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之前，日落之后》1235678

2、暧昧

　　早上六点。
　　温格非还是睡梦里，他总是睡的很晚，起的也很晚。
　　手机响了。
　　迷迷糊糊地摸过来，强撑开眼，陌生号码，挂断，接着睡。
　　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挂断。
　　再响。
　　再挂。
　　如此几回，温格非也睡不成了，接了电话，口气相当恼火：“谁！”
　　“是我。”
　　“……”温格非愣了半天，“谁？”
　　“裴良晏。”
　　“……”
　　“还没起床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那温柔语气里的笑让温格非心跳空了半拍，仿佛一线电流穿过盘了很多圈的肠子，一瞬间就扎在小腹那里，整个人又微微发烫起来。
　　“什么事？”
　　“今天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取车，毕竟是我撞了你，不这么做，心里过意不去。”
　　“……真的不用这么麻烦你。”
　　“不麻烦，我今天一整天都没事做，不和你去，我就只能闷得发慌而已。”
　　“……”
　　“中午给你电话。”
　　温格非还想说点什么，电话那头已经只剩下嘟嘟声。
　　‘真是个自作主张的人。’
　　嘴里这样嘟囔，心里却好像背道而驰。
　　起床洗漱，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用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
　　‘为人师表，总是要很谨慎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心里好像依旧是背道而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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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下课。午饭。午后小憩一会儿。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温格非好几次跟自己说，‘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呢？不要理会他，自己去吧。不要等他了，等到他，你会有大麻烦的。快点自己走掉吧。’
　　但他终究还是跟随了和嘴巴背道而驰的心，一直等着。

