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微澜》米茶

4、一声已动物皆静

　　笑闹一阵，两人都有些累了，月蟾乖乖的趴在孙惟人身上休息，眼皮子眼看就要耷拉下去。
　　“小月，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以前？”
　　即将闭上的眼睛睁开来，小人儿已经睡意全无，清清亮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孙惟人。
　　“我上次给你的玉牌还在么？”
　　“是这个吗？”掏掏，从怀里掏出一面白玉令，上刻“月蟾”二字，正是他刚醒孙惟人给他的那面。
　　“嗯。”孙惟人把月蟾因为拿着玉牌给他看而举的直直的手臂又收回到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想了一想，又道：“武林里有个专门做地下生意的组织，叫广寒宫。就是蟾宫。”
　　月蟾抬起头看孙惟人，蟾……宫……？
　　“嗯，蟾宫做地下生意，隐秘的很，具体消息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蟾宫主要是做猎人买卖或者卖些情报。”
　　“猎人？”
　　“清道夫之类的吧，就是收钱杀人。猎人里面有两个地位高的，一个叫做‘赤兔’，一个，便叫做——”
　　“月蟾。”月蟾把头埋在孙惟人的胸前，闷闷的接上孙惟人的话。
　　“嗯。所以我想，你应该就是月蟾。”孙惟人把月蟾的头从自己的胸前扶起来，看着他沮丧的皱成一团的小脸，亲了亲，又拍拍他的脑袋。
　　“我……以前是……专门……杀人的么？”小脑袋固执的直往孙惟人的怀里钻，好像不看见孙惟人，便可以不承认自己是月蟾似的。
　　“嗯，月蟾应该是。”
　　小脑袋埋的更深了，半天没有动静。
　　“乖月，我还没说完呢。”再次把月蟾的脑袋扶起来，孙惟人笑得一脸得意，月蟾往自己怀里钻，又占到便宜啦。
　　“可是，你已经不是月蟾了啊。”见月蟾还是紧紧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孙惟人嘴角的笑意扩大，接着道，“月蟾应该是冷酷决绝的吧，安静默然，手起剑落，杀人无形。我家小月可不是这么样的啊。”
　　“那是因为我失忆了吧。”闭着的眼睛睁开，漆黑的眼珠湿漉漉的，明亮异常。少年的眼睛里各种情绪闪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难怪自己有那样奇怪的“本能”，那样深的防人之心，即使在对自己说相信孙惟人的时候，也还是带着一丝防范，醒来的时候第一件做的事是拿剑指着孙惟人而不是乖顺的躺着等屋子的主人回来。
　　呵呵，原来，原因是这样的呢。
　　“嗯，乖月，不要这么沮丧啊。”
　　“乖月，你看，月蟾其实在终南山一役已经死去了。我见到月蟾的时候，树下躺着的人几乎和死人无异的。”
　　“不是我吹，天底下像我医术这么高明的人，不出一二。”
　　“所以，老天爷也舍不得有着那样美丽笑容的孩子就这么死掉吧，所以他就派我来啦。”
　　“乖月，我可是老天给你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一边说，一边做着各种表情来配合自己的话，表情变来变去，眼睛里深深的疼惜和宠溺却一直没有变过。
　　月蟾沉着的脸渐渐平静，他又把头靠到孙惟人的胸前，闭上眼睛。
　　“谢谢……”
　　怀里的孩子渐渐睡去。
　　微不可闻的，孙惟人叹了一口气。

