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女三嫁》锦疏

23、杨通回家

　　聚优胭脂铺进来一批新货，属大月支所产，店铺老板娘亲自来给杨夫人送货。杨夫人挑了好些好的让多金送到招财院去，被增福偷偷扣下一盒鹅蛋粉、一盒胭脂、一盒蔻丹。杨夫人把剩下的胭脂逐个看了一遍，全都留下自用，清了钱款，让纳银送老板娘出门。
　　凤妤守口如瓶，杨夫人只知凤大娘身体一直不见好，本想要去凤家看看，总被凤妤以各种说辞推掉了，所以去药房里拣了三根长白山百年老参，一只脸盆大的灵芝，预备凤妤下次再去凤家的时候带去给凤大娘，聊表心意。
　　杨夫人刚出药房，便听见院门外仆人一叠声地喊着少爷回来了。杨夫人一急，小跑着出去，添寿连忙跟上。
　　杨通是挥霍惯了的，三日一小请，五天一大宴，三百两银子根本撑不了几天，很快见底了。温柔又一个劲地哭穷，把私房体己藏得什么似的，防他像防贼。今日早餐竟然连腐乳都摆出来了，杨通火气上头，甩了筷子就回家。
　　杨夫人见儿子没缺胳膊少腿，不但没瘦，反而白胖许多，原本提吊的心刚放下，又添出几丝恼怒，抡拳捶了几下杨通后背，“败家的熊孩子，还知道你老子娘？翅膀硬了？能独飞了？还回来做什么！”
　　杨通原本就有怒气，看见自己娘又这样，拉下脸，转身又要走。杨夫人赶紧拉住他，急道：“你又要去哪里？”
　　杨通气道：“反正您老不待见我，我还是赶紧滚吧，免得脏了您的眼！”
　　杨夫人又气又急，奈何就是拿他没办法，捶一下他的后背出气，问道：“吃饭了没？”
　　“没，”杨通苦脸道，“连早饭都没吃。”
　　“趁早饿死得了！”杨夫人啐了一口，转头让丫头去准备吃食，得另开灶火重做，不许拿中午的剩菜剩饭充数。

　　凤妤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往凤家跑，幸好公婆开明，知道凤大娘身体不好，不但赠送了好些补品，而且准许她时常回家看看。今日，凤妤脱手了两家店铺，结束得有些早，便去了“好多菜”买了两只三品鸭孝顺公婆。
　　回到家，凤妤听下人说杨通回家了，现在后花园的高恩堂思过。
　　凤妤去福寿院和杨夫人请安。杨夫人正在烦恼杨通的事，虽心里明白溺爱不好，可是又舍不得让他吃苦受罚，要是被杨老爷知道他回家了，非得打断他一条腿不可。杨通小时候虽然也混，又调皮，但从没闹出离家出走，现在人长大了，心玩野了，胆子越发大了，这次万幸得保大全，要是真碰上个好歹，可让他们二老如何度过残生？若真这样，杨家这份家业又有何意义！杨夫人打定主意不能让杨老爷再教训杨通，要是再把他打跑，她要去哪里找儿子？因此，杨夫人才让杨通先去高恩堂避避，先熄灭杨老爷的火气再说。
　　增福在杨夫人身边嘀咕，“少奶奶进门之前，少爷从来不这样，自从少奶奶嫁过来之后，少爷就玩得越发大，该不会这些都是少奶奶教的吧？听说少奶奶还是姑娘的时候，凤家大半的产业都是少奶奶管着，每日迎来送往，打交道的不乏三教九流，会玩得很呢！如果不是她教的，那就是她的八字和少爷犯冲，二人不是良配……”
　　凤妤站在门外，将添寿的话一句不差听进耳里，接着，她听见杨夫人叫增福住嘴，不得议论主人的是非。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凤妤朝添寿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离开福寿院。
　　将开晚饭时分，杨老爷回来，听见不孝子回家了，抄起一根胳膊粗的烧火棍怒冲冲要去高恩堂教训儿子，被杨夫人抱住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凤妤看不过去，也帮着劝了几句。
　　杨老爷叹息，丢了烧火棍，泄气地坐在梅花凳上。杨夫人确定儿子能逃过一劫，放心地站起来，接过凤妤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招呼着给杨老爷添饭。杨老爷一肚子的气，哪能吃得下？拂袖离开。
　　杨夫人对着杨老爷的背影瞪眼，哼声道：“老不死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神情有气恼也有得意，敢情刚才坐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全是假的。
　　凤妤不语，沉默地陪着杨夫人用完饭，便回房了。想起凤大娘对她的婚后教育，凤妤思量自己本就是商人之后，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付出了便要得到回报。于是她让添寿去厨房吩咐厨娘做一个清炒瓜片，一个贵妃醉鱼，再把今晚吃剩下的鱼肚煨云腿和半只三品鸭热一热。
　　七喜帮着凤妤梳了个坠马髻，别上流苏簪，斜插一朵粉色绢花，匀了聚优店铺的胭脂抹上，又画上弦月眉，便与之前大不相同，苍白的脸色被腮红所遮，看起来健康活泼许多，顾盼流连之间，现出万种风情。
　　凤妤对着镜子细看一回，见七喜在帮她挑选衣服，脸颊有些发红发热，寻了个理由将她遣出去，自己开了橱子，从最底部拿出一个压箱底的包裹，换了衣服再披上披风，在房里等着添寿提食盒回来。
　　凤妤拿了食盒，提步往高恩堂走去，七喜想要跟上去，被添寿拉住。七喜不明就里地看着添寿，见添寿红了脸，顿时明白过来，也羞得满脸通红。
　　凤妤以为杨通饿着肚子在高恩堂受罚，哪知杨夫人早在杨老爷回家之前就把晚饭给他送过去了，凤妤敲门的那会儿，他早已吃饱，撑着圆滚滚的肚子歪在木质地板上，一手抓着一只鸡爪，啃着消遣。
　　听见敲门声，杨通打了个机灵，以为他老子提着棍子来教训他，连忙把碗筷、食盒和鸡骨头全都推进神案底下，扯着桌布擦干净手和嘴，又用桌布遮盖好犯错证据，这才调整好面部表情，装出一副吃错悔改的可怜样子，开门一见是凤妤，嘁了一声，收回表情，揉揉因紧张而发酸的下巴。
　　“饿了吧？给你送吃的来了。”凤妤抬高手中的食盒。
　　杨通见凤妤今日装扮得漂亮，与平日里的清汤挂面判若两人，眼前一亮，忙一只手接过食盒，一只揽着她的腰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