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D OF TIME》闲潭梦落月

2、chapter 01

　　Chapter 00

　　——你曾有过恐惧吗？恐惧周围的环境，恐惧自己，恐惧人类这个物种？

　　——我在这个世界上毫无信仰，浑浑噩噩地活了近三十年，现在才终于明白失去了敬畏之心的自己，是何等的恐怖。

　　——我从来不信鬼神不信命，但谁能说这不是上天给予人类的惩罚？

　　——人类太贪心了，自以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就得到了挑战生命的特圌权。殊不知，挑战生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看吧，我们造出了什么……或者，我们变成了什么！

　　——怨毒的眼，乌黑的心，凄厉的鸣叫，腐圌败的气味，猩红的血……

　　——天啊，它们要过来了！

　　“摘自Z市FMD生物研究所研究员程丽日记”

　　Chapter 01

　　20xx年九月，某个星期六，晚十九点一刻。

　　像所有的星期六一样，今天的Z市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九月份的夜晚已带了些微的凉意，然而此时的城市里却洋溢着比白昼更加绚烂的热情。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像一只只会飞的蝴蝶，在街道小巷高楼大厦间盘旋，跌跌撞撞地闯入行人的眼眸。

　　夜晚，是上帝送与放逐者尽情享受的礼物。

　　让人迷醉的夜晚，让灵魂挣脱肉圌身束缚追求极乐的夜晚，让自我扔下责任道义所有抱负肆意放纵的夜晚总是美的。

　　然而这样美丽的夜晚，对于高怡来说，却并不那么令人开心。

　　从路边的韩式料理店出来，一阵冷风吹得皮肤战战兢兢地鼓起鸡皮疙瘩。高怡用力搓了搓手臂，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旁边聒噪的女生吵着要继续去HIGH，难听的声音让她感觉耳朵都在疼。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今晚还要赶个作业，就不一起了，你们好好玩哦，”高怡笑着走到今天聚会的主角面前，“咱们的寿星可别怪我不给面子啊~”

　　被攀住肩膀的女孩看着她挑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来，“怎么会，你有正经事的嘛，别耽误了，快去吧。”

　　高怡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仍是一派和气，“那我就先走一步喽，byebye~”

　　她挥挥手，转身离开了，她走得很快，仿佛那里有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一样。

　　直到确信那群人再看不见自己，高怡才慢下来，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累啊，每次见她都这么累，烦死了。

　　她踢踢踏踏地走到地铁站，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匆忙。

　　说起来高怡跟那个女生，那真是上天注定的孽缘。她们在一个医院出生，母亲住在一个病房，高怡比那个她先出来几天，因为妈妈们在住院的几天里建立了亲密无间的战友关系，两个女孩儿自然也就结成姐妹。她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念书……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连穿得衣服都是一样的。

　　按理说她们的感情应该一直这样好下去。但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高怡看不惯那个她矫情的作风，而后者显然也对高怡的自命清高而相当不屑。

　　她们都没有说出来，但女生天生就是太过敏感的动物，原本亲密的人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了。更何况她们大概就是传说中那种天生气场不和的人，你知道我讨厌你，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于是她们很默契地疏远了对方，然后下意识地跟对方攀比起来。

　　学习成绩，衣服，发型，首饰，甚至男朋友……都在比较的范围内。

　　很无聊很肤浅，没错，她们彼此都这么觉得，但就是没办法劝自己放弃这种较量。

　　原本高怡以为这就完了，谁想到自己跟她真是天生的冤家。

　　由于碍着家里这层关系，她们两个并不敢真正闹翻，每次去到对方家，见了彼此还得装出一副笑吟吟好姐妹的样子。高怡自己都觉得很恶心。

　　这样奇怪的“友情”就这样延续了二圌十圌一圌年。攀比的结果，自然谁都不是赢家，输赢参半势均力敌。

　　——当然，这是在今天之前的结果。

　　高怡靠着栏杆站在地铁门前，耳边聒噪的女声消失了，但不知哪位大叔不间断的咳嗽声继续魔音绕梁。她咬住嘴唇，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昏昏沉沉地，像是要被他咳得炸掉了。

　　烦死了。

　　这个那个的，都烦死了！

　　想当然的，她心情如此烦躁肯定跟那个她有关。

　　今天是那个女生的生日，本来大家上了大学之后已经不怎么联系了，女生却提前一天特意打电话给高怡通知她来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高怡不是没有怀疑过，但犹豫了再三，还是在一个名字的诱圌惑下翻出了压箱底的裙子，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跑到市里来参加一个明明自己讨厌的人的生日聚会。

　　这么一想自己简直就是神经病，高怡恶狠狠地想，当时一定是被哪路神仙附体了，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安了好心。

　　是的，那个诱圌惑了高怡的名字的主人，现在是那个女生的男朋友。

　　高怡暗恋了他四年半。

　　也许是旁边的大叔咳得太厉害了，高怡感觉自己嗓子里也有些痒，不由得咳出声来。

　　想想喜欢的人看着那个女生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恨不得扑上去的样子，简直白圌痴得不能再白圌痴。再想想自己……高怡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眼睛张到膝盖上去了，才会看上这样没品的男人。

