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薄凉情》花旗九

15、第 15 章

　　（二十一）
　　和音的手机关了一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开机缓冲了一会，短信和未接电话接肘而至，十几个未接电话，有八个是王悦雯打的，还有几个是不认识的号码。翻开短信里面也大多是王悦雯发的，还有几条是短信与流量统计和宣传店铺开张的号码。她向下翻了几条，看见其中一条许昔年的短信。
　　“昨天接到你班主任电话，说你没去学校。和音，即便在闹脾气也该把握一个度数。这个周末就回来，不要再去酒吧了。”
　　和音紧紧捏住了手机，她想了一会便回了他，“发高烧不想去晚自习。周末不回来了，去我男朋友家里住。”看见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后悔和惊慌。
　　可那是又如何，他越是想要以此来控制她，她就越是要逃脱控制，越是想要用激烈的言语行为来激怒他，让他在意她，再也不能够忽略她的感受。短信发出去好久，就没有再回复。她的心瞬间又冷却下来。心下烦躁，告诉自己说，他不过是没有看见短信而已，看着手机屏幕长久没有再亮起来，索性就又关了机。
　　头痛减轻，但四肢却仍旧没有力气，昏昏沉沉去洗漱之后，回来看见王悦雯已经帮她叠好了被子，走出来扶着她说，你确定没事？我带你去医务室挂点葡萄糖吧。看和音一副马上要拒绝的样子，她又补了一句说，今天主课太多不想上，就当算是陪我逃课了。
　　和音想了想，就点点头。
　　王悦雯扶着和音下楼梯，看她的手腕就只剩下一点点肉，细得不盈一握，关节上一块骨头突出得异常明显，完全是一副病态的样子。脸色发黄，喘气喘得非常厉害。她问和音，要不要我背你下去。和音固执地摇头。
　　走下楼梯，看见室外一片耀眼的强光，和宿舍里的昏暗形成强烈的前后对比，和音皱起眉头，感觉眼睛浮肿，疼痛得厉害。
　　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和人交谈，那个身影，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她的眼睛里忽然蓄起了泪水，但强忍着没有掉下来，视线模糊，看不明确。
　　许昔年本来在与和音的班主任交谈，一转头老远看见和音被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子扶着站在宿舍门口，于是打断了她的班主任大步向和音走过来。本来是想要责骂她。那天晚上接到了和音班主任的电话就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想着再去学校看看，刚到了学校门口就看见这样一条让人火大的短信，恨不得再打她一耳光让她收敛收敛脾气。但是现在就看着他一点力气都没有站在那里，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里面都是眼泪,顿时心里的火气去了一半。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跟我犟什么，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鬼样子。
　　和音转过头不说话，眼神固执的要命。许昔年蹙着眉头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眼前的女孩眼睛如同幼鹿，但是仍旧深深埋着一股不想对别人妥协与放弃的神情，使得他无故地想要怜惜，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好像每一次只要一看到和音，他就不得不一次次放弃自己的原则。
　　他说，和音，先跟我回家吧。
　　他对王悦雯点了点头，把和音从她手里接过来，一把把她横抱在怀里，转身走到她班主任的面前说，我先把她带回去了。
　　和音躺在许昔年的怀抱里，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越发的瘦。她闻着许昔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麝香味，如此熟悉的气味，带着致命的力道，击溃她的全部防线。明明只过了两天而已，只是两天只字未提，没有联系，却仿佛隔了许多年，这熟悉的气味还是暖暖的。
　　许昔年把她放在车后面，开了很足的暖气，一路奔驰回家。在路上因为道路很不平，和音的脑袋被颠簸得晃来晃去，睡得很不踏实。他便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折叠着放在她的脑袋后面让她垫着。和音睡得两腮通红，头发凌乱的散着，又脏又油，因为一晚没有睡好，出了一层深深的黑眼圈，让眼睛看起来仿佛深深地凹陷进去，非常憔悴。但她对他没有丝毫的防备，给予了完全的信任。自从十五岁月经初潮之后，她彻底领悟到许昔年与别的男人不同，并不会因为许多女子容貌憔悴而一改自己的态度，至少对她不是。
　　还记得那日午后，耀眼的日光，他抚摸着她冰凉的小腹，异样的温柔。从那次以后，她就愿意把自己许多觉得羞耻的东西都暴露给他看，如同现在，她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邋遢憔悴的时刻，但却能够放心地任由他翻看。
　　车开到市区的时候路过一家粥铺，昔年把车停了下来，把和音留在车里睡着，自己下了车去买鲜粥。
　　很干净的小店。和音平日里喜欢喝带咸味的海鲜粥和皮蛋瘦肉粥，他就买了瘦肉粥和一碗白粥，附带着买了一些配粥喝的小菜，放在大的纸袋里拿回去。
　　开了车门之后看见和音睡醒了躺在车后面，伸出脚顶着车顶玩，他关了车门说，大概过二十分钟我们就到家了，这两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去买回来给你。
　　他打开将纸袋放在车后，让和音拿着，他说，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瘦肉粥还有一些小菜，如果是生病的话就不要再喝海鲜粥了。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胃口吃咸的东西，就再买了一碗白粥，带回家慢慢吃吧。
　　虞珊在不在家。和音问他。
　　许昔年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说，因为最近许多公事我要放在下个月之前处理掉，家里没有人，虞珊在婚前一个月和她母亲在自己的家里筹备，所以这段时间不会在家里。
　　你想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么。昔年，我想你陪我。和音拉住他的手指说。
