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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三天之后身上的伤基本都已愈合,季泽终于获得准许下了床,身上的纱布也都让太医拆了,露出一条条淡粉色的疤,横亘在身上各处,奇形怪状,如同他在身上搞了一场后现代风格的人体艺术。
      季泽皱了皱眉,这三天里皇后来的极少,就算来了也是稍稍过问几句他的状况便又急匆匆地走了。依旧是素妆乌髻,身上的宫服也只换了一次。承谦来得也少,不过每次来都给他涂浑身的膏药,又逼他喝苦得能让舌尖打结的中药,看他喝完便走。
      每一个人都是急色匆匆的样子。季泽忽而觉得莫名地烦躁。三天,整整三天,除了第一天推测出来的各种消息外,他几乎一无所获。
      问宫人也是不现实的,作为“季泽”而言绝不可能不知道皇帝姓甚名谁年号几何这类问题。如果他问了,只能说明他得了离魂症,如果得了离魂症,就会有巫医来又唱又跳撒朱砂……
      怎么办?季泽发现自己其实毫无办法。他知道这里是皇宫,是动辄牵扯千万人姓名的紫禁城,如果贸然行事——比如前世穿越小说里那些刁蛮任性的女人,在得到所谓达官显贵的垂青之前,就会被当作不识礼数的粗鄙之人驱逐,甚至是被直接杀掉,而绝不是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情情爱爱。
      季泽摇摇头,他除了知道自己是皇后的弟弟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出身门第如何。只是三天前从先前那个季泽断断续续的记忆里能看到一个留着关公那样长须的男人,神色温和,时常坐在一颗大树下摆一盘棋,自己与自己对弈。
      可这些也什么都说明不了,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先前的季泽很敬佩自己的父亲,却又不敢靠近。
      一个或许是纨绔的儿子自然不敢太靠近父亲,季泽想起前世的“父亲”收养的孩子里,那些成就较为平庸的兄弟,几乎每次看到“父亲”都躲得远远的。而他们又是无一例外崇敬着“父亲”的。
      自己呢?季泽苦笑着勾了勾嘴角,伸手去扶床边的围栏,自己算是成器了,可是前一世,他过得,真的如意吗?真的称心吗?
      季泽扶着围栏勉强站起来,这些天皇后差人送了不少药来。他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生肌膏,却不想皇家的东西,总有出人意料之处。
      衣服都挂在离床不远的架子上,都是宽袍广袖的样式,宫人细细地摊平了挂上去,生怕昂贵的丝绸留下半丝印痕。室内地龙烧得极暖,季泽只穿了亵衣也不觉得冷,又不愿意支使守在外间的宫人,自己趿着鞋子就去取架子上的衣物。
      然而终究还是太勉强,在床上躺了三天的关节无比的生涩,而围栏上的雕花又被工匠打磨得极其光滑,季泽的手一个没抓稳,身体已经失去了重心向前倒去,季泽手忙脚乱地在半空拉住帷帐的一角,却没获得任何拉力,反而“嘶啦”一声将锦蓝弹墨的帐子撕了大半下来。
      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幸而地上铺着极厚的毡毯,倒也不疼多少,只是新愈合的伤口在肢体挣扎中可能又崩裂开来,膝盖手肘几处立刻传来了细小而锐利的疼痛。
      那被扯断的蓝色帐子也从空中轻轻飘落下来,盖住了季泽的脸和大半个身体。季泽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仰倒在地上,再加上这块遮头盖脸的帐子,季泽脑海里立刻联想到自己躺在鲜花丛中,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头顶悬着巨大的横幅,上书“季泽同志追悼大会”。
      季泽忍不住满头黑线,自从穿进这具身体,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实践了“越活越年轻”这句于二十一世纪占领各大电视台的广告词。
      当他还沉浸于与地面的亲密接触时,内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随即有人走进来,停在季泽的身边。
      季泽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必然极为不雅,索性懒得动了。这些天来的不是皇后就是承谦,而皇后每次出现必有太监高呼驾到,那么现下来的人就应当是承谦。
      那人蹲下来,把季泽从地上抱起来。季泽落进那个怀抱,隔着衣料也觉出那人从外头进来时附在衣上的寒意。
      季泽挣了挣:“承谦,把我放回床上,伤口可能又裂开了,我疼。”
      那人手脚轻和地把季泽放回床上,一声不响。

      季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连兜头的帐子也不去揭掉,只隔着帐子示弱似的说:“我不是故意要摔的,我只是想起来走走。”
      那人还是一言不发,季泽有些慌了。他知道承谦这样的狐狸不能惹,而承谦现下一言不发,几乎就可以算是已经怒到极点了。季泽立刻伸手掀开头上的帐子,手肘上的伤口也不知道裂没裂开,一抽一抽地尽是火辣辣的感觉,疼得季泽倒吸一口冷气。
      等帐子终于从头上揭开时,季泽满心满意地要给承谦道歉,却不料入目的压根不是承谦。
      是一个着暗红朝服的男人,朝服上用金银线交错地绣着四爪银蟒,出云入海,搅动万顷海水成涡,风云一时色变。而男人的背后,宫女太监已不知何时跪了一地。
      季泽当即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必定就是那位“晋王”。四爪银蟒的衣服么,必然是亲王。
      可他说到底是个现代人,衣服纹饰懂得再多却也不懂宫中那些繁琐的礼数,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
      晋王只笑了笑,随即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们就是这么照看季大人的?”