　　天色将晚，钱茗叫赶车的停下，掀开帘子准备问问孙惟人是就地休息还是再赶赶去前边镇上，找家客栈。
　　马车里面没有点灯，坐榻上熟睡的两个孩子神情恬淡，月蟾在孙惟人怀里蜷成一团，脸向左侧着露出乖乖的睡颜，坐榻相对于两个人来说有点儿窄，难得孙惟人睡梦中也牢牢搂着月蟾不让他掉下去。
　　钱茗呆了片刻，心里忽然有些怜惜，这两兄弟，睡着这样华丽的马车，穿的也是普通老百姓里算得上上等的衣裳，为什么他会觉得他们是在相依为命呢。
　　不由暗笑自己多心，掌门人还在等着呢，孙少侠有什么样的故事，和自己无关啊。
　　然而还是小心翼翼的放下帘子，不想吵醒他们。
　　他吩咐车夫往前赶一段路，去前边镇上休息。车夫也累了，想到前面便可休息，鞭子甩的啪啪响，惹得钱茗连连喝止，让他“平稳安静”的赶。
　　帘子里，孙惟人的眼睛在钱茗出去后睁开，知道月蟾还没有睡醒，便没有动，盯着顶棚上的花纹发呆。
　　月蟾的眼睛依稀睁开一丝缝隙，又闭上了。

　　月上树梢了，他们才到镇子，幸而客栈还没有关门。
　　钱茗和车夫一间房，孙惟人和月蟾一间房。
　　一行人吃饭洗漱，睡下的时候已经戌时三刻了。
　　许是客栈的床不是自己惯睡的，月蟾居然睡不着，他也不敢动，怕动了吵醒了孙惟人。
　　睁着眼睛望着灰色的床幔，一动不动，他也不觉得无聊。
　　白天里听到的事，似乎意外，又似乎在自己意料之中。
　　月蟾么？广寒宫？似乎是故事里才有的地方吧。居然，原来自己是从那里出来的么？
　　如果蟾宫里的人知道他没死，要来找他呢，真的，如果，有个人，要自己跟他走，走还是不走呢？
　　他转过头看看孙惟人的睡脸，睡着的人一脸平静怡然，嘴角的有细微的弧度，似乎在做什么香甜的美梦。
　　这个人，让自己，很舍不得呢。
　　舍不得这个人啊，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说自己有美丽笑容的人，细心照顾自己的人，真的，很舍不得。
　　睡梦中的人忽然绽放一个笑容，搂着月蟾的手臂紧了紧，月蟾呆呆的看着孙惟人睡着的脸，半饷，闭上眼睛。
　　既然舍不得，就不离开吧。

　　到嵩山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辰时，原定的即位大典是在两日后，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嵩山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的样子。
　　几重山门都挂上了灯笼，打扫的干干净净，灯笼红红圆圆的，甚是喜庆可爱。
　　嵩山派的房子整个依山而建，他们一路上去，看那重重山门依次打开，真有“山顶千门次第开”的感觉。
　　很正常啊，月蟾看着这样喜庆的样子，奇怪为什么丘云真丘掌门一定要孙惟人来。
　　因为如果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派惨淡或者嵩山的各大势力剑拔弩张的样子，到有可能是嵩山派内讧，即将即位的掌门找个外援来镇场。
　　但是现在一派平静的样子，或者，内中另有隐情。
　　他们进山还算顺利，虽然没有人迎接，但是也没有遇到阻拦，钱茗带着他们直接到了半山腰的厢房。
　　因为嵩山派的即位大典还算比较大的一件事儿，因此各大门派也或多或少的派了人来，没来的也叫人带了礼，因此他们住的厢房隔壁就是华山派和武当的人。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武当是武林大派，住在他们隔壁，也算是很看得起孙惟人他们了。
　　月蟾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出过远门，此次看见这么多武林人士，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他也没敢乱跑乱说话，虽然没有记忆，应有的谨慎还是有的。
　　对于他的“乖巧”，孙惟人一方面搂着亲亲夸他懂事，一方面也着实心疼，因此想着法儿带他到处玩玩转转。
　　反正孙惟人自己也是个好玩的，为了让月蟾“见识见识”，更是绞尽脑汁。整个嵩山几乎被他们上串下跳跑了个遍。
　　奇怪的是，不论他们到哪里，去什么地方，除了各大门派的住地，几乎整个嵩山没有人拦他们。
　　太顺利了，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而那个指明要孙惟人“务必”到的丘云真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连带着连钱茗也没有再出现过。
　　月蟾越跟着孙惟人到处转悠，越觉得心里忐忑不安，不过这些忐忑都在心里憋着，面上也没表现出来。
　　反观孙惟人，越转悠越开心，连夸嵩山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