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伊甸（2）亡灵转身》暮闻歌

10、狂欢节（3）

　　天空中闪烁着星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莫新一声闷哼，捂住了酸痛的后颈，手指蓦然擦过一处温暖柔软的□□，惊得来不及坐起来，就势向后滚了一圈。
　　“你醒了？”
　　这是一间装饰得华丽暧昧的屋子，“天空的星光”只是天花板的投影效果。在一堆柔软的靠垫和软毯中，坐着一名少女。少女也是黑发黑瞳，皮肤白皙光滑得像牛奶一样，带着几分娇羞，努力想把过短的裙子往下拉一点，但那半透明的衣料根本遮不住什么，反倒若隐若现地透出她年轻的身体。
　　莫新揉着额角，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舞台上，里昂装作搭他的肩，往他的后颈注射了轻剂量的迷药。他现在依稀记得，里昂宣布说他愿意接受某某的好意，接下来是狂潮涌动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嘉德上校说，你很害羞，果然是这样。我叫阿涵，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好意。”少女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听得格外清楚。
　　好意？莫新心里苦笑一声，这里的“好意”另有深意，看现在这个状态，要怎么拒绝这段被里昂强行拽来的“好意”？
　　“阿涵，”莫新清了清嗓子，“里昂去哪里了？他接受了谁的好意？”
　　“嘉德上校的伴侣是由女神亲自挑选的，我们是没有资格知晓的。”
　　“你能换一套普通的衣服吗？我想……我想和你一起去城里逛逛。”莫新皱了皱眉头，继续说：“我第一次来芙尤切城，想到处看看。”
　　阿涵点点头，忽然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莫新咬了咬嘴唇，闷声说：“你觉得我会说出这种话吗？”
　　阿涵愣了愣，随即轻声笑起来：“你果然是很害羞的人，等等我，我换过衣服就来。”
　　莫新目送阿涵走进隔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掏出藏在衣襟里的“魅鸟”通讯器，低声说：“塔伦特！你在听吗？”
　　“我看到了，你在一间适合做‘繁衍工作’的房间里。”
　　“塔伦特，里昂给我注射了迷药，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我说服那个叫阿涵的女孩一起出去逛逛，但这拖延不了多少时间，想办法帮帮我。”
　　“你在怕什么？你又不会有损失。”
　　“塔伦特，你知道我……知道我不能……”莫新一着急，差点咬到舌头。
　　“里昂在哪里？”
　　“据说是由女神亲自为他挑选了伴侣。但是，但是他不一定就会……”
　　塔伦特沉默了几秒，嗤笑一声说：“他会不会怎么样，与我无关，女神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好他。莫新，如果你真的想摆脱现状，我有个主意，不过后果很严重。”
　　莫新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说，我听。”
　　……
　　里昂坐在芙尤切城最高处的会客室里，白发苍苍的重生女神一脸慈祥地坐在他对面。
　　“我们的六十六号惑敌据点资料销毁系统出了故障，HSSH的巡逻舰队得到了一些线索，虽然其中有真有假，但是他们有可能根据这些消息分析出第二伊甸的航线。”
　　“女神，你的意思是要在HSSH分析出航线之前销毁线索吗？”
　　“这是最优先任务，但是成功几率不到百分之三。备用方案是让他们得到另一套关键部分完全相反的资料。修改后的资料已经发送到其他惑敌据点，我们需要做的是，尽快引导HSSH巡航舰队攻击据点，获取资料。”
　　里昂点点头：“我现在就回帕克斯号执行惑敌据点诱攻任务。”
　　“这是一次无法进行提前计划的任务，系统所能做的只是安全保护和形势计算。除了你没有人能够胜任，我的孩子。”
　　“为第二伊甸效力，是我的光荣。”
　　“你是第二伊甸的骄傲。”
　　里昂起身说：“女神，我这就去做准备。只是小莫那里……我有些担心。如果他这次没能按照你的预计行动，请能等我回来以后再考虑第二阶段计划。”
　　“狂欢节还有两天，如果在此期间他的行为没有超过计算界限，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
　　“谢谢你，女神。”
　　“我的孩子，你……是不是……爱他？”
　　里昂惊愕地望着满脸忧色的女神。女神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的孩子，你是不是……爱……莫新？”
　　“我只爱你，我的女神。”里昂微笑着说。
　　重生女神露出安慰的笑容：“我也爱你，我的孩子。门外已经为你备好浮行车，会直接送你去港口。祝你一切顺利！”