      地上跪着的宫人立刻开始磕头认罪,各个面色苍白,直磕得厚实的毡毯也发出沉闷的声响。
      季泽看不过眼,作为接受“人生而平等”民主思想的二十一世纪人类看着一群人在自己眼前不要命似的磕头,总归不怎么……舒服:“殿下错怪他们了,是微臣让他们在外间守着的。”
      晋王淡淡地瞥了眼宫人们:“季大人都开口了,你们还跪着做什么?”
      地上的宫人立即动作利落语言流利地谢了恩退出门外掩上内间的门,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等宫人都退下去了,晋王才在床边坐下,拉过踢在一旁的被子给季泽盖上。
      季泽只觉得盖被子这件事,除了承谦那只狐狸,谁来做都让他觉得浑身别扭,只能开口道:“不敢劳动殿下,微臣自己来即可。”
      晋王闻言也没松手,只是笑着看季泽:“一口一个‘殿下’,你我何时如此生分了?”
      晋王其实长得极俊美,却也不是雌雄莫辩的阴柔,而与承谦相较又多了几分冷厉挂在眉梢。季泽的灵台忽然闪过一道明光,当即脱口而出了一句:“李重华!”
      话刚出口,季泽就懊恼地皱起了眉。从前的季泽和晋王一定是认识的,而且还熟络到能在无人时直呼其名。季泽几乎是一个激灵,对着晋王说:“你站起来让我看看。”
      晋王自听到他喊“李重华”便舒展了眉眼,闻言也不疑有他,即刻站起来任季泽打量。
      其实季泽也不用打量了。晋王一站起来便立刻与梦境里那高一些的身影重叠起来,分毫不差,晋王的声音也的确是……低沉磁性。
      季泽僵住了,也就是说,从前那个季泽,和面前的晋王,是情人?
      可是晋王送他那把黄金铸的剑干什么?承谦和皇后都提过他差点因那把剑而送了命!
      还有,为何晋王会送他如此奢侈的玩具?而且偏偏从前那个季泽拿着黄金佩剑的时候,皇后头上却一根朱钗也没有!
      这说明什么?着说明什么!
      季泽的头立刻开始疼起来,青筋在下一秒就浮到了皮肤表层开始剧烈地抽动。又是那种快要胀到破碎的疼痛!隐约间似乎有千军万马自季泽眼前奔腾而过,扬起黄沙漫天,而他却似乎站在城楼的一角,眼睛盯着战场中一道身着银铠、于敌军之中纵横拼杀的身影。
      那身影,分明是承谦!
      季泽头疼得几乎要裂开来,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晋王在他耳边大声呼喊着什么,却又无力去分辨哪些字句。五官四肢都疼得扭曲起来,世界像是汇成了一股无比嘈杂的声线,直直地灌入他的耳中。他拼命地想摆脱,想抗拒,却丝毫无还手之力,如同整个身躯已经被人抽成了空壳!
      熟悉的梦靥感又从脚底泛上来,涌动着要将他吞没!
      承谦呢!承谦呢!承谦在哪里!他的太阳穴快要崩裂开了!承谦在哪里!
      季泽拼尽全身力气,只从喉咙里突出两个字:“承……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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