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长安机甲夜谭》暴虎冯河

10、9、纨绔（上）

　　清晨，管陆觉得阳光不错，挟了个小蒲团去院子里读书。
　　美男子眯着眼持着书册摇头晃脑的样子也是赏心悦目的，胆子小的女眷们不时用水果投掷她们的管郎，胆子大的直接冲上去添茶倒水。管陆被骚扰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他现在吃王基的住王基的，还用脸怒刷女眷们的好感度实在不厚道。
　　他正打算慢悠悠转回房里去，天就变了。

　　起初是狂风大作。
　　而后天空飘来一片黑云。
　　再仔细看，那并不是真正的云，而是由十来具黑色骑甲组成的队伍。
　　管陆的大脑当机了。一瞬间他忘记了一切，睁大眼看着骑甲缓缓降落到太守府的院子里。

　　韩幸从骑甲上跳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则是院子正中有个男子，容貌很是俊美，但神情呆滞像个傻瓜。
　　那傻瓜下身光滑溜溜，腿间什么都没穿。骑甲降落时的气浪翻起了他的儒衫，他就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呆呆地遛鸟。
　　好在院子里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骑甲夺走了，没人察觉正在上演的限制级。

　　韩幸意味深长地笑了，而后上前替管陆整了整衣衫。
　　身为本土出产的著名美男子，他比穿越人士管陆更了解美男子的义务。那就是无论如何，尽力保持美好的仪态。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他们有义务成为明星。
　　整理到管陆衣襟的时候，指尖触到了一片绢帛。韩幸无意识地将它抽出来，发现那竟是一册帛书。
　　如今随身携带帛书的人很少见，韩幸看了一会儿帛书，忽然有些惊讶。
　　“仰观星书……你是平原管家人？”

　　管陆没有答话，他的全部注意力仍在骑甲身上。
　　有十一具骑甲降落在院子里。其中十具是统一制式，唯独领头那具与众不同。
　　它的躯干纤长而优雅，与别的骑甲相比，多出一份流畅感。
　　阳光下，黑黝黝的躯体上时而闪过白光，将骑甲的外壳分割成许多细片，仿佛龙鳞。
　　它仅是站立着，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一般，昂着三角形的头，生气勃勃，如同一条即将腾云而去的黑龙。
　　但如果继续观察下去，则会发现这具骑甲并不是龙形，而是一条黑蛇——在它的头部顶端，细致地仿造蛇王铸造了肉冠。

　　这具骑甲美得不可思议。尽管管陆此刻还不知道它真正的身份，但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薄甲与厚甲之间的差异。

　　如果说厚甲是以钢铁铸造的堡垒，那么薄甲就像钢铁的舞者，它们遵从自己的意志在这个略显荒谬的世界里翩翩起舞。

　　“喂……你怎么了……”
　　韩幸好心地伸出手在管陆面前晃了晃，管陆浑然不觉。
　　难道被吓傻了吗？他不由开始思索。
　　然而，在这个微妙的时节出现在怪谈主角家的平原管氏族人……
　　不可能是傻子。

　　进而韩幸决定强行中断管陆发呆的状态。
　　他捧住管陆的头，对准嘴唇亲了下去。

　　管陆刚发觉他的视线不知被什么物体遮挡了，嘴上忽然一热，一张脸凑过来。嘴唇摩擦着嘴唇，鼻尖蹭着鼻尖。
　　这是……被非礼了？
　　管陆正要挣扎，韩幸手上所使了几分力气，使得管陆动弹不得。
　　既然是平原管氏，这个见面礼他也担得起。韩幸想道，索性将舌头也伸出去，亲热地纠缠了一番。

　　半晌，韩幸终于放开管陆。管陆赶紧退了几步，这才得以打量非礼他的变态的全貌。

　　不过二十出头，一头青丝用白银小冠束起。
　　肤如白玉，在阳光下被染成了金黄。高挺的鼻梁上方，剑眉斜飞入鬓。
　　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灼灼地绽放其华。
　　……很标准也很生动的基佬形象。

　　而后，当今新皇的“好友”（公认）、天下第一美男子（自封）韩幸掏出绢帕抹了抹嘴，笑得春暖花开。
　　“奉义威骑校尉韩幸，前来拜访安平县太守王基。”

　　管陆从感情上来说想把这变态揍到飞起，但他忽然想起他听过韩幸的名号。
　　面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爬上龙床的男人。在管陆的想象中，他此刻应该坐在铜镜前翘着兰花指涂脂抹粉。但实际上这变态操纵着骑甲威风凛凛从天而降。
　　韩幸坐在骑甲中，显然是有依仗的，他能好好保护自己的菊花，况且还指挥着一支骑甲小队。
　　因此，从理智上来说，他又应该好好奉承韩幸，好争取一个接近骑甲的机会。

