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考小拉

11、第11章

　　五六日下来，基地的返修有了一定的规模，虽然地下热能未能如往常一样使得整个太空城运作正常，但从发电站内那根用各种碎宝石修补起来的碳棒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我们都该偷笑了。

　　地心引力、环境等在地核能量的支持下也开始持续并正常的工作。于是我们三个便将所有的物什都搬到发电站里，并每个人建了个微型起居舱。

　　没有质的飞跃，却也达到量上的喜人了。

　　但这些日子我没再犯傻了，管它什么道义、规则的，我几乎保证每天晚上都潜出去到林菱和范德钢的舱里打探消息。

　　似乎上次争吵过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最多的接触就是工作中不得不交流的问题。

　　这晚大家用过夜饭后都歇下了。当然，不得不提的是，由于资源的缺乏，我们的营养液质量也大打折扣，这促使我们不得不加速工作的进程。林菱和范德钢依然相对无言，我却睡不着。于是起身，骑了我那个千缝万补用来到处托运东西的破飞行器，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我原来的住处。

　　还好太空城的电力足够供给我们几个人的生活，以及面前这座宅子的照明。灯火通明下那房子竟闪烁着鬼魅的气息，我推开门进去，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心虚？是愧疚？一时难以说清，毕竟，直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给自己的身份定义。

　　跟随我脑子里仅存的一些逻辑，我快步来到二楼的主卧里，从床头柜找起，把衣柜、杂物箱等一一翻遍，最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再折回一楼近花园的书房，门上了锁。不过这可难不倒我，稍一定神，我便用物质交换的方式潜入。

　　从来没想过我竟然有个如此大的书房，40平方米的房间内整整两面墙满当当的都是书，依旧按历史、天文、地理、物理、军事等归类摆好。我甚至很怀疑，有了信息中心的芯片，这些书可以用来干嘛？难道又是一种hard copy保存的方式么？

　　我暗笑到，觉得自己此时为这个问题纠缠实在白痴。

　　但在偌大的书房里要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谈何容易？环顾四周，里面有休息用的躺椅、大方红木办公桌椅、四屏电脑和一些盆栽植物，我能把那些秘密的东西放在哪里呢？

　　没办法，我又得出动意识去搜索。在办公椅中深陷地坐下，我将双手交叉着手指和在腹部，轻轻靠在椅背上，开始游弋。

　　顺着书桌，我慢慢穿过书房地面，延展至书橱，然后从地面到顶地横括整个平面，再慢慢深入。那些书页散发出陈年油墨的香气，带动着里面的字符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与我的探行相交融。那些字符开始跳动，是一首悠远而又平静、顽皮的曲子。它，综合了所有情绪的元素在里面，时而快乐、时而无奈、时而忧伤又时而寂寞。

　　直到快要横向扫描完第二面书橱的时候，突然有些不和谐的乐符在流动，它是那么与众不同，嘲笑着身边的文字。仿佛，它应该远远地立于这些之上，享受无尚的荣耀。

　　于是我将其取了来。那是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释》，我见了笑到内伤，当初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文件跟梦摆放在一起？这难道是出其不意？

　　拭去书皮上的薄灰，解开稠绳，里面却是空的。一份蜡封的密函静静躺在里面，封口处是莱诺.布瓦的章及签名。

　　看来是它了。

　　我颤抖着双手将蜡壳剥去，揭开了一看却惊得我说不出话来。于是我屏住呼吸将文件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浑身冰凉。

　　那是一份第10届星际联盟大会后签发给莱诺私人的指派函，任命其为联盟秘书长兼和平大使。当时贝塔太空城的领导者杰克.瓦特秘密跟喇叭星的高层密谋，要进行一次对E星全面的轰击。但杰克千防万防忘记了他的秘书，也就是莱诺的女儿依凡。后来因为依凡不满她老板的卖城求荣的举动，主动向联盟密报此事。联盟考虑到莱诺是贝塔城的后移民将军，且素来表现都让人满意，所以授权给他去破坏杰克的诡计。

　　这项任务，被华丽地冠以“5040任务”。

　　也就是莱诺没有完成，却又无巧不成书地有了我的由来。

　　如果要真正说到这份文件的伤害，那么我定要向星际联盟要求赔偿我的局部脑组织损坏和精神损失。

　　怅怅地我将文件资料全部扫描并转移到主控芯片里，一来可以随身携带，二来范德钢和林菱至今还未成功地跟芯片对话过。再加上我用生物电解□□离子浓度进行加密，资料是万无一失的安全。而，真正有署名及盖章的那份，我将其焚了。

　　莱诺已经死了，我身上又有说不清的DNA成分，这里不存在任何澄清的可能和必要。

　　回到发电站已经很晚了，可是范德钢和林菱的灯光却还亮着。也许，他们见我不在时，正好联络感情也不一定。我酸酸地想。

　　可是我内心深处是不放心地，于是我蹑手蹑脚回到起居舱，再悄悄潜过去听他们说什么。

　　“如果发电站重建完毕，我看有必要除掉他。”是那讨厌的声音。

　　“你真冷血，你认为偌大的一个太空城，靠你我就能繁华下去么？”林菱冷笑。

　　“多留他一天，我们的秘密就多一天可能被识穿。你不至于笨成这样吧？”范德钢也不冷不热地说着，冰凉地对着林菱翻了个白眼。

　　“是的，我是曾经做过很不对的事情。那是因为我原来对你足够的信任和支持！”林菱愠怒了。

　　“为什么自从墨瞳出现后，你就不再那么信任并支持我呢？”范德钢的声线开始颤抖。

　　“因为他善良。”林菱说完将手里的一份什么资料丢在范德钢面前，“这破烂玩意儿上只有你的签名，范船长。应该由你负全责，就算我过去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并面对现实。逃避，是没有用的！”

