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阿妮若

21、第 21 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定定心神，咬牙挣出他的怀抱，转身跃人池塘。
　　夜里冰凉的池水很快让我的身体冷却下来，池塘很深，我沉到水底，后脑许久没用的鳃张开来呼吸，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却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我躲在水里不敢出去，过了很久，才浮出水面，整个院中一片寂静，天边已经泛白，近天明了。
　　我向岸边游去，双臂划水的声音隐隐传开，岸边假山下有一人站起身来，原来他还在！本以为他已经走了呢。我突然发觉我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先前我跳进池塘里时，他并未下水来救，或许他认为我会水，但常人决计没有能在水底待上一个多时辰的啊！
　　我在水底多时，他只静静的等在池边，怀里抱着一件不知何时取来的披风。霎间，我心下了然。
　　我游过去，他伸手将我拉上岸，再抖开披风将我围住。
　　“你早知道了？”我问得没头没脑。
　　“嗯！”他却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又问。
　　“你救我的时候。”
　　果然，那时他看到我了。我心里暗想，这人警觉性还真是高，都被水淹得昏迷，中途还能醒过来看看是谁救了他，并且看那么一眼就再晕过去了也还没忘掉。
　　“我听闻鲛人到了水里便会现出原形，怎么你……”他疑惑的上下打量着我。
　　“海水，只有海水才能让我的鱼尾显现出来。”我答。
　　他点点头，又说：“那晚你将我送到沙滩后，有路过的渔人再帮忙把我送回别院。休息了两天，我身体恢复之后，我便日日去那沙滩，心想或许能再见着你，没过几日，却真让我见到了，我实在……很是欢喜……”说到后头，他脸上浮起微赧。
　　他并没有看见阿阔，甚好！那时我还担心阿阔会吓到他。
　　“难怪你待我如此好了，原来你早知道我救了你。”我微微一笑。
　　他直直的看着我，黑眸如同幽深的潭水，半晌，轻声说：“我待你好，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是因为我喜爱你，想娶你为妻，想与你相伴一世。”虽然双颊通红，话语间却毫无阻滞，语气十分坚定。
　　我无措的看着他。
　　他眼中的期盼渐渐暗淡，自嘲道：“那日我多么欢喜，以为你是寻我来了，以为是老天眷顾，不忍看我孤身一人……”他苦笑，“你倒是来寻人的，寻得却不是我。”
　　他的神情让我觉得心口揪着疼。
　　天色越发明亮起来，他发髻微微凌乱，俊逸的脸庞显得疲倦苍白，声音沙哑而暗淡：“以后不许再一个人跑出去了，你一个女子在外面很危险，这两日我担心得要死！”顿了顿，又说：“我知道是我提婚事吓到你，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你要寻人，往后我出门办事皆带上你，若觉得不便，你我可以兄妹相称，只要你别再离开我……至少，在你找到那人之前，别离开我，好么？”
　　我压抑着眼中的泪意，不住点头。
　　他轻轻抱了抱我，轻轻在我额上一吻。
　　“快回屋换下湿衣再睡，这两日光顾着找你，现下可以回屋放心睡一觉了。”他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去。初升的日光下，他的身影隐没在月门之后，
　　我走进屋子，却见婢女仆妇跪了一地，两名家丁在一旁看守，我心下极是愧疚，上前唤她们起身，雨落一看见我，竟扑上来抱我，却站立不住险些摔倒，想是因跪太久双酸麻，我飞快的过去将她扶住，她哭着说：“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可安好？”我点点头，她扯起嘴角想笑又笑不出，脸上一阵抽搐，“哇”一声又大哭起来。
　　我心中感动不已，我知道这丫头哭是真担心我，却不是因为责罚。晴雪和凉夏暖冬及妇人粗使皆瘫倒在地，轻声啜泣着。
　　自发现我失踪，顾之城大怒之下令涤纱苑所有下人罚跪，直到我安全回来为止。至此，几人已经跪了一日一夜。那两名家丁见我返回，便行礼离去。
　　知道众人已经饥饿疲乏之极，我忙让她们快去吃食休息，见我浑身湿漉漉的，两名妇人坚持要将汤沐备好之后再去。
　　到浴室泡了个热水澡，泡得浑身暖暖的，虽也觉着腹中饥饿，却不想吃东西，直接到榻上躺下，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秋去冬来，天气转凉，入冬没几日便落了初雪。院中也堆起了厚厚的积雪，万物银装素裹，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美景，于是整日的在院子玩得流连忘返，哪怕冻得鼻头通红，双手通红也不肯回屋。
　　早上，雨落跟我说了她儿时玩过的堆雪人，我很感兴趣，早餐之后我们便玩了起来，我学着雨落的样子，用扫帚将雪扫作一堆，再用手拍紧，正拍着，忽觉后背被什么砸了一下，我回头，看见顾之城站在不远处，正抓着一把雪捏成一个小球，他眼中带着少见的顽皮，忽然手一扬，手中的雪球飞过来，我一时愣住忘记了躲，那小雪球“啪”一声打在我额头上，顾之城哈哈大笑：“傻丫头，都不知道躲！”
　　我飞快伸手从刚扫拢的雪堆上捧了一大把雪，随手揉两下便用力朝他掷去，却被他轻易躲过，又掷了几次，仍不中。我唤雨落来帮忙，那丫头却摇摇头，笑着往后躲，这个没义气的家伙！我心里骂着，却忘了顾之城才是她的主人。
　　雪球又掷不中，堆的雪人又被我弄散了，我气呼呼的向院子一侧的松林走去，顾之城跟过来，在后面唤我，我不理他。
　　走到林中，站在枝桠低矮的松树下，听见他走过来，我跃起抓住树枝用力一摇，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落得他满头满身都是，不过我自己并没有幸免，也是弄得满头满身都是雪。但看他狼狈的样子，我不禁捧腹大笑。
　　他伸手拂去我头顶和肩上的落雪，宠溺的笑着说：“这回高兴了！”
　　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也伸手帮他拂去落雪。心里却想，原本我不是这样的性子，这大半年来被他宠得厉害，却宠得我时时跟他使起小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