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遗照》张柚弎

12、梦如芙蓉浦

　　19
　　新学期开始，学校闹鬼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传说有一个穿着红色锦缎旗袍的女鬼总喜欢夜里出现在报刊栏后面的歪脖子树下梳长发，一边梳一边幽怨的唱着《槐花几时开》：
　　高高山上一树槐
　　手把栏杆望郎来
　　娘问女儿你望啥子哟
　　我望槐花几时开哟

　　槐花五月山上开
　　三月里头盼不来
　　痴心女儿你望啥子哟
　　日夜站起眼望穿哟
　　…… ……
　　常萱每次在宿舍描述关于女鬼的故事时，总不忘声情并茂的把这首山歌哭诉一遍，引得宿舍一阵阵惊悚的尖叫。后来听得多了，大家开始不相信了。阿英比较有种，她第一个站出来说：“常萱，你不会是跟着外面那些人吹牛吧！要不然咱们打个赌，没有那个女鬼，你就去追李茂山！”
　　“追他那种人，你没搞错吧？”常萱极不情愿的说。
　　“那就证明根本没鬼，你一直撒谎骗我们！”我们在一边起哄。
　　常萱赌气说：“去就去，谁怕谁！要是真有你们一起追李茂山哦！”
　　于是熄了灯之后，我们拎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出了门。我们躲在报刊栏前面，谁也不敢先探出头，蹲在那里可以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眼前的画面确实把我怔住了——什么女鬼？我倒宁愿看见的是女鬼。
　　歪脖子树下，苏琳和陈子木正扑在石凳上面看书，陈子木正耐心的给苏琳讲解函数。对了，我们的鬼故事苏琳是一直没有参与的。可是，她和陈子木怎么会认识？
　　“哟，我说苏琳每天晚上那么用功呢，原来跟重点班的帅哥约会呢！”常萱起着哄泛起了白眼。她历来不喜欢苏琳，因为我们宿舍她们两个成绩最好。
　　“女鬼呢？”其余几个人仍旧对女鬼念念不忘。
　　“这不在这儿呢嘛，不光女鬼，还多了一男鬼！”常萱说着朝他俩的方向指了指。
　　他们两个先是惊讶的抬起头来，然后苏琳低下头沉默，像羞涩的小孩。我把电筒光打在了陈子木脸上，他用手挡着光，走过来问我：“孟言？这是怎么回事？”
　　“那你是怎么回事啊？”
　　“我当然是看书啊！”他那表情，显然觉得我的问题很是荒唐。
　　“看书需要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躲在这边看吗？”
　　“你什么意思？”他盯着我，皱起了眉头。
　　“没意思！”我说完转身往宿舍走。
　　“喂……喂……”他在原地喊了两声，便没有回应了。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宿舍里的人才知道，原来我和她们口中那个长得还不赖的男生是认识的。
　　那几天，我辗转难眠，委实想不通为什么苏琳和陈子木会出现在一块儿。

