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干璐

3、大漠情荒

　　大漠情荒
　　（一）
　　哥哥。
　　当木槿轻轻吐出这个十几年来魂牵梦绕的名字时，千里外的的荒漠中，一个年轻的身影在艰难的跋涉。身后绑着一把长剑，袖口和裤管缠紧布条，避免狂舞的风沙吹进衣内，但是傍晚的劲风夹着沙子仍然刮得脸生疼，腰上的皮囊已经没有一滴水，干裂的嘴唇更是痛的没有了知觉。
　　可是这片遍布尸骨的荒漠丝毫没有让他放缓脚步，他一直盯着远方，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白天炙热的高温把沙地蒸起的氲气。但恍惚中，他却好像看见了那温柔的江南水乡，他的故乡。洁白的溪水绕着稻田婉转流长，载着装满瓜果的扁舟驶过镇上的那座青石板桥，桥上美丽的姑娘撑着油纸伞翩然走过，记忆中的江南就这样在眼前展现，像前世一般。
　　这样的江南让他微微有些晕眩，落日的余晖仍然炫花了他的眼睛。可是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看见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冷漠的看见母亲滑在血泊中，父母的血把他洁白衣襟染的如妖魅一般。
　　他加快了步伐，就是为了这双眼睛，他才不顾一切的要回去，那片吮吸了父母鲜血的土地。他的唇边噙着一丝冷笑，如果喜欢的话，再多一些吧，用鲜血与仇恨祭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夜晚休息时，寂解下身后负着的铁剑，细细的擦拭剑身，大红的流苏划过手掌，寂不禁想起它的名字，红樱。和它的主人一样的名字，那个已被他永远留在了大漠的男人。
　　这个和剑有着一样名字的杀手应该只是那个男人的一件武器吧，而红樱却为他出生入死，驱赶着自己远离人烟，最后也把命留在了这里。真是可怜啊。寂抚着剑身，月光冷冷的洒下，泛起一道银光。

　　当年那个跌入黑暗的寂疯狂的逃跑，想逃出这场骇人的屠杀。直至体力不支，倒在路旁时，他才开始放任的哭泣，脑海中一直是母亲顺着白衣倒在血泊中的情景，那个人，那个人。寂心里叫嚣着，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他撕碎一般。他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一直有人尾随着。

　　红樱一直尾随着这个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击溃的瘦弱少年，看着他慌不择路的奔跑。主人廖杰让他带走这个少年，主人的私生子，廖府的二少爷。
　　他看着这个穿着破旧的夹衣伏在地上恸哭的少年，心里不禁叹息，这个身上还带着纯朴乡土味道的少年，是否是最后一次如此放任的表达悲喜。
　　廖府每个人都有一双冷漠的眼睛，像大少爷一样。
　　大少爷的眼睛，红樱的心里突然浸满悲哀，即使是他种周遭满是鲜血，看尽世间冷暖，心早已麻木的像石头一般的人。
　　那双眼睛，也曾经天真单纯过吧。只是，被自己亲手毁掉的这天真目光，在自己的面前一寸一寸的冷掉。
　　他只是一个孤儿，被庄主半路捡回的孤儿，所以，对不起，他只能成为一件凶器，只能辜负你的期望，空远，只能逼你拿起那把你憎恨的凶器。他逃避着，甚至不敢直视空远在他面前一寸一寸冷掉的目光。空远把满手的鲜血摸在了他的脸上，冷笑，“父亲真的是很厉害啊，什么时候我才能从他那里夺回你呢？”从此以后，空远的笑就变成了这样，带着嘲讽和悲凉的意味。
　　他看着空远蹒跚离去的身影，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中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他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朋友，他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件杀人的工具了。既然如此，他低头苦笑，那么就让他变成一把最锋利的剑吧，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这样想着，大雨却忽然间倾盆而下。

　　红樱背着这个哭晕过去的少年行走在夜路上，漫无目的，只知道要不停的走，走出这里，走出廖府，走出江南。
　　庄主只是告诉他，带着这个少年离开，远远的离开，悉心教导，当他变得比自己还锋利，足够在廖府生存的时候，就回来，重新回到江南廖府来。
　　走出廖府，终于是要走出廖府了吗？六年前空远也叫自己离开过，可是自己的记忆只在这廖府中，他知道自己离不开，那六年后自己还能离开吗？他笑笑，一件凶器怎么能离开沾满鲜血的双手呢？
　　就一直往西走吧，听说那里风沙弥漫，酷暑严寒，这个孩子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地方。
　　他把身上少年往上托了托，笑笑，这个孩子虽看起来瘦弱，但这一身骨架还是挺有分量的。
　　夜色茫茫，只留一行西去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