　　又一次被电话铃声从睡梦里吵醒。
　　这次手机屏幕显示了名字，裴良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三个字，温格非心里忽然有种难以言述情绪，温吞吞的，缠绕着整个身体，一瞬间就软绵绵。
　　“嗯？”
　　“又在睡觉？”电话那头仍旧是没心没肺的笑声，无比欢快，像窗外的阳光，照得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
　　“我在昨天那个地方，你出来吧。”
　　“嗯。”温格非挂了电话，进洗手间重新整理一遍。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睛忽闪着从没有过的光亮，心里有些惶惑和害怕。
　　那是悬崖，一定是悬崖。
　　跟随他，走过去，就是万劫不复。
　　他这样想着，两条腿已经自发地走过阳光下的校园，走到了那个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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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忽然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晚了一点。等急了吧？”
　　“没有，学校里事情很多。”温格非低头扣安全带，遮掩着说谎的不自在。
　　“哦……说你一直在等我，让我高兴一下不好吗？”
　　“……”温格非心跳一空，惊诧地看他，见他笑嘻嘻的一脸促狭的样子，心里略有恼火，“你总是这样吗？”这人真的知道他在说什么，跟谁说吗？
　　“什么样？”
　　“说些没意思的话，我又不是……不是……”很多字句在舌尖乱窜，却说不出口，温格非斟酌半天，“你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不觉得很怪吗？”
　　“很怪吗？很怪吗？”裴良晏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哈哈笑起来。
　　温格非看着他笑起来那一口白牙，不禁想，这人是傻子吗？有那么多可笑的事吗？每次都笑成这样……他又看了看裴良晏，灿灿的阳光里，他的眉毛浓浓的，瞳子亮晶晶的，即使五官笑得有点扭曲，还是很英俊，好看得耀眼。
　　‘我也会这样笑吗？好像不记得了。’。温格非这样想。
　　“没把你当女人。”裴良晏不笑了，有点认真的样子。
　　“什么？”
　　“不能跟男人这样说话吗？是教科书里这样写的吗？”
　　“……”这人很会讲歪理啊。
　　“能陪我吃点东西吗？”裴良晏皱着脸，很委屈的样子，“从早上就没吃饭，到现在，快饿死了。”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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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格非安静地坐着，喝茶，看着对面一直在吃，吃，吃的人。
　　他真能吃啊，吃进去的东西已经够他吃两天了。
　　他这么想着，嘴巴也跟着说了出来：“还没吃饱吗？你吃太多了……”
　　“我不是女人，不需要像小猫一样吃饭吧？而且，我不胖啊。”
　　温格非打量他，浅蓝色衬衫裁剪得很贴身，手臂和腹部的布料微微绷紧，看不出有肥肉的样子，肌肉的线条很利落，很漂亮。
　　“需要很大的运动量吧。”以他这样的饭量，维持这样的身材，怕是不容易。
　　“不是说过我精力旺盛得用不完吗？”
　　“嗯？”
　　“用不完就会失眠，所以需要大量运动，累趴下了就想不起失眠这回事了，比吃药管用。是我的主治大夫说的。”
　　“这样也可以啊……”
　　“你不喜欢运动？”
　　“额……”温格非是很懒得动的人，他信奉的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能站着不走着，可这样说好像会很丢人吧，“偶尔吧。工作很忙，没什么精力运动。”
　　裴良晏皱着眉头看他，“做老师会死得比较早吧？”
　　“啊？”这人的脑子又在想什么了？
　　“看过一个报告是这么说的。人如果老是不动，身体功能都搁着不用，时间长了就会萎缩，想再用起来也没办法了。就像搁置太久的机器生锈了，就报废了。”
　　“机器不是有使用年限吗？总是超负荷运行，会提前报废的吧。所以说，过分运动才是消耗生命的长度……”才说完就后悔了，干嘛跟这个脑子有点颠倒的人认真呢！
　　“适当运动总没有坏处吧？”裴良晏笑笑的，看他没反驳，笑得更欢，“有空的时候，我可以找你一起运动吗？”
　　“……”温格非皱眉头，有点不想答应。
　　“你有三十岁了吧？”
　　“嗯。”
　　“这个年纪了，再不运动，你的骨头肌肉都会加速老化，再过十年，可能你想运动都动不了了，骨质疏松，肌肉萎缩什么的。”
　　“……”哪有这么夸张，这人脑回路有问题吧……虽然他的目的是昭然若揭的，可这么明目张胆的信口开河也不脸红，脸皮可真够厚的。
　　温格非想着他这半天绕了这么大一圈想达到的目的，竟然忍不住嘴角上扬。
　　裴良晏看他笑了，忙拍板：“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给你电话。”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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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4S店取车出来，往回走的路上，裴良晏一直尾随在温格非车后。
　　一前一后的距离，温格非从后车镜看到裴良晏的车，稳稳地跟在后面。
　　‘加快速度，让他知道你不想继续下去，甩掉这个人，远离这个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温格非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整个人紧张到微微发抖，握紧方向盘的手一片冷白，白得像是落了霜雪。
　　可手和脚却背叛了心，速度凝固在那个数字上。
　　很悠然的车速，用来欣赏美景般的车速，出卖了他的真心，暧昧的情绪滋长得越发猖狂。
　　车厢里，独自一人，没有人看到他，嘲笑他，他却仍为这种心思而羞耻，自暴自弃。
　　‘就这么一次，只有这么一次，放纵自己的本心，放弃对世俗的伪装，不会成为犯罪的……神啊，请你闭一下眼睛，放过我这一次小小的罪恶，只有一下，很快就会结束了。’温格非在心中祈祷。
　　看一眼后车镜，影影绰绰的，看到裴良晏的身影，宁静而奇妙的情绪自心中而起，弥漫身心，让他乱糟糟的心安定下来。

　　手机响了，低头看，是裴良晏。
　　“什么事？”
　　“我要转弯了。”
　　“嗯。”心中一丝怅然，又是解脱。
　　“明天可以找你吗？”
　　“嗯？”
　　“说好了，一起运动的。”
　　“……”
　　“怎么？”
　　“……可以。”就一下，不会变成罪恶，不会坠入深渊的。
　　忽然响了一声喇叭，温格非看后车镜，后面的车已经打了转向灯，向另一边车窗看去，那车已经转去右边车道，车窗摇下来，裴良晏冲他笑着，挥挥手，走了。

　　那个无比灿烂的笑脸印在脑海里，直到回到学校，车子停在家门口，温格非眼前还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个笑容，骄阳一样，灿烂美好，却又灼烫，危险。
　　‘朋友约在一起玩，运动什么的，是正常的吧？别的，正常的男人，也会这么做吧？他是有婚姻的，应该是正常的，他的这些行为应该也是正常的。只是我对他有感觉，他一无所知，不会有任何危险……’温格非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下意识地逃避重点，不想去思考裴良晏从认识开始就有意无意地纠缠他是为了什么，他只觉得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美好，像久困阴霾后的第一缕阳光，珍贵得他舍不得放手。
　　他踏上回家的台阶，心里带着一些温吞吞的甜美，几乎要以为阴霾已经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