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樱*琦

7、英气少年

　　初秋，暑热还未退去，午后阳光照在身上直犯困，药铺门口的花猫正在阳光下打盹。我强打精神，整理账簿，今天顾大婶去了仁寿寺拜神许愿。
　　好不容易整理好账目，正发呆，忽听有人叫道：“姐姐，我头疼死了，快给看看。”一位小小少年，剑眉如削，两眼炯炯有神，英气勃勃，哪是半点生病的样子？
　　见我迟迟不语，他嘴角上扬，伸手将额头碎发掠开，现出两点禅眉。眼前这少年，不是贵鬼是谁？
　　我忙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问道：“这些年，你去了哪？”
　　他只笑，并不答我，莫名来了句：“春丽姐变漂亮了。”
　　我又细细看他，四年未见，当初的稚气孩童已长成了英气少年。比我还高出半个头，说笑间偶尔流露出的顽皮，又让我想起当年的他。
　　我让他稍等一下，在桌上留下字条，说是“家里来客，提早关铺。望婶子见谅。”然后关了药铺，与他一起回家。

　　一路上，他仍是玩心不减，逗弄小鸟，采摘花草。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牵住他的手，免得他不小心摔跤。
　　“紫龙告诉我的呀。”挣脱了我的手，道：“春丽姐，不用这么照顾我，我可不是小孩了。”
　　“你呀，调皮心性永远改不了。”

　　回到家，我忙把紫龙推出厨房，“今天我给他做几个好吃的。”
　　“你看把他得意的。”紫龙无奈一笑。
　　我依着记忆，做了几个当年贵鬼爱吃的菜。好在他的口味没变，胃口也颇好，看他现在的样子，这些年在外面也没受什么委屈。想到这里，我也安了心。
　　晚上，他见紫龙进了书房习字。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缠着紫龙讲故事，反倒在我身旁坐下。放下手中的针线，我对他说：“贵鬼，留下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我一直当你是弟弟，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春丽姐，我可不想做大灯泡。”孩子般地撅了撅嘴，又在我耳边低声道：“姐姐该留紫龙，免得他做柳下惠。”
　　“打你个小坏蛋，说些混话。”哪想他不过十二岁，竟懂得人情世事。

　　有贵鬼在庐山的日子，笑声多了许多。白天，他有时来顾家药铺与我们闲谈，逗得顾大婶笑得直不起腰。有时他的嘴又像抹了蜜般，哄得大婶直叫“好孩子”。晚上，他常与紫龙黏在一起，聊天，下棋。他因此成了棋痴。每次输了，都嚷“再一盘”，可惜据我所见，他未赢过紫龙。我常偷偷叫紫龙让他，紫龙说：“若存心留让，倒是不看重他了。”可见此路不通。我想，那就在旁稍事点下，他若赢一次，也心满意足了。不必每晚熬夜想棋局。话刚出口，贵鬼就手指案头上紫龙新习的几个字。我绕过去一看——“观棋不语”，哼，这两人……

　　眨眼间，已是深秋，林中树叶如蝴蝶般在风中翻飞，这个秋天，终免不了离愁别绪。贵鬼此时已站在我身后，我迟迟不愿转身，直到他走上前面对我，目光间没有丝毫闪烁，只淡淡地说：“春丽姐，我走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明白这道理，但不愿面对这离别。做最后的挽留。“你不愿留下么？这些日子我们过得这么开心。”
　　“春丽姐，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我就是以前的紫龙。”
　　“可紫龙没有走，他留下了，不是吗？”
　　“他完成了他的使命。而我只能沿着他还有穆先生的路走下去。”
　　“你会像紫龙那样，最后活着回来，不再离开，是不是？”两行清泪顺脸庞落下。
　　“不要哭，”他抹去我的眼泪，“如果我像紫龙那样，有了一个家，你会替我开心的。如果我像穆先生那样，就可以再见到先生了，你也会替我开心的。所以，老天待我很好，怎么选都会幸福。”
　　望着小小少年远去的背影，心中祈愿：贵鬼，答应我，你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