自己的姐姐，连一起长大的友伴。
　　多少年了，更换了年代，交替了四季。多少人来了去了，我终是长大了。奈何却始终丢不下，这幅惹人厌的烂心肠。
　　罢了。
　　看这里是没法住了，我领着叶儿，到了醉红楼。也许是老鸨早有交代，我被仆从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到了后院一个偏僻却独立的小院。小院里种着一颗合欢树。我到时刚好开花，花丝缕状，半红半白，煞是好看。
　　叶儿不明就里，问我：“这是什么花。”
　　我说：“是合欢花。”
　　叶儿笑道：“这妓院里种合欢树，是不是太好笑了呀？”
　　一句话就把那领路的仆从噎住了，我忙笑着赔礼。这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仰仗他们的时候还多着呢，这时候得罪了，以后保不准他怎么使绊子。
　　叶儿看不过去，正好张嘴，我眼光扫过，警告她少给我惹事。
　　接着我笑语盈盈的把那一钱银子掏出来，双手孝敬到那奴仆手里，外带着一个烟壶，道：“我初来，身上也不大富裕，您看，这一钱银子您就给小孩买糖吃，这个烟壶呢，可是西夏王的管家珍藏的，您先用着。以后我们就全靠您照应了。”
　　那仆从满面笑容地接了过去，试抽了两口，感觉不错，于是拍拍胸脯保证，以后谁要是欺负我们，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送走了这仆从，我敛了笑容，带了叶儿回了厢房。叶儿很是不满，碍于我没敢发作。只是小声替我不平。我知道这丫头的性子，我刚才那样，看在她眼里，急在她心上。我这个小姐，如今亲手做了这些肮脏的事。叶儿定是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我拉过她的手，小声道：“只要你不给我惹事，我在这就平平安安的。”
　　叶儿说：“可是小姐，你是平西王最喜爱的小女儿。如今，在做这些……”
　　我说：“叶儿，只要你不背叛我，这些都无所谓。”
　　也许叶儿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毕竟，在她的眼里我是那个十五岁的小郡主。她只跟我同大。涉世未深，不懂得保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只要她跟了我，我就必须要保她平安。
　　我说：“叶儿，以后，你只当以前的小郡主死了，你说出我是郡主，在这里，能让我死得很快。”
　　叶儿惊恐的点头，我看着那些墙角里的臭虫爬走，不一会，这个消息肯定会传到老鸨耳里。
　　但她求证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夜深了，老鸨派人来请，说有要事商议。
　　我柔顺的跟着。又回了老鸨的小密室。
　　老鸨也不跟我客气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女儿是平西王的小郡主吧。”
　　我配合的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慌慌张张的说：“不，我不……不是。”
　　老鸨过来用她肥腻腻的手抬起我的下巴，阴狠的神色显而易见，她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既然你敢到我这里，跟我谈条件，我就知道你不一般。”似乎很满意我哆哆嗦嗦的样子，她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吧，那些王公贵胄可都是冲着女儿来的。尤其是向你这样血统高贵，生的又美。”
　　我想砍了她的手。但我不能，我只能求饶：“妈妈，你答应过我不卖身的。”
　　被捏着下巴，说话可不容易。
　　老鸨好不容易放开了那肥手。我惊喘着。
　　老鸨笑了：“我答应，女儿你只要弹上一曲，再陪陪他们。自然会有大把的银子。”
　　我小心翼翼的说：“那我们以前商议好的……”
　　老鸨说：“自然是算数的。”才怪。
　　我敢肯定，这老鸨一定想好了方法把我捏在她手里，她想捏圆就捏圆，想捏扁就捏扁。至少，我所表现的能让她断定我是个好对付的人。