　　许昔年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轻轻抚上她的发。他说，这两天我都会陪你，你听话一点，好不好。不要再让我为你费神了。晚上忽然出走的事情，以后不想你再做。
　　和音眼神忽然低了下去不再看昔年的脸，她转过头去拨弄着纸袋的边沿，岔开话题说，我好饿，想早点回家喝粥。
　　许昔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看和音恹恹的神情好像非常疲倦，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现在就由着她吧，还是在叛逆期的女孩子，这两天结婚的事情已经与她争吵了好久，许多事就不想让彼此再烦心。
　　开回到家的时候，许昔年打开车门，和音张着手让他背她。昔年笑，还是蹲下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托起她的腿上了电梯。
　　原先许昔年家里有一个保姆住着，一直负责生活起居，后来和音住进来之后觉得自己的私人生活就像被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偷窥了一样，很不习惯。许昔年知道以后就辞掉了保姆，请了另外一个住得相对比较近的，给她另外配了一把钥匙，平日里负责打扫，有必要时也会过来做饭烧菜，干完活就离开。
　　这几日许昔年回家的次数少了很多，都在外面应酬，家里还是打扫的得干干净净。昔年把和音放在沙发上，把粥从纸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打开，食物的香气马上就散发了出来。和音拿起店里给的一次性筷子打开就要夹菜，许昔年从她的手中拿走了筷子，走进厨房里打开碗柜重新抽了一副漆木筷子和陶瓷的调羹递给她，他说，这种一次性筷子以后少用，女孩子在外面要学会怎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用不卫生的东西。知不知道。
　　和音不吭身，低下头点了点就拿着调羹认真吃粥。许昔年抚了抚他的头，就上楼梯去换衣服。在他转身的时候，和音的眼睛里滚出来一颗很大的眼泪掉在碗里，消失不见。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等到他下个月与别的女子成婚过后，也许，再不能够享受到这样难得的温柔了。并不是许昔年的原因，一旦娶了别的女子进门，她就没有办法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和他在一起，慢慢地喝粥聊天，享受他眼神里每一刻的水样温柔。仿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还是她，只是早已不同昨日，不同从前。最初的愿望只不过是与他相伴相知，她能够在他的身边获悉他每一个细小的想法与表情变化，他们不会分开。如今她成长为一个少女，他亦将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她意识到许多事不会随着自己的妥协让步或是争吵而改变，她即便强大，但是面对昔年与这板上钉钉的事实她也会感到无能为力。
　　那么就只能够叛逆，让他在乎她，让他在意她，让他为她分心为她费尽心思掏尽肺腑。和音那时候想告诉他，我就是如此自私的人，无法看着你与别的女子欢欢乐乐的结婚享受天伦之乐，而把我一个人抛在地狱里。我就是无法看着自己痛苦的时刻，你却安好。
　　昔年，我不会再阻止你寻花问柳或是结婚生子，我只想让你知道，深夜里离家出走，在酒吧灌酒抽烟，随随便便找上一个男朋友，这些，都将只是一个起点，仅此而已。
　　从今往后，也许现世安不安稳，岁月都不再将是静好如初。
　　和音狠狠地扒着碗里的粥，她将碟子里所有的菜统统倒进粥里，一勺一勺硬是强迫自己吃完。食物的香气与余热温暖着嗅觉与胃，她将一整碗粥都喝完，头部血液向胃涌动，她疲困得眼睛不想睁开，于是脱了拖鞋躺在沙发上睡去。
　　许昔年在二楼换了衣服，在书房里接了几个公司的电话和邮件之后就下楼来看看和音。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她早就吃完了一整碗粥，躺在沙发上熟睡，快要十一月的天气，就连连毯子都没有盖。他走下楼梯上前去摸和音的手，果然是冰凉冰凉的。便俯身将她抱起来走到房间里去。
　　和音前两天晚上离家出走，将房间翻腾得乱七八糟的，关了家门就头也不回地走。许昔年被她气得不行，打开她房间的门看见一片乱糟糟的样子心里就更加冒火，上前用力摔了她房间的门，震得地板都抖了抖。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保姆又重新把她的房间全部收拾了一遍，还是跟以前一样干干净净，看不出争吵后她翻找衣服的痕迹。
　　昔年将和音放在床上，解开了她外面穿的针织衣之后给她盖了一床刚换得的厚被子。他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女子，伸手拨开她额间的刘海，神情复杂。
　　和音。
　　他只是缓缓叫了她一声，不带任何只字片语。和音此时其实醒着，昔年也知道她醒着，但是她不睁开眼睛，他也没有拆穿他。但和音淡淡地听着他唤她的名字，好像带了些许复杂的感情，但是说不上来，只是听着，觉得他如今非常无奈，许多想要对她说的话，再说都没有意义。
　　和音，听话一些，好不好。
　　你应该明白，你对我而言便是独一无二，可为什么要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再加一份如此沉重难以背负的感情。就像原先那样生活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和音。
　　昔年这样看着和音片刻，最终收回目光，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掖好，起身将门轻轻关上离开。
　　和音慢慢地翻了一个身，沉沉睡去。
　　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最喜欢许昔年叫她的名字，其实叫出来与别人一样，都只是单单地叫“和音”二字。但是被许昔年叫出来的名字却带着地方黏糯与温情的口音，能够体会到这两个字在他的唇齿之间婉转地翻滚，随着唇形地变动发出来，可以感受到他低沉的嗓音里仿佛带着无限对她的感情与怜惜。
　　也许这便是他一贯的天性，早已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去唤着别人的名字，凭借这个，就能够吸引女子的注意，沉沦在这一片温柔的低鸣之中。以后在家里，也许同样能够听见他这样叫自己新婚妻子的名字。
　　虞珊，虞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