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夜猎队 ...
-
一道铅灰色的高墙耸立在第七卫星城边缘，墙的另一边，是山丘般连绵不断的机械垃圾和各类私营回收工厂。
机械废件堆积而成的山坡上，一个人的身影静默如雕塑。
不远处，三个人聚在一个回收工厂的仓库门口，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那尊“活雕塑”。
仓库有近三分之一已经塌了，只留下一圈残破的矮墙，大刺刺地露出坑坑洼洼满是油污的地板，然而地板缝里却有几丛野草，倔强地向天空伸展着脆弱的身体。
顶着个锃亮脑袋的男人有些烦躁地掐了嘴里的烟，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嚼碎了剩下的半支烟，“呸”地吐出发黄的滤嘴：“就算枪比老婆可靠，也没必要抱着那把P14看这么久吧！一个多小时了，就算是看老婆也该看够了吧？”
“慌个屁！抽你的烟去！”说话的是个金发女人，编着满头小辫，凶神恶煞地对光头男人说完，扭头望向那尊“活雕塑”的时候，目光却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光头男人舔了舔嘴唇，搓着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贱笑着说：“他对你没那个意思，巴姆，你不如看看我。”
“滚！”巴姆一脚踹开光头男人，却被扣住脚踝。
“巴姆，你这腿，啧，够漂亮！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我！”
“考虑个头！”巴姆借力腾起，迅猛地朝着光头男人的脑袋甩了一记旋腿。
光头男人松开巴姆的脚踝，识相地躲到一边，却仍嬉皮笑脸地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嘛，何必动手动脚的？不过说实话，亚瑟那样子一看就是有心上人了，而且很有可能是个谁也争不过的死人。”
“波尔徳，别让队长听到你最后这句话。”悠悠地，门后飘出一个声音。
“下次说话前先弄点声音出来行吗，比利克？”波尔徳朝着门低吼。
半掩的门后摆着一排半人高的废油桶，一个瘦高个男人蹲在其中一个油桶上，皮肤黑得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
巴姆低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死人？”
波尔徳再次瞪了油桶上的比利克一眼，哼了哼：“显然，亚瑟心里肯定装着一个人，但是你听见他提过吗？你看见他拿着那个人的照片或者纪念品了吗？没有，对不对？所以那个人十有八**九是死了。”
比利克的声音又悠悠的飘了出来：“巴姆，别听那个月球脑袋的无聊猜想。不过，我也劝你别打队长的主意了，他十有八**九不喜欢女人。”
“……”
一声轰响，摇摇欲坠的仓库大门在巴姆的飞踢下彻底脱落下来，砸翻了那堆油桶，震得破旧的顶棚簌簌地直往下掉渣。
波尔徳摸着自己的光头，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比利克灰头土脸地从油桶堆里跑出来，暴露在日光下，存在感瞬间满格。
巴姆踢完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忐忑了一下，遮遮掩掩地拿余光瞄了伪装成雕塑的队长一眼，怕自己弄出来的大动静打扰了他的沉思。
亚瑟的确被打断了思绪，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他看着手里的改装P14单兵突击步枪，枪托上是他刚刻上去的字母——Ｍ＆Ａ。似乎还差了些什么，他想了想，用那把可以变成手环的腕刀割破食指，用自己的血填涂划痕的凹槽，虔诚得如同雕刻圣像的信徒。
波尔徳吸了吸鼻子：“队长在自残吗？”
“狗鼻子！”巴姆撇了撇嘴，望向亚瑟的眼神里流露出担心和不解。
波尔徳翻了个白眼，龇着一口烟熏火燎出来的黄牙，低声轻骂：“安瑟梅里亚克！”
比利克听见这一句，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蹿进了墙角的阴影中，发现巴姆竟然没有发作，满脸疑惑地看了看波尔徳，随即目光一沉——有陌生人靠近。他们都注意到了。
波尔徳收起那副让巴姆想一脚踩上去的贱相，做了个手势，那圆润的身体居然瞬间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向陌生人来的方向“飘去”。
巴姆不经意间对上了比利克的目光，看到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陌生人正在靠近仓库的坍塌部分。只有一个人，脚步很轻，有些犹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以听出这个人不是拾荒者，但也不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对付这个人，波尔徳绰绰有余。
……
罗勃像是走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废弃之城里，但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从各个方向盯着自己。他握紧了在路上捡到的一根废钢条，浑身紧绷地走在联邦最大的机械废弃物堆放场里，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放弃剩下的那部分酬劳。