　　自己把缺点晾出去，也好过别人亲自来挖。
　　见招拆招吧。
　　老鸨道：“女儿啊，你今晚休息一晚，明儿登台。”语气强硬，丝毫不容我拒绝。
　　我低头顺眼，道：“是，妈妈。”
　　在外人的眼光下，我还得装着受了打击的样子，一路上魂不守舍，踉踉跄跄的会了我自己的别院。
　　叶儿慌忙来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道：“没什么。”随即让她来服侍更衣睡觉。
　　我累了，明儿指不定要来什么，我得养足精力对付。他们知道了他们想要的，从叶儿这里也套不出多少信息。能来的招也就少了好几个门路。我唯一能掌握的就是我自己，这个资本，既能对自己有用，也能有效的打击到敌人。
　　叶儿服侍我睡下，自己倒是蜷缩在床下，和衣眯眼，我不忍，叫她回房去睡。
　　叶儿执意不肯，最后不得不再用了强权。逼她回去睡。叶儿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我无言，又不是明天见不着了，至于这样依依不舍吗？
　　第二天清晨，我懒在床上不肯起，叶儿在旁边守着，没唤我。这小丫头，现在只剩我一个依靠了吧。
　　这时，老鸨派了人来给我量身做衣，说是没有我这身段能穿的现成的衣服。我不满的爬起来，让那些人对我动手动……额，没动脚。
　　我唤来叶儿，让她跟老鸨派来的人说：“给我准备一架古筝。晚上我要用。”
　　下人对下人，奴仆对奴仆，不能总老让我这个主人对奴仆说我要什么。有失身份不是？更重要的是，你亲自说，他们就会看低你，派个人去，多少能提点威信。
　　一会的功夫，尺寸就量好了，叶儿也回来了，还带回了早饭。我不客气的坐下，吃了饭。然后穿了衣服，梳妆打扮之后，跟老鸨打了招呼，顺便坑了十两银子，好出去买些东西用品。
　　老鸨看我的眼光让我颇感不安，深刻领会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什么感觉了。正当我考虑要不要用点妖术的时候，她却笑着走了。留给我的那背无比宽阔。
　　那背影仿佛在说：小样，你斗不过我的。
　　我感到无比深沉。

　　走到街上，我已被琳琅满目的小东西吸引了去，忘了和老鸨之间那段不愉快的插曲。正当我咬着糖葫芦，考虑着要带什么东西给叶儿时。我听到一群女流在饰品摊前讨论，说云浮森林里有一个湖，如果心意相通，那么便可可以见到湖的主人，实现愿望。
　　我哼了声，没理她们，咬着糖葫芦，买了几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小女孩大概会喜欢这些吧。然后顺路回去了。在我离开之后，她们还在讨论着。
　　“很灵吗？”一女子好奇的问。
　　“当然了，不信你问古休休。”另一女子答道。
　　“休休，告诉我们吧。”
　　古休休略带羞涩的说：“其实我只是去碰运气，如果我不去，那么就在也不能和张三哥在一起了。”提起张三哥，古休休脸色更红了，“意外的是我竟然进了湖，里面那个女子生的当真倾国倾城，美得不似人间女子。她撑了船，带我到湖心，周围大雾弥漫，她静静地听我讲述愿望。然后给我一样东西，说可以帮我。然后，然后就像你们所见的，我和张三哥……”
　　众女子一阵嬉笑，纷纷祝福她和有情人结成良缘。
　　古休休笑语盈盈的接受了姐妹们的祝福。抬头看了看天色，呀了一声，道：“我得回家了，相公还等我做饭。”
　　女子们笑着送她离去。

　　我刚回到醉红楼，就又被领到老鸨那里去了。路上我慌忙的整了整衣服，顺道抹去嘴边的冰糖渣。这才站到老鸨面前。
　　老鸨指了指新做出的衣服，又指了指旁边搭配的首饰脂粉盒。我也顺从的看了看，不得不说，这老鸨的眼光真差，这衣服做出来，大红大绿的，再配上那首饰脂粉，我已经可以想象我今晚将以一个人妖登场。心底虽悲哀，但面上还得满是欣喜和高兴。
　　我略有羞涩的道了谢，让仆从把这些衣服首饰搬到我房里。
　　老鸨仔细吩咐：“女儿呀，今晚可全看你的了。”
　　我宽心道：“妈妈，女儿一定不负所托。”
　　老鸨笑的格外欢畅。我自然也得跟着笑，笑的我面容都僵硬了。最后实在笑不下去了，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