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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与塾长闲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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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字头上一把刀,需要忍耐的时候,往往有把刀子戳在心上身上,不管忍得住忍不住,总要遍体鳞伤。
懂得忍耐的人伤不起啊!阿宁长吁短叹,为无亮的前途点一根蜡。村上近光喊了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塾长大人了,这里是书库吗?”阿宁看着一排排的书架和堆得乱七八糟的各种书籍,有些发晕:“好多书!”
村上塾长摇摇扇子:“藏书寮比这里还要打,书籍比这里还要多,这里只是些我个人的私藏,除了书,还有一些杂物,几间房间已经很久没有整理过了。留你在这儿住可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今天开始,你就把这一间间的库房整理下吧!”
阿宁眨巴眨巴眼,就她一个人吗?
村上近光也不看她,吩咐道:“你就从这间开始整理!不通文墨就暂时先别管书册的排序,只要把封面封底上的灰尘擦掉,摆放整齐便是。今晚有空,先把房间里的杂物处理掉一些。”他的眼睛扫过一些布满灰尘的褪色盒子,有的是他昔年执行公务之余带回的当地风物,有的是没送出去的伴手礼,统统都…不重要了。
“是。”宁应声道,发现塾长大人看着旧物件的神情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怅然,对于“处理掉”这个命令,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看一看,不要紧吧,反正盒子那么破旧了,不小心弄坏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塾长回房间去了,阿宁立刻摩拳擦掌地开始干活兼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把盒子与包装都打开,发现是些精巧的工艺品,泥塑做的小动物栩栩如生,漆金饰彩,扇子隔了不短的年份,依旧暗香扑鼻,扇面多是绢布,上面画着精美的花鸟、人物等。种种看来,应是出远门的时候买的特产风物,不知为何会被主人毫不怜惜地锁进库房不见天日,到了今天要被交给她这样的小丫头随手处置。
瞬间脑补各种狗血情节三万字,阿宁拍了拍脸:“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干活干活!”
阿宁将那些小顽意放入一个估计也会被列入杂物行列的三层盒子里。每一样她都认认真真地擦干净了才放了进去。那些破旧的包装被她毫不在意地揉成了一团,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稚嫩和歌,绝对能算是村上近光的黑历史。虽然不识日文,但村上近光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古代东瀛人,那些和歌里出现的汉字,足够让阿宁连蒙带猜地看出点意思来,塾长大人也有这种青涩的时代啊!
她想了想,把和室的门拉上,出去打了盆水,坐在走廊上,将那些字纸一张张投到水盆中,唯恐墨迹不散,时不时就伸手进去揉搓纸张,直到连村上近光自己都看不出曾经写过什么——是的,塾长大人听到了阿宁打水的动静,心生好奇,遥遥一望,却见阿宁在他没嘱咐的情况下销毁字纸。
【倒还有点脑筋。】做了如下评语,村上近光将目光重新投向书本。
阿宁把和室里能找到的字纸都泡烂扔掉,便结束了今晚的工作。她想到寻找气感的修行,心里有点打鼓,今晚不会有人指点自己,会不会更难了~
“磨蹭什么,你今晚的修行不做了?”听见塾长的声音,阿宁苦着脸到廊下盘好腿,感觉又将是徒劳无功的一夜。
“你们修炼的基础武诀,是由祭司大人从流派不传之秘简化而来。这是一种修行,更是一种筛选。”生怕小阿宁不分心似的,塾长开始讲古:“我们的初代流主啊,是个近乎神一般强大的男人,在他的带领下,西剑流几乎横扫列岛无人匹敌。也许连神明也害怕了吧,流主在某一天毫无征兆地被封印了。朝廷扶植众多武林派门,打压一枝独秀的西剑流,一开始,我们的确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元气大伤。可是堂上诸公未曾料到,人心自古易变,就算一开始心甘情愿做权贵的走狗,可人呐,最是不容易满足,想要更多,就会产生矛盾,流派与流派之间,朝堂与江湖之间,渐渐无法齐心协力对付我们西剑流,借着这个机会,流主曾经的左右手,桐山大人与柳生大人,带着残余的西剑流部众且战且退,来到现在你我所居住的这个村落休养生息,由桐山家继承家督之位,柳生家世代为首座家老,发展至今,除了东剑道尚在苟延残喘,东瀛武林已再次被西剑流收伏!”
阿宁不禁问道:“这一回,朝廷就不管了吗?”
