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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火棘树下的往事(1) ...

  •   打意外变成男人后,我便勘破红尘决定在清心庵孤老一生,成为古今第一位……变性的尼姑。这几日过的颇清静,先是静安一改先前对我含讽带刺的态度,红肿着眼睛抹了把泪来送还珠串,除此之外,大家还纷纷以各种心情送来了不同程度的慰问,同时大家也热情的表达出我装扮女人实在太过出色,差点就骗过了他们眼睛的诧异感。我也觉得大家实在太客气,连夸我有女人味都要这么的委婉隐晦、回肠荡气。当然,也有以凌潇为代表的少数几个人大抵是觉得苍天造物之神奇,本着科学界理论常有而小白鼠不常有的原则,兴致勃勃的留在清心庵潜行研究“男女性别之间的逆时空转换”这个立意新颖、思考深邃的论题,个别有长远眼光的还专门组织人员为此立项,向朝廷申请科创基金,此一系列举措持续拉动了清心庵经济的稳定、健康、高速增长。于是我自然而然的怀疑,这是清心庵为了扩大影响力而精心谋划的一场布局缜密、造势空前的炒作行为,但鉴于此策划操作的科学难度,涉及到人伦道德、生物基因、经济理论等多方领域,我又内部否定了这个想法。果然,变成男人以后,我左脑的逻辑推理能力越发的环环紧扣、步步为营。
      好在小不点儿这几天来倒是颇安分,常常吃饱了撑的拖了把小板凳到尼姑庵门口四十五度仰头苍天,整日里花大把大把的时间研究天上的云朵到底是变成棉花糖好吃还是幻化成蜜汁藕美味,于是我又自然而然的觉得这孩子很有文艺青年的素养,全身散发出一种颓废而忧伤的气质,简称为……严重吃饱了撑的。
      凌潇听完我的想法后沉吟良久,斟酌道:“慕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日里只吃馒头的话难免会出现,呃,一些轻微的幻觉。”
      我颇为赞同的附和道:“正是考虑到他正在长身体,我才特意为他准备了额外的海鲜汤补充补充营养。”末了,想到现实总是让心地善良的人饱受非难,觉得还是有必要那么补上一句,“虽然人这么对我,但我总还是个坚持人道主义原则的正派人士。”
      凌潇回想片刻,盯着小不点儿跟前盛饭的小碗,疑惑问道:“海鲜汤?你指的是,他手里漂着一片虾皮的白开水?”
      我点点头,“嗯,别拿虾米不当海鲜啊。”
      小不点水灵灵的大眼睛哀怨的朝正派人士的我们瞥了一眼,默默地,又拖着他的小板凳嫩生生爬过与他小胖腿齐平的门槛,默默地,到后院的火棘树下刨树根去了。
      凌潇深深的扼腕叹息,长久无言:“……”
      事实一再的告诉我们,培养小孩子独到的创造力在于坚持不懈的潜能开发,而潜能开发的前提就是要突破身体的极限。此时此刻,饥饿的小不点儿终于在刨树根的过程中有所斩获,他兴奋的跑到我们跟前,踮着脚举起一颗莹润赤红的珠子,满怀期待的扑闪起黑溜溜的大眼睛,“凌潇哥哥你看我挖到的这个红薯,如果炖一炖是不是很好吃?”
      凌潇的笑容有点僵,似乎是在纠结炖红薯和烤红薯到底哪个比较好吃,只有我尚还清醒的接过小不点儿手中的“红薯”,然后温柔的抚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解惑道:“孩子,这红薯埋在地底下的年代久的都成化石了,还是馒头比较好吃。”
      小不点儿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阿瑾,以后我再也不挑食了,你不要让这个坏女人惩罚我!”这一嗓子吼下去,天地间疏忽变色,颇有星移斗转、草木皆非之气势,小不点儿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哭喊的威力这么的非同凡响,他抽噎着举手提问道:“我是不是闯祸了,怎么感觉、地震了呢?”
      我讪讪一笑,磕磕巴巴的抱歉道:“哦哈哈,那颗珠子啊,是难得的依靠自然力量凝聚出实体的梦境,刚才一拿起珠子,我条件反射的运了下气流,就、就掉到这个鬼地方来,这个大概就是人们口中所称道的,职业操守吧?”
      小不点儿抽噎着瞪起个眼睛没有言语,倒是凌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么出去?”
