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影之心》小蔷薇骑士

2、２

　　从那之后，过了整整八年。

　　如晦也从二十多岁的青年一下子变成了而立的男子。长期征战生涯，让如晦越来越觉得背负了太多的罪孽。神策军并没有被彻底击溃，相反，国内此起彼伏的起义，让整个国家的政权风雨飘摇。身为这个国家的利刃，天策府却只对昏庸的上层言听计从。东都之狼的獠牙吞噬的尸骨，越来越多，这些死去的人，都曾经组成了天下的无辜百姓。

　　军令如山。

　　如晦也曾质问过李将军，得到的只是这样沉重的四个字。大失所望的如晦把自己关在帐中，一连三天足不出户。很多新进的晚辈，见如晦颓然的样子，大为不解。天策府向来只为忠义二字而存在，身在其中，理应倍感荣耀才是，又有什么可质疑的？

　　入夜，灯下，如晦看着搁在不远处的长枪泛着银色的光芒，半晌叹了口气。想起那一双双死前怨恨的眼神，如晦不由得记起这些年来，唯一在他手下活下来的那个男孩，如今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那双黑的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眼瞳里，如今到底又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色呢？

　　如晦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那个抓着自己手非要跟他一起走的孩子，应该和自己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罢。

　　想到这里，如晦又叹了口气。就在此时，几道细微的寒光刺破了布帐，直扑他的面门。说那是迟那时快，如晦本能地就地一滚，顺手抓住了不远处的长枪，反手便扫了出去。

　　对方显然觉察到了一招失手，却也并不惊慌，又有几道银光闪烁之后，如晦却也不再躲，只是半支起身体，用枪柄的尖端刺向了背后。与此同时，冰冷的利刃也贴在了他的项上。

　　“这要杀我么？”如晦淡淡地笑着问道。背后的人不动声色，继续僵持着。忽然如晦觉得肩头有些湿濡。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向了后背，痒痒的。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孩子，哭的一脸的鼻涕眼泪。如晦不由心中一动，手中的长枪顿时被来人夺下扔到一边。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的身体扳向了背后的人。

　　昏黄的灯光下，如晦仍然能看到对方黝黑的瞳孔里充斥的是浓烈的憎恨。

　　陌生男子的容颜依稀有当年那个孩子的模样，只是柔弱的棱角变得异常的鲜明。

　　“是你啊，飞星，”如晦笑道。

　　铛。

　　被称作飞星的男人手中的暗器落在了地上。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猛然将如晦压在身下。尖利的指甲划开了如晦的脸颊，温热的血液已经从面颊上滴落。

　　“杀你。”

　　飞星如此写道。

　　“我救你，你杀我？”如晦笑道。

　　飞星点了点头，绷紧的嘴角勉强弯了弯，骤然，他嘴唇动了，却没有发出声音。

　　“报仇。”

　　如晦读懂了他的唇语。原来如此，八年前，那拼命将他压在身下的两个大人，也许正是飞星的亲人罢。那一场杀戮，究竟夺了多少人的性命呢？

　　已经记不清了。

　　说起来，事到如今，自己到底又沾染多少无辜百姓的血？

　　如晦看着帐中越来越暗淡的灯芯，心中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如果被面前的男人杀掉的话……如果是飞星的话，如此做一个了结，倒也不是坏事。飞星手中闪亮的暗器已经再次扬起。如晦闭上了眼睛，聆听着暗器在空中发出的轻响。

　　结束了，这沾染着污秽的一生。

　　就这样……结束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