三天前，亚瑟如约带走了改装枪成品和图纸，却因为“忘记带钱”而没能支付尾款，只好让他今天来取。
蓝色顶棚，仓库，仓库……罗勃在心里默念着，在这座残破不堪的仓库前停下了脚步，费力地分辨出被油污和灰尘覆盖的蓝色顶棚，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握着废钢条捅开一扇半掩的小门，谨慎地后退两步，敞着嗓子说：“我是四号街金诺机械修理铺的罗勃！亚瑟•洛特先生，你在吗？”
罗勃话音刚落，门里“飘”出个光头胖子。
波尔徳靠在门框上说：“亚瑟在和新枪培养感情，没空见你。”
“新枪？是那把P14单兵突击步枪？”罗勃突然跑了调，因为他说完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波尔徳已经用枪抵住了他的下颚。
“你来做什么？”波尔徳压低了嗓音。
罗勃打了个哆嗦，回答说：“他委托我做枪，取货的时候忘了带尾款，让我今天来拿。”
波尔徳用枪口蹭了蹭罗勃的下颚：“喂，他为什么要找你做一把停产的枪？”
罗勃一愣，随即憨厚老实地笑了笑：“我的工作是按客人的要求做东西，打听客人的想法是破坏规矩的。这年头，对枪械有怀旧情节的人也不是少数。”
“他是朋友。收起你的枪，波尔徳。”亚瑟走过来，手里拿着那把用布包好的P14单兵突击步枪。
波尔徳回头看了一眼，收回了枪。
亚瑟扬手抛出一张磁卡。
刚从波尔徳枪口下重获自由的罗勃敏捷精准地接住，仔细地看了两眼，揣进贴身的衣袋里，吹了个口哨：“钱货两清！”
亚瑟指着手里的枪：“你答应在拿到尾款后告诉我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罗勃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或许你不相信，但我的确在这把枪的图纸里看到了设计者的愿望——强烈的，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愿望。”
亚瑟沉默地注视着手里的枪。
“希望还能有机会合作，朋友。”罗勃摆摆手，转身离开。这见鬼的地方让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多待一分钟都难以忍受。
跟在亚瑟身边的巴姆和比利克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他的手在轻颤。巴姆抬起头，朝罗勃的背影举起了枪，比利克几乎同时伸手按下了枪口，用口型说：“亚瑟说过，他是朋友。”
巴姆讪讪地放下枪，看到亚瑟手里那把P14的裹布滑开了一截，露出枪托上暗红的手刻字母——在这样的距离里，她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波尔徳瞄着巴姆瞬息百变的表情，得意地扬了扬眉毛，一只手指了指枪托，一只手并拢手指在脖子上划了划，耷拉出舌头——怎么样，没说错吧？花重金请人做一把淘汰的枪，亲手刻了字，还用自己的血涂色，这绝对是对死者的悼念！
亚瑟的情绪在队友们“眉来眼去”的时候平息下来，淡淡地说：“该出发了。”
波尔徳在心里“嗷”地吼了一声，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然而在这惊喜的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了刚才比利克说过的话，再看看巴姆，果然也是一副后知后觉而猜疑不定的表情。
按照计划，他们现在要去接最后一名队员。据亚瑟之前的描述，新队员擅长对付各种“非人类关卡”，是个有着亚麻色头发和蓝眼睛的年轻人，开朗外向适合调节团队气氛，缺点是有些话唠。他们对这个新队员期待已久，但现在联想起比利克那句“他十有八**九不喜欢女人”，这种期待之中就平添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波尔徳觉得已经能嗅到巴姆身上飘出的敌意了，情不自禁地为那位新队友担心起来。
说完那句“该出发了”之后，亚瑟就再也没开出声。
一路上巴姆好几次想问点什么，但每次都在张开嘴之后又把话咽了回去。一行人就在这样怪异的气氛里来到了九号街尾。
第七卫星城一共有十条主街，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懒得取名字，就从一数到十，用号数充当了街名，倒是意外地便于记忆。这里和中央卫星城不同，没有十分明显的分区，除了总务府和附属机构占据了一号街，其余九条街都差不多——人员混杂，店面繁多。
亚瑟走进了九号街的一栋出租楼。波尔徳他们三人在进入街口之前就极默契地分开行动，不过殊途同归，陆续抵达了亚瑟所在的地方，在一套半旧的公寓房里见到了他们的新队员——chi**luo着上身，腰间围着浴巾，刚从浴室出来的蓝眼睛小帅哥。
波尔徳噘着厚厚的嘴唇吹了个口哨，布鲁托愣了愣，跌跌撞撞跑回卧室，转身的那一刻，露出了腰椎上一块拳头大的伤疤。
比利克打量着房间，心不在焉地感叹着说：“身材真好，干这行可惜了。”
波尔徳毫不意外地看到巴姆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不到一分钟，布鲁托便穿戴整齐地蹿了出来，对亚瑟低声抱怨：“怎么不先打个招呼？”
亚瑟毫无愧疚感地说：“我说过今天来接你，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
亚瑟的目光扫过四名队友：“夜猎队全员到齐，该准备干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夜猎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