      我眨巴眨巴着眼睛一摊手,无奈道:“珠子好像还凝了精灵生气,又不是我手把手孵出来梦境珠子,所以,”我一句话作结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小不点儿的气息一滞,怯生生的再次举手提问道:“这梦境里有炖红薯吗?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要当饿鬼,呜呜……”
      我:“……”
      凌潇:“……”
      虽然通过珠子进到别人过往记忆里这件事听起来有点荒唐,但值得庆幸的是,持有这颗梦境的精灵经历的人生却一点儿也不荒唐。本来落到这个梦境中,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莫过于这是一朵终年窝在深山老林里的小蘑菇的梦境,那么起码我们仨儿在找出逃出梦境的方法之前,起码还可以炖炖蘑菇汤聊以充饥,但现实很快破灭了我的幻想。因为这其实是一位向往人间、社会经验十分丰富的精灵中的异类,当眼前白雾一散去,我们面前就出现了丛丛重瓣的洁白色木槿花,摇曳的花丛间隐隐露着一家客如云来的小饭馆,那干净齐整的门额上,简洁有力的刻着“飘香馆”三个大字。
      小不点雀跃一声,“哧溜”钻进花丛,欢欢喜喜的飙到飘香馆中。不一会儿,一身白衣、身量俊俏的老板娘就抱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慕念小朋友迎了出来。一抬头,灵动细长的眉眼,秀挺的鼻下艳艳的唇,那是火棘树下,婉娘的模样。
      我一不小心惊讶的漏出一声“啊”来,大家直愣愣的看着我,婉娘回身一瞧,才恍然捂嘴“扑哧”一笑,拉起身后一位红衣黑发的少年,面容娇嗔,“就说你吓着人家小少年了吧”,从我这角度望去,她就端端站在那里肆意的笑着,灿烂了一树的木槿。赤子阳亦绽开调皮的笑意,抚开婉娘额角的碎发温柔道:“谁说的,你的夫君明明长的这样的英俊潇洒!”
      慕念和凌潇非常知趣的点点头,我红起脸忙摇手解释,“不是不是,是老板娘你太漂亮我才忍不住叫出声来……啊……夫君!”
      乍闻“夫君”二字,我忍不住又一声惊叫出来,顿觉寒风阵阵、秋霜陡降,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语道:“原先我以为‘夫君’左右不过是个敬称,难不成还有一层如此风月的意味?”
      四人齐刷刷将我望着,我受宠若惊、忐忑如斯。凌潇无语道:“你总不会单纯到见个男人就夫君相称罢。”
      单纯的我长吸口气,想到先前那声和风煦煦“龙瑾夫君”的称谓,面红耳赤,险险摔到桌下,幸好凌潇又眼疾手快的好心搭了把手。于是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了两个男人大话剌剌地谈论过“夫君”的话题后,又如此授受不亲的拥裹在一起的奇妙场景。好在此时小不点儿恰到好处的躲在婉娘怀中,嘟着嘴朝我这边粗略扫了眼,一副“没见过世面别老丢人”的鄙夷眼,两只小肉手环住婉娘的脖子奶声奶气的撒娇:“姐姐,姐姐,小念好饿,小念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呜呜……”。
      小念?饿了两天?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注定死在沙滩上。即便我认为凌潇慕念二人是怯于一顿饭的淫威才这样分明的与我划清界限,但我的冤屈还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铁的事实面前我只得承认,只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不被炮灰,多么痛的领悟。
      婉娘精心准备了一桌好菜,还特意上了个飘香馆的特色汤品煨猪蹄并一壶梨花白,我见肉类齐全、美酒飘香好的没商量,小不点儿也异常的乖巧可爱,端坐一旁向婉娘讨好道:“姑娘,外头树上鲜嫩欲滴果子光看着就觉得好好吃呀。”
      院子里栽了棵火棘树,小不点儿真是不鸣则已,一出口就要尝尝赤子阳的味道,我惊悚的盯着小不点,满脸的“自求多福”,好在婉娘只是一脸遗憾的回应慕念的满脸馋相,“我也早想拿那树上的吉祥果做几样清淡的小菜招待食客,无奈赤子阳对那火棘树宝贝的很,寻常客人便是连碰都不让碰上一碰,更别提拿它的果子入菜,小念还是多吃点猪蹄儿长身体吧。”
      果然是个馋宝宝,一听到猪蹄两只眼睛立马泛了光,埋头趴在桌子上啃起猪蹄,早忘了吉祥果这事儿,前几天虐待儿童确实过了,看到吃的津津有味分外满足的慕念,我斟酌再三,决定还是不告诉他梦中皆空的事实。不过婉娘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赤子阳的底细,我略略感到怅然,大抵是因为我已然知晓这个故事的结局,小树妖爱上人类,最终却是树妖被打回原形,姑娘孤老一生,果然那些戏本子里的美好结局都是骗骗没有江湖阅历的纯情小姑娘的。
      “飘香馆”的店堂虽不大,客人却不少。婉娘一走才觉出小小的堂前竟闹闹哄哄塞了十几桌客人。天南海北、装束各异,顾自高谈阔论、海吹胡喝。
      小二利索的先送上了酒,我随手拈起杯子斟上酒凑到唇边,好奇的看向凌潇,“我本以为,是赤子阳负了婉娘的。”
      凌潇状似不经意的拽过我手中斟好的酒,一口饮尽,才淡淡道:“感情的事,岂是一眼两眼可以看透的。”末了,还将将添上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不是给你点了猪蹄煨汤么。”
      一身少年模样的我盯着手里的空瓶子,张了半天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遂脱口道:“可你喝的是我的酒杯。”
      凌潇笑的春风得意,反问道:“咦,不是你喂我喝的么?”