　　可是……说是这么说……

　　高怡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闭上眼睛。

　　还好他后来说感觉不太舒服中途离席了，不然高怡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坚持到散伙。

　　车厢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了，嗅到的味道也变得奇怪起来，皮肤不知对什么东西过敏胳膊上抓过的地方传来微微刺痛的痒意……但高怡已经没心情去关心这些了，因为即使她紧紧闭着眼睛，酸涩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她觉得眼泪似乎就要从闭紧的双眼中溢出来了，她却根本懒得抬手去擦。

　　哭就哭吧，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高怡自暴自弃地想着，然后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微微啜泣道，

　　“你怎么可以不选择我……程明？”

　　****************************************

　　“咳咳……咳咳……”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自习教室的安静。前排的女生皱着眉回过头来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满脸的责怪和不耐烦。

　　小雁忙喝了口水把喉咙里后半段咳嗽声压了回去，轻声道歉。女生于是转回去继续专心致志地奋笔疾书了。

　　小雁苦笑了一下，离考试的日子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泡在考研教室里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争分夺秒地复习着，偌大的教室只听得到纸笔相触的沙沙声，和翻书的声音，也无怪乎自己刚才制造的动静会引起旁人的不快了。

　　……不好，嗓子又痒了！

　　小雁连忙捂住嘴，把声音闷在喉咙里。

　　她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小雁也是考研大军中的一粟，原本当然也是卯足了劲刻苦学习的。平日里，就算状态再差，看书的效率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她一早晨居然页都没有看完！看过的东西就像不往脑袋里记一样，前一秒刚刚背好的概念，下一秒就忘了。大脑昏昏沉沉的，有些晕，但又很清醒，她似乎听得到前排女生焦急的自言自语，感觉得到后面男生遇到难题被卡住的痛苦，更感觉得到自己的体温在慢慢升高，更不用说总是泛着痒意的嗓子了。

　　——自己这是……病了？

　　小雁觉得不能理解，明明昨天睡觉的时候还好着的呀，晚上睡觉也有好好的盖被子，穿的衣服也合适这个季节，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感冒了呢？

　　不过，如果只是感冒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吧。

　　小雁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发现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书，便索性合起书来，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她趴在桌上，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居然已经黑了。

　　教室里黑洞圌洞的，人都走圌光了，灯也没有开——或许是扫卫生的阿姨已经关灯锁门了？不会吧，自己还在教室里哪！

　　想到自己有可能被锁在了教室里，小雁不由得有些慌张，她忙收拾了东西，站起来慌忙向印象中的门口跑去。结果刚跑了两步，就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真晦气！搞什么嘛？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怎么可能没人发现？！而且天怎么突然这么黑了？自己刚才睡觉的时候明明还只是中午啊……睡了一下午？小雁觉得自己没那么好的睡眠。

　　满肚子疑问得不到解答，小雁摸索着向前走去。

　　耳边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小雁猜可能外面下雨了，所以教室里才会黑的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奇怪的天气……天气预报明明说没有雨的。

　　小雁默默抱怨了两句，对于现在这种好像眼前被蒙了一块幕布似的状态十分不满。还有周围的空气也很奇怪，潮圌湿、粘腻，有淡淡的铁锈味，还散发着不知什么东西腐圌败了的霉味。

　　小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呆在学校了。

　　很快她的手指摸圌到了一个东西，触感冰冷，有些湿圌滑，不像是墙壁，也似乎不是玻璃窗……是什么呢？小雁走近了一点，指尖仔细地摸索着。她睁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的东西。

　　视线逐渐适应黑暗，小雁已经可以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又走进了几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只要移开视线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忽然，就在小雁全神贯注要看清自己眼前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窗外不知什么东西轰隆一声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小雁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迅速缩进，然后她看到自己的视线落入一对青白而怨毒的眼珠中。

　　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慌张地想向后退去，然而伴随着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吼叫声，眼前的怪物用她完全不能比拟的力量扑了过来。它铁钳一般的双手牢牢扣在小雁的肩膀上，毫不犹豫地张开溢满腐圌败液体的嘴在小雁惊恐的视线里，狠狠地咬了下去。小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啃食自己的血肉，仿佛已经没有了思想，恐惧从被咬住的地方直达心脏，然后随着血液的流淌扩散的四肢百骸。惊恐的心情远远超过了□□的疼痛，她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尖叫出来。

　　……针扎一般的疼痛从肩膀和脖颈处传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啃食，体温逐渐消失。小雁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她开始用力挣扎，她双手使劲推拒这它的身体，双圌腿也不断踢在它身上，然而那怪物却没有痛感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她发狂地推拒着那只怪物，却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右臂离开身体，看着胸腔里白色的骨头裸圌露出来，看着自己的脏器流了满地……

