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基因》响油鳝糊

1、植入

　　“做人真累，我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母体之中，什么都没意思。”
　　“A片的作用就是让你分不清自己是谁。”
　　“大概是吧。没钱，没女人，没前途，没希望……”
　　“你说A片还是你？”
　　“当然是我。假的，好象什么都是假的。”
　　装着半杯冰块的啤酒倾泻在被酒精烧得灼热的身体上，刺激到几近疯狂。但我是清醒的，因为啤酒没有倒在我身上。而事实是我把这消暑佳品倒上了苗申光着的背脊，他似乎真的醉了，猛的颤抖之后却歪歪地伏上了八仙桌。
　　“我不是心理医生，只会简单的生理疗法。”
　　“我没力气扁你，我会记着……”
　　“不要这样，你的报复欲是幻觉，不是么？”
　　我起身，感觉双腿和眼前的人生一样虚无，好象还有一点力气，我猜是本能。
　　
　　一个月之后，我来到了这个被苗申称为邪恶母体的地方，一个物欲的汇集地。
　　“看这个，一段时间里你会在这里象头牛一样工作。”苗申向堆积在仓库中大大小小的货物努了努嘴，眼神告诉我他很厌恶这样的经历。我没想做什么反应，锅里的鱼，会不会挑剔自己的死法？
　　“你的制服，你的更衣箱钥匙，你的胸牌，你的考勤磁卡，还有……你的排班表。”
　　看着手里的一堆东西，感觉自己是个快上场的演员。可惜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观众，这是场没有预演的戏，这是个没有剧本的角色。换上制服，插上胸卡，在盥洗室看着陌生的自己，隐约感觉有支笔在眉目间飞舞，勾勒出一张鲜活的面具。一张能被大多数人接受的平淡面具，你我，他，都有。
　　
　　有人拍我的肩，是苗申。
　　“我带你去见你的主管，或者说给你吃饭的老板。”
　　我不太喜欢他在这里说话的口吻，仿佛一切都令他成为随时爆发的TNT，真不希望这是这里的职业病。
　　一路穿过各部门的仓库，看见许多东西和许多“象头牛一样工作”的人。我之前的想象和所看见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也许正是我寻找的解脱……
　　“林众，这是我朋友吴可，托你的福，今天来报到了。”苗可向眼前走来的人打招呼。三十出头的年纪，有点发福，也算高大了。一脸和气，笑起来就看不见眼珠子，很世故的笑法。礼尚往来，除了还他一个半世故的笑容，我还伸出了右手。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林众继续笑着打量我。
　　“你兄弟很高啊，差不多190公分了吧？”
　　“没这么高，比你高4公分，186。”
　　“你怎么知道我182公分？”他快笑出来了。
　　“苗申180，你介乎我们之间，但我看你们的差距比你看我和你的差距清楚多了。”说着我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至少我们不讨厌彼此。
　　
　　5分钟后，我们出现在底楼，喝着加冰的可乐。
　　“任何地方都有规则，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则是，服从、自觉和平常心。服从一切上级的安排，自觉完成你的职责，平常心会保证你的安全。明白么？”林众的右手五指不停轮流敲打着桌面，当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说话，表明权力带给他的虚荣在慢慢散发。这样一个大企业不会没有自己的章程，而我有幸在半小时前刚刚学过。林众嘴里的规则，是他作为一方“领主”的“家规”罢了。
　　“我明白，哪里混饭都不容易。”苦笑，表示我完全接受。
　　“林老板很够朋友，你在他手下算是不错了。”苗申趁机拍点还不过时的马屁，当然是为了我。
　　“干活都看自己，在这里升职还是很快的，但要吃得了苦啊。”
　　什么是苦？哀大莫过于心死，我说苦大莫过于厌世，却不得不活着。林众抽的是三五，喜欢用左手夹烟，好在吞云吐雾间挥舞无名指上的黑宝石戒指。我无数次在酒后听苗申说过林众的“业绩”，一个权钱交易的高手，一个暗箱操作的熟手。每月三千两百元的工资恐怕只是他实际收入的20%，厚而黑的宝石，很配他。不过我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一个跑龙套的，不必关心票房不是么？
　　
　　晚饭是苗申掏钱买的，楼下的美食中心没有什么便宜的东西。我们两个吃的是八块钱一份的炒饭，他给林众买了一份十八块钱的牛排饭，算是小小的感谢。中间，他们不时谈论商场里各部门的闲事，算是给我熟悉一下环境。这是个成熟而稳定的大卖场，食铺的上座率和食客携带的商品说明了这里的生意相当好。我看着周围昏黄的灯光和来去匆匆的人流，不停猜测他们的身份，想象他们生活的状况，正常人的生活，对我就这么有趣么？我轻轻提醒自己，世外桃源的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