      我正要一拍桌子以震声威,只听“啪”得一声,明显有人已经先忍受不了这样的登途浪子,何况被调戏的对象在旁人看来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我赞赏且崇拜的向堂中拍桌的魁梧壮汉望去。
      壮汉长着标志性的圆脸横肉,粗壮的手臂上刺着青蛇的纹身,他挤着颔角的一道疤凶悍说:“老子就不信了,一群白鱼算什么,还真能把人给活生生吃了!”近旁有胆小的拉拉他的衣角,怯声道:“可别太张扬,得罪河神可没好果子吃。前日里那张幺子可不就是见了群鱼争食活人给活活吓疯了么,第二天消失的连个尸体渣渣都找不到,真是造孽啊。”
      另一人接口道:“就是就是,晚上走在河边那叫一个提心吊胆,河水只要沸出一层白雾,鱼群就争相浮出水面,全是张着獠牙的鱼头,就跟阿鼻地狱索命的牛头马面似的,想想就恐怖哪”
      ……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周遭更显得死气沉沉。
      我朝四围细细观察,大家的神色皆阴晦暗沉,眼里眉间都透出不可预知的惶恐。倒是柜台前的赤子阳正偷吃婉娘做好的新菜,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艳红艳红的色泽,一如院内的火棘热烈奔放,他若无其事的拣起婉娘肩头的发丝,嬉皮笑脸的在婉娘耳朵前玩笑,婉娘也怒笑着弹开他的手,二人正是情浓之时。
      “妖孽横行,当真是没有天道王法了吗!”一声铿锵有力的怒喝打断众人的沉思,顺着音源望去,却是一位青衣挽髻的老道,白眉白须、尖嘴猴腮。想是原先他隐在堂中暗角的阴影里,并没有被众人察觉,如今这么一喝,自然把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老道身上。
      闻言,迎着整个酒家亮闪闪的目光,老道淡定的抿了口酒,豪气道:“本道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斩妖除魔,这些个小小的鬼怪竟真敢在本道眼皮子底下猖狂,果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食客们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眼珠子生生绽出光来,一口一个“活神仙”将老道奉到堂前的上座,纷纷掏出钱物碎帛,求道长慷慨解围。
      赤子阳闻言倒是略有反应,朝这边懒洋洋的睨了一眼,顺带摇头叹了口气。更难得是慕念小朋友,他掐准时机忙里从猪蹄堆中淘出个脑袋来,稚声稚气的问我:“活神仙?刚才谁在叫我?”我嘴一撇,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教训道:“啃你的猪蹄,阿瑾没教你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吗?”于是孺子可教的小不点儿委委屈屈往桌脚一缩,继续欢畅的啃猪蹄去了。
      此时的道长显然享受着神仙般的待遇,他舒服的靠在太师椅上,一手端着茶杯时不时品上一品,一边朝众人作揖道:“在下不才,怎可受此恭维,降妖除魔乃本道分内之事,决计不能收众乡亲一分一毫。”我分明看见他还腾出一只手来不断将乡民凑出的钱物不动声色的往衣兜里塞。这番嘴脸实在厌恶,自古鬼魅作祟,受苦的永远是无辜的百姓,我叹了口气,顺手夹了筷凉拌的猪耳丝塞入口中,酸爽入口却涩涩不知何解。
      凑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壮汉并众人供菩萨般求着道长浩浩荡荡往西郊杀去。
      我撇撇嘴,“我瞧那道士定没什么真本事,神棍一根……”
      凌潇睨了我一眼没有搭理,只将酒盏托到唇边道,“你看到墙角的那个人了吗?”
      我觑眼一瞧,不禁唬了一跳。
      碧虚子他怎么就阴魂不散的连梦里都要跟着进来!我把这想法同凌潇略一交流,他略沉思,道:“现在的碧虚子可能根本不认得我们。”
      我茫然眨眨眼,看到此时碧虚子阴狠狠的鹰眸危险的眯着,一眨不眨的盯着正为婉娘整理衣领的赤子阳。我颇赞同的点点头,这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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