　　但最终管陆选择了继续装二。当人没有足够的实力时，得先隐藏好自己的目的。
　　他拿袖子擦了擦嘴，昂着头傲娇地说：“从现在起我拒绝你靠近！我是不会和男人有暧昧的！”
　　“哦……”韩幸波澜不惊，“那么请问，平原管氏的人到安平县来做什么？而且还进了太守府？”
　　“你是指我？”
　　韩幸点头，意味深长地将《仰观星书》塞回管陆怀中。管陆目光微动，他正想问韩幸为什么知道他的来路，看来是这卷帛书泄露了信息？
　　但平原管氏……听起来似乎大有来头。管陆在管家那半年却并未发现管家有什么特别。

　　“我在安平求学。正好太守大人家中发生了怪事，请我来看一看。”
　　管陆一边扰着头，一边与韩幸保持距离。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报姓名的举动不合理礼数，很是为难地说：“对了，学生管辂，拜见……奉义威骑校尉？这是什么官职？”
　　如果韩幸不留意管陆的眼神，会觉得管陆这一连自报家门的举动滴水不漏。不过他仍是无视了管陆身上的不协调感——在此刻这人已经不是呆子，他的目光很是生动，充满算计的那种生动，却在伪装不靠谱和无害。
　　在韩幸身边，这样掩藏锋芒等待机会的小人物不要太多。

　　“陛下新添的官职，其实就是名头听起来不错，仅是四品官位……”
　　韩幸和气地解释道，然后掩着嘴笑：“因为我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得有一个配得上我的容貌的官职名号，特地向陛下求来的。”

　　“……”
　　管陆忽然觉得眼前绽放了好大一朵水仙花。

　　“你也不错。”韩幸在下一秒钟内完成了自恋狂到和气先生之间的转变。“管家现在虽然已经没落，但你想让管家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
　　“什么意思？”
　　“你不懂么？”
　　“不知道。”管陆继续挠头。“家父向来不谈家宅渊源。”
　　韩幸自然不信。“可你仍然带着《仰观星书》，还进入了王太守家中。”
　　“那又能说明什么？”
　　“管家不是……”

　　韩幸说道，忽然心中一动。
　　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有管陆参与，但管家确实掺和进来了。
　　那么……
　　到底是因为王基家中出了事，管陆才会掺和进来，还是……

　　因为管陆到了安平县，王基家中才会出事？

　　管陆不知道奉义威骑校尉是什么样的官位，王基却很清楚。因此在听到韩幸前来拜访时，他急急忙忙带领衙门里的官吏冲回太守府。

　　算上薄甲，帝国总共有近一千一百具骑甲，其中八百具分散在全国各地大营。虽然数量惊人，但一旦分散开，它们与扎根在帝都的近三百具骑甲毫无可比性。

　　长安城内的近三百具骑甲则分别由三个人代皇帝掌管。
　　这三人分别是御林军统领陶建成、机巧营司丞裘高升、奉义威骑校尉韩幸。
　　陶建成与裘高升的职务很明确。御林军统领负责未央宫的戒备，使用着长安城内的全部厚甲；机巧营司丞负责兵器的研发与制造，可以以“研究”为名在任何时候调走陶建成与韩幸手中的骑甲；只有韩幸的奉义威骑校尉官职挂在内务府名下，职能为“管理皇家器具”。
　　这个职位的管理范围可大可小。它意味着只要皇帝高兴，韩幸可以越过一切界限。
　　连天下都属于皇家，这世间的一切都属于皇帝，也都可以由韩幸代为管理，包括骑甲。
　　因此，皇帝登基后，将皇室秘藏的薄甲托付韩幸保管，而目前仍在使用的十二具薄甲也划分到韩幸辖下。除此之外为了确保韩幸靡下的战力，他有权力在任何时候调走御林军中的厚甲，只要总数量不超过二十具。

　　如此一来，陶建成、裘高升、韩幸三人之间相互制衡。

　　而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即便如此，哪怕有裘高升做靠山，韩幸也是王基惹不起的人物。何况背地里韩幸与新皇关系暧昧，恐怕吹枕头风的技能点早已点满。

　　因此王基回来的时候，顾不上计较韩幸所谓“拜访”的实质是直接将骑甲开到他院子里。

　　十一具骑甲再加一大拨人，太守府的院子从未如此拥挤。
　　韩幸预料到了开头，也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赶紧摆出天下第一美男的范儿，道是新皇听说王基因为家里出了怪事而不打算上京，特地让他前来安慰。并没有别的意思，大家赶紧了干正事去。
　　这样一来，王基不上京的意图在下属们面前彻底曝露。人群中，阎朋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安慰”的意思。

　　太守府的怪事竟然惊动了朝廷，可见朝廷也注意到了那张正在铺开的网。
　　韩幸说是前来安慰，实际上……是前来调查罢。

　　而王基起初对皇帝会在意他这个地方官员很是得意，后来仔细一想，额上冷汗淋漓。皇帝这不是怪罪他不肯上京嘛。
　　因此王基赶紧设宴，先讨好这位能给皇帝吹枕头风的韩幸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