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章 唯求一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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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紫宸紧赶慢赶、拖家带口往堇源飞去，龙瑾倒不急不缓起来，带着我在大街上晃荡晃荡。他与我商量：“这几日沂城难得没了宵禁，我们正好在这歇歇脚、热闹热闹，你意下如何？”
我点头：“好是好，那热闹完了又该如何呢？”
龙瑾沉吟片刻道：“中元节算着也来了，人间热闹完我们正好到魔界热闹热闹。”
我说：“这万一把魔界也热闹完了呢？”
龙瑾疑惑望了望我，试探说：“既然忧忧这般不想热闹，不若我们即刻赶往青丘去与紫宸汇合去，你意下如何？”
原本记恨着龙瑾三番两次轻薄与我，依着先前的性子定要以牙还牙讨要回来，然忌惮他的身份，此番只得退而求其次在言语上讨个便宜，慰藉慰藉受挫的芳心，未料这厮既好色且吝啬，一点便宜都占不得，我委委屈屈的向一边缩了缩头说，磨牙道：“怎么会呢，我最喜欢看热闹了。”
龙瑾说：“没关系，你若是对简初心中有愧，我们现在追去还来得及。”
我着急的连连摆手：“别、别去跟着简初受苦，堇源现下群蟹乱舞回去只得整天啃蟹壳子，就在这热闹热闹，我一点儿都不愧疚！”
待到耳朵里听完情急之下漏出的心里话，我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嘴巴，此话虽坦诚，但若飘到简初耳朵里……少不了一顿好果子吃，我一拍嘴巴，怎么就嘴快说出来了呢。
我偷偷瞄了龙瑾一眼，正好捕捉到他笑中一丝狡黠，他信誓旦旦道：“唔，忧忧对本少如此坦诚，受宠若惊犹不及，又怎会辜负佳人的信任？”
虽说又被轻薄，但好歹不算吃亏，我暗暗松了口气。龙瑾忽又转过脸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忧忧你会乖乖听话的，对吧？”
……算你狠。
安生走了段路，我不禁又感忧思重重，听说魔人大多性格乖戾、不好相处，想到不日拜访魔界，心下有些惴惴。于是我善解人意的捏着龙瑾的衣袖作小鸟依人状说：“我第一次参观魔界，不知该带些什么见面礼好？”
说完这句话，不由暗赞自己的语言功底渐长，看似是我好心建议却又没有挑明谁买的单，既照顾了他的颜面又兼顾了自己的钱袋，妙哉妙哉。
可惜来人显然没有充分领会我的善意，他说：“你记着魔君的大名叫云烨，至于见面礼什么的，能哄小孩高兴就行。”
我忧愁道：“可惜我没生养过小孩子，选择起来颇有些难度。”
龙瑾说：“这简单，你可有什么喜欢的玩意儿没？”
我雀跃道：“前面巷子里有个卖糖灯影儿的张师傅，他会专门描出你用转盘转出的糖人来，又好吃又好玩。”
龙瑾“唔”地点点头道：“我看这个当见面礼就甚好。”
我附和：“恩，有理有理，魔人没来过人间，想来见识也不过三岁儿童，何需痛下血本寻些奇珍异宝，小孩子的玩意儿就好，既省下钱财又讨了欢心，龙瑾君考虑的真当周全。”
龙瑾抽了抽嘴，想来是听了我的盛情赞赏羞涩的没有搭话，真是难得。
走到糖灯影儿摊前，张师傅热情的招呼我：“忘忧啊，这次余下的糖浆正好画下三条龙来，你可要看好了再转啊。”
我心下大悦，答应道：“好嘞，这次我可要连本带利的吃回来。”
张师傅身前铺着块洁白的太和石板，石板下有火光微微泛出，左旁搁着个铁锅，锅里橙黄的糖浆微微冒泡，温火得宜，右旁置下了木柜，柜上的木盘上绘着各色图样，着实惑人。
我对龙瑾说：“你别小看这个木盘，里面可大有玄机，转盘上刻着十二神肖，分别代表着十二种大小不一的糖画，而且每一种动物还有自己的讲究，若是你运气好到竹箭箭尖恰恰停在动物的眼睛上，那么师傅就用黄糖、饴糖特殊熬制成的糖浆给你画出三样姿态各异、惟妙惟肖的糖画来。”顿了顿，我砸吧砸吧着嘴巴道：“我想龙的味道一定特别甜美。”
龙瑾笑的欢畅，拍拍我的肩膀说：“忧忧你放心，本少可是货真价实的龙族，任由你吃个够本。”
我不屑说：“糖龙的分量最足，一条龙可抵三只兔子，这笔账才勉强划算，可你就另当别论了，把你全身上下榨干了也挤不出一只兔子的糖量来，塞牙缝儿也不够啊。”
