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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猪肉买出来的意外 ...


  •   回家途中,路过鸣翠楼,探了探首。
      人体真是自然界特别精妙的一种组合,特别此刻,我深深惊叹于自己精神与形体的矛盾,而正是这种极度的不协调,组合出此刻侧头向街市,两腿入门楼的曼妙体态。我死死闭眼,经过了好一番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终于眼一白、心一横,昂首走入金碧辉煌的门厅,这几日囊中羞涩,又被简初压榨的顿顿啃骨头,身体的本能反应早就不受我主观控制了。
      鸣翠楼遍布□□各地,是近些年来食楼中的新兴力量,其菜肴天然而鲜美醇厚,素简却营养丰富,深得达官显贵的喜爱追捧。更令人钦佩的是,其楼主深谙经营之道,每种菜式佳肴,每日只限十桌,十桌之后,就算皇权亲临亦绝不再出。此等气魄,已非寻常商家所及,放眼天下,权贵们更是无一不以得尝鸣翠楼之佳宴而沾沾自喜。我深深地折服于这种营销手段,听说前些日子,一个小学徒就经不起某位土财暴发户一两金子的高价诱惑,趁着月黑风高夜悄悄偷出了一盘土财主垂涎已久的酱肘子,结果东窗事发,鸣翠楼的掌柜照着当初签下的契约,竟然活生生砍去了小学徒的一对“肘子”,杀鸡儆猴,白白为我们这些平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这个故事也告诉我们,出来混,没点后台是不行的。如若这个小学徒像话本里有段离奇的生世,譬如说是某位宰相的私生子云云,这般毫无人性可言的契约大抵就能被和谐了。可叹如今世道清明,反腐倡廉尤其抓的的紧,以往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日子早已成了官员们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忧伤往事。可叹宰相愣凭贴着肚子撑根小竹竿混出风生水起,在解决打野战这个问题上,私生子多半还在娘胎中就和老娘一起被和谐了。
      鸣翠楼不愧是誉满天下的食楼,琉璃水涡、檐牙高啄,更难得的是,楼中设雅席,歌台暖响、春光融融。楼下早有衣冠华丽的女子侍立一旁,人一踏入门槛便轻车熟路的引入酒座,真真贴心。我冲美女点头示意,唔,熟客熟客,一看就是经常来楼里蹭免费试吃的芙蓉糕的那些个小老百姓之一嘛。顺便提一句,他家的芙蓉糕真心不错。
      我幸福的眯着眼,涎着脸皮把芙蓉糕塞到口中,突然喉头一噎,背部蓦地一僵,同时一道凌厉的目光杀到,我穿过重重的人群张惶四顾,却只瞅见一只美人搂着一群美人,喝茶。额,是错觉么?我仿佛觉察到这群美人里面那只最出众的美人正漫不经心盯着我,虽然只是惊鸿一笑,却搞得我很惴惴不安。
      呜呼,如今这世道,早已不是古书里描绘出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的民风开放之年代可比拟的了。曾经广为流传的一则故事就是,一位如玉的女子在田野里看到一包白茅包着的死麕,呀,原来是打猎的男子在试探自己呢,女子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见了那男子先是心头一热,然后两人就鲁莽了。末了末了,又喜又忧的女子还不忘嘱咐,你动作轻点啊,别把狗给惊动了。
      想如今,民风却是更加开放了。
      故事的改编版,有女怀春,女士诱之。
      一位如玉的女子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包白茅包着的香帕,呀,原来是万花楼的牡丹花魁在试探自己呢,女子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见了风情万种的牡丹姑娘立时心猿意马了,羞答答地上前,羞答答地拉起花魁白嫩的柔荑,二人羞答答着,便鲁莽了。有道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色狼。在这个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社会里,不仅要防着色狼,还得防着女色狼。
      有念于此,我羞涩且胆战心惊着回以美人一笑,又越过美人凌厉的目光,锁定身后一名身长九尺的猛汉,果断将大汉往身前一推,向美人招了招手,遥遥对美女抱拳道:“抱歉挡着你视线,唔,眼光不错,这厮朝气蓬勃、孔武有力,乃吃喝玩乐、居家必备之……呃……”
      古语说得好啊,此情无计可消除,欲上层楼,欲上层楼,上到顶楼猜不透,啊,原来还没摔够。我话音未落,只见猛汉身子猛一斜,好巧不巧踩到一块诡异的香蕉皮上,唯一值得钦佩的是,直到后脑着地的那一刻汉子依旧贯彻落实了调戏妹子时两眼放光、口水肆流的精神,真是可歌可泣。
      不过这位真汉子的前移倒正好将我眼角的余光聚焦到柜台尽头处一簇略闪而过的红艳光色。我暗自摸了把冷汗,忙急急飞奔而去,果真提溜起一只火红毛皮,传说中倾国倾城、蕙质兰心的兔子。更庆幸的是我的心理承受力足够强大,尚能附带着托起兔子怀中死不松爪的一只红亮亮、油汪汪的烤鸭。
      兔子顶着两大牙,冲我展颜一笑。