　　不要……

　　不要吃了我……

　　不要啊……

　　“啊啊啊啊——！”

　　迫出喉咙的尖叫声小雁猛地抬起身来。

　　她不停不停地大口喘息，一瞬间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明显，她捂着胸口弯下腰去。

　　手臂还在……身体还是完整的……自己好好的坐在教室里。

　　周围的同学还在苦读，外面阳光照进来——没有天黑，没有下雨，更没有怪物。

　　……原来只是个梦而已。

　　……该死的！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好多年不曾做过噩梦的小雁不得不承认，刚才的梦真的吓到了自己，看着身体被人生吞活剥的痛苦……她按住太阳穴，不愿去回想。

　　MD，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喂！喂！同学！”把她从因为那个该死的梦而产生的糟糕情绪里带出来的，是不耐烦的前排女生，“同学你还好么？”

　　“啊……啊，我没事……”

　　“没事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睡觉啊，大家都在看书，你突然这么叫一声很吓人诶！”

　　周围同学的注意力也明显在这边，小雁这才惊觉到刚才把自己喊醒的尖叫，是自己发出来的。

　　苍天啊，丢死人了！都怪那个该死的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我马上就走。”

　　小雁只能陪着笑脸，迅速收拾好东西逃一样地离开了那个教室。

　　走廊里明亮的阳光和来来回圌回的行人让小雁觉得安全了许多，下次再复习也不要挑那个教室了，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有心理阴影的！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只睡了不到半小时，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没有因为刚才的休息得到一丝好转，还做了那么恐怖的噩梦。小雁决定自己还是应该去医务室看一看，万一真的生了病，及时治疗也总是好的。

　　想着，她便轻快地超校门口的医务室走去了。

　　……嗯，正好可以去看看高怡怎么样了。昨晚一回来就说不舒服，今天送过去居然还发烧了，不会被送到医院去了吧？

　　……说起来，高怡似乎咳嗽了一晚来着？

　　****************************************

　　直到第六个学生因为相似的症状来到医务室，王医生终于开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第一个来找自己的，是个女生，一大早医务室刚开门，就被两个同学扶着进来了。当时那个女生体温很高，一直在咳嗽，王医生以为是重感冒，便安排了她吊水，她的两个同学便离开上课去了。可谁知道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完全没有因为输液而有所改善，反而开始全身抽圌搐，口吐白沫，还一直抓挠自己的皮肤，即使出了血也好不在乎，直到最后甚至狂躁地打翻了输液架，王医生作为一个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居然费了很大劲才把她控制住。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医生，这样的病人再留在医务室显然不合适，王医生急忙叫同事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可夸张的是，那边居然告知他们救护车紧张，无法外派，王医生从医这么多年……不，应该说活了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救护车也能不够用的，难道所有人都在这一天爆发急症不成？

　　但当时的情况显然不允许他想太多，只能让同事打车送小姑娘去市里——说起来他们大学城就这点不方便。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王医生没想到没隔多久又有一个学生来看病，说是自己感冒了，问他拿几片感冒药。当时王医生也没有多想，看他的基本症状确实跟感冒差不多，开了药就打发他走了，现在想起来，简直是最错误的决定之一。

　　接下来的三个同学也都差不多，就连认出了其中一个女生就是早晨送同学来看病的人之一，王医生也没感觉奇怪。毕竟现在又正值换季，人们容易生病，这些大学生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再加上住在一个寝室，一个生病了，传染着一串儿人都不舒服，每天本来就有很多学生来开感冒药，因此完全引不起王医生的在意。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早晨送那个生病的女生来医务室的一个同学满脸通红地跑来找自己开药的时候，他终于觉得不对了。

　　王医生这一次没有让女孩匆匆离开——事实上女孩也没办法独自回去了，她跟早晨自己那个同学的症状非常相似：高烧，咳嗽不断，皮肤瘙圌痒，在医务室停留的仅仅十几分钟内就出现了意识不清，口吐白沫的症状。整个人也似乎变得越来越烦躁起来，王医生看着她越来越用力地挠着身上各处部位的皮肤，像早晨那个姑娘一样挠出圌血来，却还不解恨似的用力抓着。

　　他甚至觉得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把自己的肉挖出来。

　　王医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继而开始后悔之前对那些学生处理得太草率了，他应该多留他们一会，观察一下后续症状会不会发展成一个样子的。现在那些学生都回去了，就完全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会去哪里了。

　　王医生担心起来。

　　想想看，仅仅一天之内，同样的病情就出现了好几例，这还是肯来医务室就医的，王医生相信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没有来医务室的学生，这种传播速度不管是感冒也好，别的什么病也罢，都太快了。

　　他紧紧皱起眉头，跟另一位同事吩咐看好那个状态越来越糟糕的女生，走到一边拿起电话来。

　　“喂？是皇甫教授么？我是医务室的王医生，我这里有个学生的病情很奇怪，似乎有些像克雅式症，你知道，病毒研究我很不在行，不知道你现在有时间过来看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