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未知的畏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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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资补给飞船“尤诺曼号”满载着各类补给品，从第二卫星城空港出发，飞向M-36。
在瑟尔格总统“力所能及的帮助”下，夜猎队全员以“干净”的身份先后被安插进尤诺曼号，现在，波尔徳成了餐厅杂工，比利克是监控组的实时监测员，阿瑞斯和布鲁托是机修师，而巴姆则是“不存在的第五人”，应对突发状况，随时顶替。至于威尔，他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医药及食品仓里，除了夜猎队的成员，飞船上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阿瑞斯穿着机修师的制服，在动力舱通道里进行机修师的例行巡查工作。
动力舱通道过于狭窄，只能容纳单人通行，巴姆紧跟在阿瑞斯身后，对伪装机修师工作有些心不在焉。她没想到自己这个“不存在的第五人”竟然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更没想到竟然能顶替布鲁托，获得和阿瑞斯独处的机会。
阿瑞斯敬职敬责地查看着观测口的仪表数据，在记录仪上做着记号。
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僻静的动力舱通道里，柔和的白色照明灯光晕染出莫名的暧昧。
阿瑞斯忽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前方的分叉口，不经意似地问：“你很紧张？”
“嗯？啊，不，不紧张。”巴姆正沉浸在这样难得的气氛中，冷不防被阿瑞斯问话，一时没回过神，心跳的速度更快了，脸颊也不禁泛起了红晕，可惜阿瑞斯没回头，看不见。
“你的脚步声告诉我，你很紧张。”阿瑞斯想了想，继续前行，边走边问：“布鲁托让你替他来巡查，是因为什么？他身体不舒服？”
“我不是……”巴姆觉得阿瑞斯误认为她的紧张是因为布鲁托的情况，想辩解，可又觉得有自作多情的嫌疑，只好别扭地转回话题：“他脸色不太好，只说是需要休息。我觉得他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有心事，例如失恋什么的。”
巴姆说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同情的叹息。阿瑞斯扯了扯嘴角，“失恋”这个词用在布鲁托身上，显得那么违和。
巴姆见阿瑞斯不出声，想到了一个可以得到“热情”回应的话题，诚恳而郑重地说：“阿瑞斯，你放心，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救回莫新。”
阿瑞斯的脚步一滞，低笑一声说：“谢谢。”
巴姆快走几步，缩短了与阿瑞斯的距离：“如果我不惜一切地去救他，你能在心里给我一个位置吗？不是队友，而是情人的位置。”
“除了莫新，那种位置不会为任何人存在。”阿瑞斯揉了揉额角，疲于应付地叹了口气说：“巴姆，如果你不喜欢波尔徳，还有一大把优秀的男人可以选择，如果你……”
“如果我什么？”巴姆已经习惯了被阿瑞斯拒绝，任何带有假设含义的字眼都能激起她的希望，此时她望着阿瑞斯后背的目光里充满期待。
“如果你真的喜欢军人，纳亚怎么样？他和戈法都是我最认可的战友，而且他入伍前曾是‘红骷髅’佣兵团的一员，单兵战斗力和我不相上下。他是个很低调，但很可靠的人。”阿瑞斯回头，正好看到巴姆的目光从热切的期待变成冰冷的失望。
“队长，你太小看我了！”巴姆昂着头冷笑两声，越过阿瑞斯走到前面：“我喜欢你，所以可以放低自己，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没有自己的骄傲！”
“是我失言了。”阿瑞斯诚恳地道歉，然后打开记录仪，继续被打断的工作。
直到巡查结束，巴姆也没再主动跟阿瑞斯说过一句话。
阿瑞斯知道自己推荐纳亚的态度有些伤害巴姆的自尊心，但他并不后悔说那些话。客观地看，巴姆是很不错的女孩，她坦率直接，爱憎分明，虽然有时候显得有些粗暴，但这也是一种味道，配上火辣的身材，刚好。问题是，他对巴姆没感觉，而且再三表明立场也没能改变巴姆的执念，不得不下点猛药。
这次的行动充满未知的危险，团队里却出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阿瑞斯换了衣服，打算去看看布鲁托的情况。
布鲁托趴在舷窗边，听到阿瑞斯的声音，慢吞吞地转过身：“抱歉，让巴姆陪你去巡查。”
“她说你有心事，我想知道是多么沉重的心事才会让你变得这么沉闷？”
布鲁托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哑着嗓子问：“阿瑞斯，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阿瑞斯随口问。
“从戈法和安婕的订婚典礼那晚开始，我每天都不止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你也看到了那个亡灵自燃的情形，难道看不出那是纳米机器人暴走引起的吗？你不害怕吗？”布鲁托下意识地伸手触碰自己的腰椎，却在手指碰到的刹那如遭针扎一般缩回。
阿瑞斯掠起一缕头发，露出右额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你看，中枢站已经被毁了，就算我们体内的控制素还在，纳米机器人也不再受到控制。”
“谁能确定那些该死的小东西不会因为别的原因暴走？阿瑞斯，我总是梦见自己的各种死相——自燃，活活被烧死……细胞增殖，内脏被挤爆……还有……要活着承受痛苦，亲眼看到自己的死亡，我不想那样死！”布鲁托情绪失控地吼了起来，满眼血丝地盯着阿瑞斯，浑身不住地颤抖。
