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女三嫁》锦疏

11、婆婆的礼物

　　出了凤家，凤妤让小厮把马车赶到浣心茶舍去。凤家离茶舍不远，很快就到了。凤妤下了马车，吩咐小厮驾着马车回杨家，一会儿她自己走回去。添寿想要跟着进去照顾，被七喜拉住了。在凤妤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独自来这个茶楼坐坐。
　　浣心茶舍设在一个胡同里，离江越最繁华的主街道并不远，为闹中取静之意，门前种植四排密集的竹林，将整个茶舍隐藏在竹林之后，竹林间人工挖了一道小渠，蜿蜒曲折，水源从附近的一条小河中引来，从假山上倾注而下，渠中养几尾小金鱼，悠然自得地在水中游摆。
　　茶舍一楼是大堂，摆放十张茶桌，今天是棋艺大赛，不但每张桌子都坐了人，而且还有不少围观，整个大堂倒是很安静，除了手谈时黑白棋子敲击棋枰的声音，只有偶尔的几个喝彩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方寸之上的紧张战事上，连看店的掌柜和店小二也不例外。
　　凤妤并不打扰他们，径直悄声上了二楼。她在茶舍有一个专属包厢，每年年初付定金，年尾结账，就算她不来，包厢也会空在那里。
　　凤妤上了二楼，往右手方向走到最里间，推门而入，愕然发现临窗坐了一个人，藏青色劲装，头戴斗笠，在她推门进来的一刹那，他把撩至斗笠之上的黑纱放了下来，凤妤并没看见他的模样。
　　“对不起。”凤妤退出房外，看了看房间号，发现自己并无走错，于是重新迈进房里，“对不起……”
　　茶博士刚在隔壁厢房奉好茶，出来看见凤妤，满脸堆笑地走过来，歉意道：“今日人多，厢房实在安排不过来，因少奶奶成亲之后没再来过小店，掌柜的才斗胆把这位客官安排在了这里。”
　　凤妤道：“无妨，再找一个厢房便好。”
　　茶博士看了看楼下，为难地笑道：“今日……”忽听房里戴斗笠的客官喊结账，一喜，请凤妤在外面稍等，进去收钱。
　　凤妤后退一步，侧了侧身，藏青劲装的男子从她面前经过，一阵微风吹来，吹动男子斗笠上的黑纱，微风中，凤妤闻见熟悉的气味。
　　茶博士在里面收拾好了，请凤妤进来，并熟练地给她在茶壶里加上水，在香炉里添了香片，“说起来，刚才那位客官和少奶奶真是像，来茶楼不喝茶只要白开水，点香需放衡芜香。”
　　凤妤放了十枚铜钱在桌上，茶博士道了谢收下，提着大肚长嘴茶壶退出去。
　　待关上了门，凤妤舒了一口，半身重量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水，神思却不知道游到了哪个方向。将整个思想放空，什么也不去想，就是单纯地坐着发呆。
　　时间过得很快，等凤妤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窗外橘红色的太阳并不耀眼，斜晖照在外面住户的房顶上，余热还未散去。
　　凤妤深吸一口气，将凤大娘同她讲的话回味一遍，打开包厢的门出去，楼下的战局已经烟消弥散，几对年纪稍大的大叔大伯们坐在一起，悄悄说着什么。经过他们的时候，凤妤不经意听见“盐政”“钦差”几个字。
　　到了杨家，凤妤先回去换了身衣服，问了一下杨通的事情。进宝说他中午时候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将书房里但凡能砸碎的东西摔了个精光。看见进宝并不在意的神情，凤妤猜想杨通是经常干这种事情的，高兴了说一通甜得腻人的好话，生气了随意拿东西出气，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控制不了脾气。
　　福寿院里，增福坐在正房门前，低头纳鞋，脚边放了一个针线篮。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鞋子上，连凤妤走近了也不知道。她手里纳的是一双男鞋，银灰色，千层底，已近收尾。
　　“做给情郎的？”
　　凤妤的突然出声唬了增福一跳，她抬头看见是凤妤，将鞋子放进脚边的针线篮里，遮了手绢，站起对凤妤福了福身子，“绣着玩的，让少奶奶笑话了。”
　　“是媳妇在外面吗？快进来。”杨夫人在里面出声。
　　增福打开帘子，请凤妤进去。
　　杨夫人的房里，箱子柜子全都打开了，桌子上、床上满是花花绿绿的衣裳，地上还七零八落地散了一些，凌乱不堪，不知情的还以为家里遭窃了。
　　“婆婆在找东西么？怎么不让丫头来。”凤妤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裳，折叠好放在凳子上。
　　杨大娘挠了挠头，“是在找东西，丫头们不方便，干脆自己来，好在已经找到了。”说着随手扯了一块花布，将床上一堆东西打了一个包裹，抱给凤妤，“这是给你的，增加闺房情趣。你和我当年的身量差不多，应该能穿得下。亲家母身体怎么样？”
　　凤妤接过包袱，暂时放在太师椅上，从桌上倒了杯茶给杨夫人，“我娘得了风寒，好在没有大碍，过几天就能痊愈。”
　　杨夫人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说道：“老人家身子骨比不得年轻时候了，昨晚下了一场雨，我的肩膀一整天都是涨涨的。这几日府里要是没事，你就经常去娘家看看，你母亲真是不容易，我是很佩服的。女婿等于半子，本来通儿也应该前去侍疾，只是你管不住这个混账小子，放他出去就等于纵虎归山，在外面不闹个无法无天不会回来。”
　　凤妤点头说是，手下为杨夫人捏肩膀的手劲不减。
　　回到房里，添寿伺候凤妤梳洗。从铜镜里，凤妤看见七喜叠床铺被好之后，想要打开杨夫人送给她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凤妤接过添寿递过来的毛巾，吩咐道，“你们也累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
　　七喜把解了一半的包袱放在床上，和添寿一起退出，关上房门。
　　凤妤抹了脸，将毛巾放置毛巾架上，走到床边把解了一半的包袱打开，一堆大红大紫大绿的东西呈现在眼前。凤妤拿起一件薄如蝉翼的东西，发现是一件肚兜，用极细的蚕丝织成，下半部分用绿色丝线绣了三朵莲叶，莲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仿佛抖一下肚兜它就能滚落下来。凤妤拿了肚兜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两片荷叶在胸口之下，偏上的一片荷叶位于侧部，堪堪只能遮住半个胸部，其他之处再无装饰，透明如薄纱。
　　凤妤红着脸再拿起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这件是长袍，浣花锦裁做而成，好像并无异样，可是细看之下，发现胸和腰收得很紧，臀围的位置也减料了，左腿处从下一直到大腿根处有一道很长的开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