龙瑾说：“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吃吃看。”顿了顿，他凉薄的嘴唇忽而贴到我耳边，热气呼的我汗毛一竖、全身发痒，他轻笑道：“不过，我瞧着你还是安分点吃你的小糖兔吧。”
我诧异了，“你怎么知道我每次都能转到的兔子？”
龙瑾示意我往巷口看，一群小孩蹲在地上摆石子，我认得他们，每次我吃糖兔的时候就在一边嘲笑我，实在可恶。
龙瑾叹了口气，“忧忧，你也太不给我长脸了，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石子儿都在一边么？”
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我有些蒙。
龙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七个孩子，全都打赌你会转出兔子来，那堆石头就是筹码。我想你一次转出糖兔是缘分，两次转出糖兔是偶然，连续两个月你次次能转出个糖兔来，可不是人才么？”
“呵呵”我听见自己干笑一声，“那不是我与简初纠缠不清么，既然每次和简初在一起我都转出的兔子，按照这个套路发展，今日我有龙美人作陪，定能转出一条龙来，呵呵。”
诶，本姑娘这番，委实丢人。
然头可断，尊威不可犯，我暗暗提气，趾高气扬往孩子堆中一站，放开嗓子宣布，“今日姐姐我就煞煞你们的威风！看我不转出三条龙出来！”说罢，迎着一双双诧异的眼睛，从地上揽过几倍于方才的石子，压在另一旁，“听着，一颗石子儿代表一支糖人，下半辈子姐姐我就等着你们这群小屁孩献糖孝敬我了！”
一转身，我可劲儿冲双手呵气，“木盘啊木盘，我下半辈子的英明可全靠你了啊。”
龙瑾似乎从鼻孔里哼出一股笑意，那双好看的紫眸提醒我道：“眼前好好一尊大神摆在你面前不求，却偏求个死物作甚？”
我不理他，用手轻轻一碰，木盘便缓缓动了起来，我抓着龙瑾衣角闭着眼睛不看，不停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龙瑾颇是遗憾，“看情形，唔，不大好” 他摇摇头，拿扇柄敲了敲我的脑袋犹疑道：“不过……”
不过？不过又是个想看我笑话的混帐！我心下愤愤却不敢表现在脸面上，眼巴巴与龙瑾打个商量道：“如果我转到眼睛，我赏你一条糖龙如何？”
龙瑾“哦”一声，不置可否。
我一咬牙一跺脚，“两条。”
龙瑾“哦”一声，还是不置可否。
我再一咬牙一跺脚，“好吧，全给你。”
龙瑾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唔，忧忧真乖。”
那木盘果然听话，虽说它不一定是听的我的话，但只要它能顺着情节的发展转过来，它听不听我的话又有什么关系。看到木盘抖了数抖，颤颤停在了龙的眼珠上，一个月来天天啃糖兔的抑郁一扫而空，更可喜的是，身无分文的我不用费尽脑汁解决怎么赖掉赌约，怎么解决神仙见面礼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我又蹦又跳，拽着龙瑾问，“龙瑾，神仙们都喜欢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激动啊？”
龙瑾的紫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他正了正衣襟道：“这个方式有很多，我可以一一示范与你，比如亲……”
他还未说完，我已经将双唇印上他的侧脸，兴奋道：“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龙瑾的紫瞳猛然放大，将将印出我的笑脸，他的嘴角溢出笑意，正待言语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拉下脸来，他气鼓鼓问我：“这都是谁教你的！”
我奇道：“每次平康高兴的时候都这样啊，他还会抱起……”我话未说完，龙瑾几乎是咬着牙齿从齿缝里挤出字来，“平康，敢占老子便宜……”
天地良心，平康高兴的时候真的有把简柔抱起来亲的，唔，这点简初也可以证明，每次我们可都是遮着手从指缝里看的清清楚楚。难不成，这套动作其实并不是神仙们表达喜悦的方式？我吐吐舌头，下一次还是不要贸然模仿平康的动作好，省得他老人家一把老骨头还要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来的神仙砸死。