　　“你现在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了？我辛辛苦苦栽培你出来，就是为了今天你的冷言相向？”范德钢一时间难以接受平时温驯的林菱突然发难，激动地抓着那文件浑身发抖，一张脸从红到紫、从紫到黑，又由黑变白反复了几次，“这世界全他妈的忘恩负义！”

　　只见范德钢猛地将手里的文件砸在地上，突然一耳光掴在林菱脸上，脆生生地一响。林菱白皙的脸上顿时起了几条紫红色的印子，眼泪委屈地狂泻而出。

　　“德钢，你变了。你在权力、利益面前失去了理智。”林菱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一丝淡淡的血渐渐从她嘴角渗出，悄然地滑落到下巴：“当初，是谁说要保全E星的利益才灭掉贝塔太空城的？当初是谁主张要让莱诺父女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的？当初是谁用超光束电击将零散的陨石击向贝塔号的？当初又是谁悄悄接了依凡编出一幕骗局，让她上了贝塔号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的？当初。。。。。。”

　　林菱话还没说完，范德钢突然开始对她拳打脚踢，直将她逼入舱内的死角。可怜的林菱双手抱着头死命往角落里钻。

　　当我听到林菱那一连串的问题时，如果我还不出手，那我就是宇宙间第一大懦夫。

　　我突然现形在他们面前让他们都为之震了一下，相对而言林菱比较冷静，自顾地缩在角落里擦眼泪。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范德钢吃惊地问着，突然之间拔出腰间的枪，对准我的额头。

　　我只觉得自己浑身像火一般地在燃烧、愤怒，一步步逼近他，根本不用我抬手举足，他的枪就飞了出去，摔在舱壁上，粉碎地跌落在地上。

　　第一次发现，原来意识力还可以如此伤人，只要集中精神就可以。

　　太简单了！

　　于是我抡起范德钢强壮微胖的身躯往舱壁上猛然砸去，两三个回合下来他的面部就肿得跟猪头一样。

　　正当我要继续攻击的时候，突然一个白色弱小的影子扑到范德钢身上，紧紧挂在他的脖子上。

　　是林菱。

　　我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如此伤她，而最终她却为了他飞蛾扑火？

　　“墨，一切都过去了。就当是看在我的份上，你饶了他好么？”林菱的声音明显地底气不足。

　　“饶了他？那贝塔城千千万万个亡灵谁又曾饶过？”我愤怒地继续往前，努力地想将他们分开，无奈林菱死一般保护着范德钢，直到我将她的双手虎口撕裂都未能分得开，“你为什么要这么纵容他？杀人偿命，自古都是如此。”

　　“你杀了他，那些亡灵就能回来了么？E星就可以重返旧貌么？”林菱抽泣着，豆大的眼泪滑过她的面颊，灼伤了我，“罪该万死的还是喇叭花星。这一切的挑拨全在他们。”

　　“别一下子推得那么干净，如果不是某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话，贝塔城和E星能少死很多人！”我是被灼伤了，是因为林菱在如此的紧要关头扑向了他，而放弃了我。

　　“我也有私心、贪念。你一并罚了我吧。”林菱的话让我和范德钢都吃了一惊，都不能接受如此单纯、善良的林菱能有怎样的动机。

　　“扯吧，你。”我不信，打死都不信。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存在的。也是我一直埋在心里不打算说的。”林菱见我的态度缓和一些了，她自然也放松很多，“自从我跟德钢同学的时候，我就一直暗恋他。很多年了。”

　　“菱，你从未说起过。”范德钢双手握住林菱的肩头，双眼红红地湿润了。

　　“因为我从未有过机会，”林菱的声音开始沙哑，仿佛内心里的斗争比刚才的打斗更加激烈，“毕业的时候想告诉你，可你直接升了大学，然后顺理成章的是硕士、博士。再有顺理成章地成了家。我不知道为什么造化弄人，反正是走不到一起了。后来我又申请了你的硕士研究生，希望。。。只希望能跟你经常在一起就好。”

　　“菱，你真傻。”范德钢伸手轻轻擦去林菱的眼泪，我再也看不下去，于是转身背对他们。

　　“是，可是我傻得开心。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林菱突然之间哭起来，然后静了一静再继续，“直到后来若儿去世，我看到你在葬礼上发誓说今生只爱她一个。那时候，我的心完全碎了，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只希望能爱你到世界的尽头。”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范德钢的声音也嘶哑了。

　　我的心如同被万箭射穿孔般地痛得无以复加，连呼吸都在听到“爱”字的时候停止。然而林菱还在继续表白，仿佛要使尽最后的绵力将我完全撕裂。

　　“直到后来你跟喇叭花星做了交易，你灭了贝塔城，你杀了很多人，我都一直在你身边默默支持你。一直以来，我心里都有个念想，就是希望你能停下来、停下来。百年后，那些繁华、浮沉都会灰飞烟灭。何不把握眼前的时光呢？”林菱好像花了很大精神才说完这些话，说完竟又哭起来。

　　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很矛盾，这种傻女人哪个时代都有。但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爱上这么一个蠢得不回头的。

　　范德钢哪点比我好？哪点比我强？我不过就是输给时间么？

　　同时，我心里有淡淡地希望，如果林菱的感情可以感化范德钢，那么，我是说那么，是不是总有一天，我的真情也可以融化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