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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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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六月,凌霄艳,茉莉妍,栀子生馥,菡萏成莲。
同是民宅居处,同样第所林立,北平坊里小巷间总有些喧闹,扬州却是一派静谧,傅玉书所居的小方园尤其幽邃。罗成独个在后院里对着半池荷花踢毽子,除了复道回廊下笼中画眉鸣啭清越,便再无人声。
罗成盘着拐着踢了好一会,正有些无聊,忽闻身后有人懒懒道:“罗小侯忒好兴致,大日头底下顽了半天,也不怕热。”罗成膝关一磕,趁着毽子被撞起老高,立时转过身去,果见傅玉书倚在北屋廊下锦葵式花漏窗旁。罗成顿时来了精神,没等毽子落下,一跃而起,前足发力蹦踢,毽子直往傅玉书那边飞去。
傅玉书笑了笑,左肩迎上把毽子卸落,又随意盘踢几下,“你答应过把帐册整好,后天给定伯伯送过去,怎地又溜出来玩耍?”说着把毽子踢回给罗成。
罗成卸了毽,磕着毽子等待傅玉书步下回廊,笑道:“早阵子梅雨,我在屋里闷了许多天。好容易今儿放晴,我再不走出来晒晒太阳,怕也要长霉了。”足尖一拐,又把毽子踢给傅玉书。
傅玉书失笑,“你当自己是被褥呢?还是书册呢?”
“都不是,我是罗成。”罗成笑道:“你那些帐都看完了?我们骑马到栖灵寺去可好?”
傅玉书瞪了瞪眼,发力把毽子踢回去,说:“你老老实实给我回房看帐,赶在后天封箱送去北平。”
罗成再把毽子踢过去,半点没意思要停下,“扬州、邗沟至甚楚州等各个渡头的帐目我都整好了,先送这些过去吧。船作坊那些帐,自我接手后义父便懒得管。前年我在侯府里催他看,没多讲两句他却把我拉去练刀练枪踢毽子了。”
傅玉书说:“定伯伯不管是因为有你在看,你可不能任得那些帐堆着。”
罗成佯装个苦面,“我又没说不看,可看了这些天,眼睛都花了,总要休息休息呀。”旋即又笑道:“你不想到栖灵寺,我们到青园桥看版画可好?”
傅玉书接了毽子,却不踢回去,只是两□□替盘着踢,“我要看的帐目比你多两倍,要说眼花也该是我说吧?”
罗成并步上前,足尖一勾,把毽子抄过来,笑道:“谁叫你家里生意多?不提你那祖传营生,明里布坊暗里墨坊,还不够你忙?却又去把无敌门的生意揽过来。”
傅玉书依样把毽子勾回来,“啧!去年中秋后,无敌门里一干管事死了大半,四大堂主也只余下玄武堂主在做事,人手不足经验也不够。我是好心才把那些他没得空管的烂摊子接过来。”眼看毽子落下,方要提膝磕起,未料罗成使一记鸳鸯拐,又把毽子踢上半空去。
罗成笑道:“如此说来,无敌门得请你喝酒,多谢你接收烂摊子啰?”趁机又把毽子抄过来,边用足尖绷起毽子,边绕着傅玉书打转,“可是,无敌门又不晓得是你接了过去,这顿酒无从请起。还是你请我去喝酒,同贺你接下两个烂摊子吧!”
傅玉书唇角微扬,淡淡道:“想要接收烂摊子之人又不独是我,还更有人不远千里而来,要分一杯羹呢。”
“哦?”罗成脚步不停,“从何而来?是何属系?”
“来自东都,系属关陇。”
罗成仍然没停下,只问:“东都内关陇贵族不知几何,再说!”
傅玉书悠然道:“此人复姓宇文,与你曾有数面之缘。年纪比你小些,总跟在你身后‘罗哥哥、罗哥哥’那样地叫。”
罗成骤然在傅玉书面前站定,毽子停于脚尖,笑问:“你方才说那人叫我什么来着?我听不真切啦~”
傅玉书瞧着罗成,满面诚恳地微笑道:“他叫你‘罗小猴、罗小猴’!”说完忙抽身退后,掠上回廊。
“傅小猴别跑!”罗成笑骂一声,踢开毽子,赶上去追傅玉书。
嬉笑声渐行渐远,日照下院中仍是半池荷花植立亭亭,廊下画眉鸣啭喈喈,倍显其中清幽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