“阿嚏，阿嚏！”，也不知道又是谁想起我来，让我接连打了两声喷嚏，我揉揉鼻子，想来是有人诅咒我。我不以为意，正准备将糖龙收入囊中，眼见着木盘抖了一抖，已成定局的三条龙倏忽间又化成了一只兔子，那指针不偏不倚，恰恰停在了兔子的两眼之间。
孩子们一阵欢呼，跑到旁边数起石子来。
我死死掐住龙瑾的胳膊，震惊不能言语。
龙瑾“咳咳”两声，叹息道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
我哭丧着脸：“你想办法让木盘再转回去呀，简初不说你是堂堂上神么，这样简单的法术不过小菜一碟嘛。”
龙瑾委屈道：“忧忧，你怎么忍心让我欺负一群孩子？”
我哭丧着脸：“你怎么忍心让一群孩子欺负我？”
龙瑾答的理所当然，“哄你可比哄小孩子轻便多了。”末了，他又磨牙道，“我现在唯一闹心的，便是平康那老匹夫竟然背地里欺负了你。”
张师傅对我笑的和蔼，“忘忧，你可找了个疼你的好夫婿啊，难得今日七月七，最后这点糖浆老头我就画个龙凤呈祥吧，小俩口甜甜蜜蜜过日子。”
龙瑾这才嘴角噙了笑意应和道，“在下也祝您儿孙成堂，福享天伦。”
龙凤呈祥，我神色复杂盯着托盘里橙黄橙黄的诡异糖浆，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到了如此撕心裂肺的地步，斟酌良久，措辞道：“张师傅对忘忧的好不敢忘记，无奈我欠下孩子们的赌资甚厚，不如把龙凤呈祥直接淋散成铜币大小的糖片分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好？”
“这……”张师傅犹疑间，龙瑾嘴角的弧线僵了僵，我不禁得意起自己越发纯熟的应对，这招借力推力使的精妙，着实精妙。
但见龙瑾不慌不忙摇手把孩子们招呼过来，又从衣袖里捧出不知什么时候备下的糖果，一一分发出去，孩子欢叫着四散街口，龙瑾冲着我粲然一笑，“忧忧，这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好？”
张师傅紧皱的眉梢舒展开来，笑道：“阿郎真当好准备”说话间，右手已舀起一瓢糖浆，以勺作笔、以糖为墨，依数倾倒在石板上，一番推移勾勒出龙的雏形来，糖液细若游丝挂下，转瞬又粗如水柱，变换之中手上却片刻耽误不得，左右翻飞下，龙头威仪已现，再以糖丝勾勒，龙鳞闪闪便跃然石板上，一溜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极是传神生动、活灵活现。
我赞叹道：“饶是真龙在此也不及师傅的画来的甜美。”
龙瑾听罢，转头向我看来，眼里颇是委屈。
张师傅正将竹签扣向尚还温软的糖龙上，闻言憨厚一笑，顺手用起子把糖龙启开，递了与我。我笑盈盈接过，越看越觉赏心悦目，冷不丁眼前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一口便咬下了龙头，“砸吧砸吧”两下道：“唔，果然甜美。”
我惊怒之下，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只冒出简柔拿那鸡毛掸子教训平康偷吃时的情景，他的口头禅怎么说来着，我大叫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
通常此语一出，简柔往往听而不闻、闻而不理，狠狠一掸子便抽向平康的屁股，恨恨一句道：“奴是女子，最爱动手。”我不由暗爽，想那龙瑾堂堂上神，定然做不得如此小女儿行径，太伤体统。
谁知龙瑾的紫眸一暗，两片薄唇竟直挺挺压上来，舌尖轻轻一挑，便轻松撬开牙齿在口中辗转数周，良久，他跳开丈余，心满意足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身子一颤，眼睛直直看向那双紫眸中我的脸放大又缩小，震惊之下竟是呆若木鸡。鼻尖犹存淡淡数缕紫檀淡香，口内尚有甜甜一丝余味，耳中尽是“嗡嗡”声响，满眼复杂的看着肇事者模糊的一张脸。
龙瑾的笑意渐深，“可还觉得糖龙甜美于真龙，嗯？”
说话间，张师傅已将凤凰粘上竹签递了我手，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道：“老头子可什么也没看见。”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章 唯求一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