　　莫新对里昂的去向毫不知情，也没有联系的想法。只是应付阿涵就已经让他感到精疲力竭，即使联系里昂，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毕竟那支迷药是里昂亲手注射到他身体里的。
　　阿涵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叽叽喳喳地说着第二伊甸的种种趣事，话说到一半，可能又被路边的某处装饰吸引注意力，再回头时，又开始一个新的话题。但她始终都在莫新的附近，不管人群多么拥挤，不管她被其他东西吸引了多少注意力，她总是紧紧地跟着莫新。
　　莫新很想告诉阿涵，选择她的不是自己，而是里昂。
　　“啊！前面的有第二伊甸历史回顾展，要一起去看看吗？”阿涵拉起莫新的手，虽然嘴上在征求意见，但行动上却是拖着莫新跑了过去。
　　莫新很想告诉阿涵，他此前看过第二伊甸历史教程，没兴趣再看一遍。
　　阿涵拉着莫新走进大厅，这里的人不多，但都是成双成对的，带着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覆盖了整幅墙面的影像。
　　莫新怔怔地注视着影响——这个他此前看到的简史教程完全不同，更像是一场气势恢宏的史诗电影。
　　第一批拓荒者乘坐星际资源考察船抵达这个陌生的星球，一边寻找着生存资源，一边开始进行重生女神系统的移植。很多人在拓荒的过程中死亡，而以他们的牺牲为代价，这些卫星城联邦的叛逃者、流放者在这个星球建立起了城市，形成了暂新的社会秩序……
　　影像循环播放，当最后一幕结束后，又从头开始。莫新看到了错过的前半部分片段。
　　重生女神诞生于“振翅”，设计理念在发现类地行星以前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而正式的研发工作却是在此之后才开始的。当时研发团队的核心成员有三个人：莫远声、裴文、西斯维特嘉德，他们被称为“创始者”。
　　莫新看着这三个熟悉的名字，脸色木然。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和心情面对这一段历史介绍，他也没想到，父亲的存在被卫星城联邦极力掩盖隐藏，却在这里像英雄一样被膜拜。
　　屏幕上播放着很多照片，都是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情景，工作、生活、争执、欢笑……背景有时会出现一些配角，比如神游天外的瓦纳松，比如黑色幽灵一样的叶迦，有时曼雷利嘉斯图医生也会露个脸，除此之外，还有少年模样的里昂……
　　“那个小孩是你吧！”阿涵忽然指着最后一张定格照片，激动得满脸通红。
　　那是一张合照，莫远声站在中央，怀里抱着一个笑得露出豁牙的小孩。他身边是当年在“振翅”的那些朋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而幸福的表情。在所有人前面摆着一张高靠背软椅，上面坐着一个美丽娴静的女人，成熟优雅，带着温暖甜美的笑容。
　　阿涵激动得无论伦次：“莫新，你真是太幸福啦！小时候就能和女神合照！女神在这里从来都不会露出这原貌，我们只能在照片上看看！你真是太幸福啦！”
　　重生女神的原貌……是这样的？莫新恍惚看到了母亲苏娅，可是这个画面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拥有这样的美貌和气质，女神是独一无二的。
　　阿涵又开始喋喋不休：“莫新，我真的很高兴，你是创始者的儿子，竟然会选择我！莫新，你有没有觉得，你和女神长得有些像？啊，我的意思是，女神的原貌。你看，特别是眼睛和嘴唇，很像啊！莫新……莫新……”
　　莫新不自觉地朝后退去。重生女神是……是以母亲为原型，还是……还是父亲照着女神的模样找到了母亲？自己又算是什么？
　　“你会在狂欢节上有新发现，我保证，所以答应里昂，去吧！”——塔伦特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那所谓的“新发现”究竟还有多少！
　　莫新转身走向出口，脚步越来越快，阿涵的声音紧追而来，不留片刻空间。奔跑在晶莹剔透的城市里，微凉的风让他的大脑开始进入另一种状态。
　　无防护状态，两个小时，污染。
　　莫新在人群中穿梭，阿涵跟在后面追着，大家以为这两人在嬉闹，在一旁加油起哄。
　　原料物资，隔离闸板，通道。
　　拐过一尊雕像，跑过一座替线拱桥，跳下三十二号浮行车轨道，定时器响了起来。
　　十五米高的隐形闸板准时解除透明拟态，露出灰色亚光的原色，物资输送闸门提起，传送带迅速地转动起来，一边把从外面收集到的生活物资原料带进来，一边把无法进行内部处理的废料带出去。
　　莫新在调下轨道前把手腕上的通讯器塞进了一辆浮行车，打开了自动驾驶系统，在坠落的半空中，按下了“魅鸟”的自毁键，随着一声轻微的爆炸声，他和“魅鸟”的碎片一起砸进了废料堆中。
　　五分钟后，闸门关闭，巨大的闸板变回透明的状态。莫新看着城市防护罩留在身后，翻出了废料传送带，跳进茂盛的荒原草甸里，朝着远离芙尤切城的方向飞奔。
　　只要坚持两个小时，第二伊甸的自然环境就会污染他的基因，到那时候，他就不再是“出色的后代基因供体”了。
　　只需要坚持两个小时，不被找到，不被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