      窗外秋意正浓,落叶匆匆。楼中聚了群喝茶阔论的文人,其中有个人高声咏叹道,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翻了个白眼,你大爷家的秋高气爽,没听说过“秋老虎”吗!没见过酒楼里成排的冰块吗!你大爷没教过食不言寝不语的基本素养吗!于是我颤巍巍着走到柜台,颤巍巍着向掌柜借下算盘,准备算算这个月还有没有余钱替简初顶上这只烤鸭的账款。好在这位津津有味啃鸭子的罪魁祸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鲁莽,一边安静守己、楚楚可怜的瞪向我,想来是知错了。我略感欣慰,捋了捋简初头顶的那撮红毛安慰道:“别怕,烤兔子总比烤鸭值钱,合计下来也够我三天的口粮,你找个时机遁地溜走就没事了。”
      不过很快我便认识到欣慰并不是我的特权,大脑短暂短路之后,我清醒的发现,能让这只没心没肺的兔子停下嘴中的肉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一坨更大的肉。
      果不其然,未待我转头,身后这坨大肉便应景的发话了:“忘忧啊,你走之后我思来想去、忐忑难安,也许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女孩子追逐的快感,才会失态的没有搭理你。不过你别着急,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抽了口凉气,不得不反复调整呼吸来平息内心的澎湃,这直接导致了肩膀出自本能的以固定频率抖动。我心里暗暗叫苦,我没有误会,我真的没有误会。
      然而三哥深情并茂的告白终于让我连最后一点回头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他说:“忘忧你别哭啊,三哥最看不得女人伤心了。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说出求婚这样的话来不容易,是三哥辜负你。可是我真的忘不了我那死去的媳妇儿,不过你若不介意,我也是可以娶你的……”
      简初嘴里嚼了一半的鸭腿“哐当”一声坠落,她砸吧砸吧着回味数番唇齿间的余香,悄悄和我以眼神交流道:“忘忧,从你的幸福上讲,我当然是舍不得你这样草草就把自己嫁了的,但从我们的幸福上出发,我觉得你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我咬牙示意:“你就不怕我怂恿三哥改行卖红烧兔肉?话本里可都是那么说的,一家两兄弟,父母早逝,自从大哥娶了一房刻薄的媳妇儿以后,新妇便容不下任何旁的东西,特别是吃白食的小叔子,传说中的牛郎不就是各中饱受凌虐、净身出户的典范嘛。你看亲兄弟也不外如是,何况你只是只兔子,就不怕我怂恿三哥先把你剁了?不如我给你找只雄兔子,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兔子产崽那飞一般的效率,你俩合计那么一闹,一窝窝的小兔子就应运而生了,我也就实现兔肉产业的可持续发展了。”
      难得简初始终把握住话题的中心点,她淡定回道:“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不如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思考,我问你啊,你现在最痛苦的是什么?不就是我太能吃了么,你看,一旦你嫁给三哥,我有肉吃不就幸福了么?你看咱俩这么好,我幸福了你不就幸福了么?你幸福了三哥不就幸福了么?这样全家人不就都幸幸福福了么?”
      我被简初那么一绕,脑子有些晕,打断道:“唔,当初给你取名的时候平康还特意嘱咐我你本家姓聂,可惜时至今日我才算明白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简初说:“唔,姓氏不过浮云,但换无妨。”
      我说:“恩,这么一叫就顺溜多了,聂初,孽畜啊,何等的生动应景!”
      简初的爪子停在了半空,和烤鸭一般红亮亮的眼珠转了一转,头上一撮红润的绒毛耸了耸,未做声响,十分悲愤的一口狠咬下剩余的另一只鸭腿说,“好歹牛郎还遇到七仙女了,遑论七仙女下凡只是个传说,就算是小七真下来了,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她花个几月陪牛郎玩玩爱、炼炼情什么的,天君政事繁忙,这种事压根连管都不会管。而且,中途插句广告,如今天君他自己的一桩婚事都一团乱麻,现在天上谁还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仙凡之恋嘛。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表明一句话:小叔子这苦,牛郎吃得,我也吃得。”
      周遭一圈看热闹的人,直挺挺盯着我和一只兔子大眼瞪小眼,嘴唇张合不知所云。我隐隐听到一位老者嘶哑着嗓子感慨道,“好好一姑娘,怎得如此草率,这样的终身大事,竟然就和一只兔子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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