阿瑞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布鲁托竟然会如此在意这件事，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对布鲁托的精神异样忽视了这么长时间。
布鲁托抱着头蹲在地板上，声音里充满压抑悲观：“阿瑞斯，纳米机器人失控导致的死亡太恐怖了，我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掉。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害怕呢？”
“我怕死，不过我更怕自己死了，莫新会一直痛苦地等下去。布鲁托，我以为亡灵不惧怕任何一种死亡，但是我忘了，我已经把你带回‘人间’，非常抱歉。”
“你说得没错——我是‘星影’的亡灵，原本不惧任何一种死亡，但你把我从地狱带回人间，让我开始眷恋生，畏惧死。”布鲁托仰起头，蓝色的眼睛里一片雾气：“就算杀了霍华德，毁掉控制器，但纳米机器人的控制素在我们身体里仍然是一颗不知道什么引爆的炸弹，阿瑞斯，你无法理解我的恐惧，你无法理解……”
阿瑞斯一时失语。恐惧和紧张并不是布鲁托才有的情绪，整个夜猎队里都蔓延着一种对未知的担忧，只是纳米机器人的存在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始终悬在他和布鲁托的头顶，布鲁托才会向他倾吐表露自己的恐惧。回想起亲眼目睹那个“亡灵”自燃时的心情，竟不是恐惧，而是冰冷的杀意和遗憾。
沉默许久，阿瑞斯拍了拍布鲁托的肩膀：“我只知道，我和你一样不想死，和你一样想活下去。”
布鲁托扭头直愣愣地看着阿瑞斯，忽然说：“那天的三个人，纳亚、戈法、安婕，对你都很重要，我看得出来。”
“嗯。”阿瑞斯不知道布鲁托的逻辑是如何跳跃到这里的，不过见他对纳米机器人致死的恐惧有所缓和，便打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很想知道，如果他们中间的某人和莫新同时遇难，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居然问这样古老而且愚蠢的问题。”
“我想知道你的回答。”
阿瑞斯沉默片刻，淡淡地笑了笑：“我会选择存活几率最大的一方。”
布鲁托感觉到阿瑞斯的笑容里诡异充满了一种濒临绝境时孤注一掷的心境，忍不住猜测，如果莫新是存活几率最小的一方……这样想着，竟不自觉地问出了声：“如果莫新是存活几率最小的一方……”
布鲁托立即闭嘴，知道自己说了绝对不应该提起的话题，然而阿瑞斯却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样，只是稍微愣了愣神，随即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平静地回答说：“我会选择存活几率最大的一方，然后把他装在这里，带着他一起活下去。”
……
“切换到指挥塔引导模式，开始入港滑行……”
“六号区，坐标A2，B11……”
“介入内部量子信号网，密码……”
当满载着军用补给物资的尤诺曼号滑入停泊区，完成对地运输桥衔接的那一刻，阿瑞斯的心脏快速而有力地鼓动起来。
再次踏上M-36军用行星的地面，即使还在K4区的外围非军用港口，他已经嗅到了来自HSSH总部的气息，像嗅到了血腥味的狼，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刺激得躁动起来，大脑却越来越冷静。
尤诺曼号上的物资大部分供给外围人员居住的K3区和商业娱乐区K4区，小部分高级品和特供品会由HSSH的后勤部队亲自送进K2区的军工厂、K1区的军方住宅，以及HSSH总部。
货物分门别类地被送上不同的运输车。
阿瑞斯和布鲁托默契地夺得了一辆运输车的驾驶权，把威尔和一批药品装进了货厢。
布鲁托驾驶着运输车跟在车队里，低声笑着说：“感觉又回到了以前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有种一切都会顺利的感觉。”
“我们应该算是默契度很高的搭档。”
布鲁托用异样的目光看了阿瑞斯一眼，耸耸肩说：“我曾经对你说，想和你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搭档，可是你说，死人没有搭档。现在的你，完全活过来了啊。”
“看到你这么有精神地看玩笑，我很高兴。”阿瑞斯由衷地说。
“阿瑞斯，你总是能让人在看不见希望的时候仍然愿跟着你走进黑暗，把你视为唯一的光。无论结果如何，我大概都不会后悔。”布鲁托咧着嘴笑起来。
“你这样说真是让我倍感压力。”阿瑞斯轻叹一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心情有些沉重。
亨利·吉维的死是导火索，凶手自燃而死将这根导火索引爆的威力放大了数倍，炸出了计划的雏形。古地球时代有句东方谚语，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以暗杀的方式抹杀HSSH最高长官——这像是一个疯狂而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要带着夜猎队，把这个“幻想”变成现实，不仅仅是为了复仇。
莫新的时间不多了，前往第二伊甸的筹备时间被压缩到了极限，为了通过橡树派获得特权和必不可少的战机，依靠金徽派的财力完成长时间太空航行的装备和补给，锐刺派成了一道必须立即去除的屏障，所以这次行动并不是一时意气冲脑的冒险，而是横亘在道路上的一条必须跨过去的鸿沟。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未知的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