“战乱方息,朝廷并无余力来管江湖之事。何况他们上层的争权夺势需要利用武林的力量,而西剑流,就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听起来不像是好事。”阿宁坦率地评论道:“刀容易被抛弃。”
塾长的扇子掩着大半张脸。只露出墨色深眸:“刀有双刃,伤了对手的同时,也割破执刀者的手,西剑流正是难以驾驭却更让人难以割舍的妖刀。”
阿宁憋不住呵欠:“塾长大人说了那么多,我认为这一句最重要。”
“哈,为何这么说?”
“…你懂的…”阿宁故作高深莫测,只觉脑后一阵生风,被一把展开的扇子砸了头顶心,痛虽不甚痛,但伤的是面子啊~
拾起扇子,白底的扇面,左上画着一个圈圈,右下是个人的背影,阿宁秒懂,那不是圈圈,是月亮。
“还不给我送回来!”塾长大人唤道,阿宁撇撇嘴,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塾长的屋子。村上近光见她一脸敢怒不敢言,更想逗了:“没实力就要挨打!”
“我也想有实力,可是入门都做不到。”阿宁有些沮丧,:“气感到底是什么啊,羽学姐说的时候我好像能明白,可是自己开始寻找的时候,我好像摸到了门槛,可事后想来,觉得更像是幻觉!”
“这么快就灰心,能成什么事!”村上近光嗤笑一声:“还有,你知道什么叫幻觉吗?”
阿宁愣了楞尚未作答,就见塾长大人微微抬腕,被和服袖子遮住小半的白皙掌心上出现了一只闪烁紫色光芒的蝴蝶,蝴蝶的翅膀一扇一扇,不时有紫色的磷光从它的蝶翼落下,在半空中就消失无踪。
“这也是…气?”阿宁不知不觉便凑到了塾长身前,女孩子对这种美丽又短命的生灵素来没有抵抗力,不然美女扑蝶也不会是画家笔下经久不衰的主题了。
“这是溘钨斯的运用。溘钨斯就是气从量变到质变后的全新形态。”
这句话阿宁倒是很明白:“能修炼出气来,才有修炼溘钨斯的资格,对不对?”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实际上就是西剑流选拔人才的两道关卡。能修炼出气感,至少不用当战争的炮灰;能修炼出溘钨斯,就有资格竞争成为组织干将。当然,想要更进一步,一半端看个人修行,另一半就看溘钨斯的属性是否实用。通常溘钨斯的属性不离五行,偶尔也有例外。我的溘钨斯属性与寻常不同,乃是幻属性。”村上近光耐心地解释道:“中原人的书里说:‘无或诪张为幻’。本不存在的镜花水月,虚假欺诳却能迷惑人心,我的能力便是如此,所以在溘钨斯修炼小成后便进了暗部。几年前,因为受伤不能继续在一线作战,所以祭司大人便安排我的岗位调动,转到比较轻松的村塾里休养。”
轻描淡写,底下隐瞒了多少惊涛骇浪,阿宁不知道,但能揣测一二,塾长大人看起来和那位宫本大人年岁相仿,正值当打之年,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怎会做起教书匠,对比自己曾经存在的时空,这私塾就是个乡村小学的水平,依照塾长大人表现的实力与年纪,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脑子里放空了一小会,就发现塾长大人定定地看着自己。阿宁觉得塾长大人可能察觉到她在胡思乱想,慌忙转移话题:“塾长大人,中原是什么地方?”虽然是转移话题,却也存了些许打听的私心,尽管过去的记忆模糊成不连贯的片段,但如果能知道中原是哪位皇帝在位,年号是什么,她说不定可以知道历史的车轮正要往哪里滚。
“你这样一个小丫头,问出这个问题来,倒是有趣。”村上近光和阿宁相处了这段时间,自然清楚她是个脑袋里总是不停在转动怪念头的呆丫头,不意这回她竟用这个问题岔开话头,起了谈兴:“你再看看,蝴蝶变成什么了?”随着村上近光心念转动,蝴蝶的形状消散,变成了两个汉字。
“华夏?”阿宁对着这个词,心潮澎湃,纵然此身已是东瀛人,灵魂中依然带着对母国的亲近。
“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海的对岸,是个庞大富饶的国度。纵使偶尔与邻近的苗疆掀起兵燹,也仅仅止于边境摩擦,和东瀛相比,简直是天堂一般的地界了。”村上近光的口气里有羡慕,更有一些让阿宁不安的东西蕴含其中。
“或许有一天,小阿宁能够亲自踏上中原去看一看那片土地。”村上近光笑了笑:“前提是,你要好好修行。”
“呵呵,我连气感都没找到,谈这个为时过早吧~”阿宁心里默默表示,公费旅游可以考虑,如果是作为中原的敌人,我现在退出西剑流还来不来得及!
村上近光抓着她的手,让她触碰自己溘钨斯所化的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