　　20
　　下午吃过饭，我回到教室继续为作文焦头烂额。班上几个男生坐在教室后头的桌子上唱《单身情歌》。以大头为首，他拿着一根断了的桌脚在课桌上敲敲打打，唱得撕心裂肺。阿英从超市买东西回来，靠在课桌上说：“孟言，刚刚看见阿瑾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被几个技校的人围着。”
　　“你看错了吧？”
　　“不知道，人有点多，很混乱 。不过你还是自己去看看！”
　　我迟疑着点点头，拔腿就往超市跑。阿英没看错，阿瑾确实被几个技校的人围着。我挤开人群进去，首先看见了臭丫。阿瑾拉住我问：“你来干嘛？这儿没你的事儿。”
　　我没理阿瑾，对着臭丫说：“哟，臭丫，有空来一中玩啊？”
　　臭丫看见我，首先白了我一眼才说：“我说谁呢，是孟巫婆啊，幸会幸会。”
　　小人得志，我不跟他计较。想当年他在村里被欺负那怂样，如今能变得如此嚣张还不是因为他老爹突然成暴发户了。我早说过，金钱是可以给人带来自信的，它可以让很多麻烦变简单，比如臭丫不可一世之后带来的麻烦。
　　臭丫身旁站着两个女生，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生抱着手对阿瑾说：“你要有种，咱们就另找一个地方说话。”
　　“换就换，谁怕谁啊？”阿瑾把手插口袋里，很是悠闲。
　　我看看另一个嚼着口香糖的女生，觉得来者不善，急忙说：“不就说话嘛，在哪说不都一样。”
　　“我说我的关你屁事？”女生又有缓缓的转过头来，不屑的看着我。
　　我刚要说话，被阿瑾打断了，她说：“要说什么赶快走，我没时间跟你们耗着。”
　　我说：“阿瑾，不要跟他们走，在学校附近，他们才不敢咋样。”
　　臭丫转过头来大笑着说：“孟巫婆，你以前不是拽得很么？咋现在变衰了？”
　　我说：“臭丫，以前你吃了那么多拳头，还没吃够啊？”
　　“妈的你有种再说一遍！”臭丫傲气的指着我。
　　“哟，臭丫，转悠到一中来啦？”
　　我闻声回头，看见大头笑着懒懒散散的走过来。他把手搭在臭丫肩上说：“你小子在技校混得不错嘛，能带这么多美女一起。”
　　臭丫笑着摇摇头说：“我哪是来玩啊，听说那女的勾引了我朋友的男人，找我们来替她出口气。”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估计跟陆宁远脱不了关系,不过想想他那秀气的样子，实在跟臭丫粗口里吐出的臭男人沾不上边。
　　“她啊？”大头指着阿瑾不可思议的说，“就她那姿色我倒看不出来，你不知道，我曾经也在她手里栽过一回。”大头幸灾乐祸，并不奇怪。
　　“那刚好，今天新帐老账一起算。大头你放心，我替你摆平。”臭丫很讲义气，还以为自己是乡村古惑仔呢。
　　我对大头说：“李茂山，你别没事找事！”
　　阿瑾讽刺说：“原来一伙的，怪不得臭味相投。”
　　大头拍拍臭丫的肩膀说：“兄弟，我说你唧唧歪歪跟人家女娃子掺和到一起算怎么回事啊，小心哪天变成女人了。”
　　穿高跟鞋的女生说：“臭丫，既然他这么说，你就别管了，这事我自己解决。”说完拖起阿瑾就往五金厂那边走，阿瑾用力甩了几次手也没甩开。
　　虽然已经入春，但风从不远的山坡上吹过来的时候，还是冷得每个人“瑟瑟”的发抖。
　　走到五金厂后面的荒地里，“高跟鞋”放了阿瑾的手，说：“我最后警告你一遍，离陆宁远远点儿！”
　　因为天冷，阿瑾有些嘴笨的说：“关你屁事儿！”
　　“那我就让你尝尝当婊子的滋味。”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高跟鞋”已经给了阿瑾一个耳光。
　　我以为阿瑾会冲上去跟她撕扯，可她没动，而是缓缓的抬起头来对“高跟鞋”说：“现在两清，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无论你找我多少遍，结果还是一样，陆宁远身上没有你的标签，他不是你的。”
　　阿瑾刚说完又吃了“高跟鞋”一个耳光。她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脸。我上前推开“高跟鞋”说：“你犯不犯贱，陆宁远真愿意跟你好，还用你这么兴师动众啊？”
　　这话惹怒了“高跟鞋”，她说着“又来一个婊子”便在我的腿上踹了一脚。我没她高，只能把她撞倒在地上，然后抓起她的头发乱扯。没想到她把手往我脸上一抓，脸上便凉凉的、生生的疼，我心想惨了，毁容了。
　　嚼口香糖的女生要上来帮“高跟鞋”，被阿瑾拦住了，这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和大头打架的情景。“高跟鞋”的力气完全不是盖的，她很快就从地上起来把我按到了地上，她太毒了，打人一直只打脸，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吃了她好几个耳光。
　　大头忽然跟来了，他抓住了“高跟鞋”的手让她放我起来。他看看我的脸，然后皱起眉头对“高跟鞋”说：“妈的你也太狠了。”
　　“高跟鞋”笑了，理着被抓乱的头发，得意的说：“我不晓得你瞧得上，你不早说，不然悠我着点。”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刚才没拦你，是看在臭丫的份上。”大头指着“高跟鞋”。
　　臭丫拖开阿瑾和嚼口香糖的女生，跑过来对大头说：“算了兄弟，多大点事，以前你不也很讨厌孟巫婆么？刚好她替你出了口气。”
　　大头转过身说：“臭丫，你爸发了，你也可以嚣张了，但是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带人到一中撒野了，否则我见一次揍一次。”
　　“你有病啊大头，还是吃错药了，这两个可都是你的冤家啊！”臭丫指着我和阿瑾说。
　　“我再说一遍，以后别再来一中惹事儿。”大头说完推了推我和阿瑾，示意我们回去。
　　臭丫在我们身后大骂：“神经病啊你，疯子！”
　　大头没有理他。
　　等走出水泥土砖砌成的巷子，大头摸着后脑勺问：“你们真蠢……没事儿吧？”
　　“没事儿。”阿瑾低头揉着手臂。
　　“我没想到他们玩真的，想着……女生最多也就是吵吵。”
　　“没你事儿，她们以前就来过，我跟她们都混熟了！”阿瑾自嘲的笑了笑。
　　我问：“你以前咋都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还不都一样。”
　　大头问：“你们是不是因为那个画画的小白脸啊？”
　　“什么小白脸啊？你说话客气点哦……”阿瑾又被惹恼了。
　　“说小白脸咋了，本来就是……”大头说完歪歪咧咧的先走了。

　　我回到教室，吓到了阿英，她小声问我：“真的打架了？”
　　我点点头。她感叹道：“不至于吧？”
　　我懊丧的说：“最讨厌别人打我的脸了，咋那么倒霉……被人看见多丢脸啊！”
　　阿英点点头，拍拍我说：“如果你怕见人以后我帮你打饭，你放心吧。”
　　我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感慨：“患难见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