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跳破了的鞋子》那殊

11、第十章 龙迹

　　耳边的风声忽然大了起来，地上的月光开始破碎。
　　尼尔惊愕地发现房间的墙壁一点一点变灰变暗，最后融成了一滩沼泽。

　　不止是这个房间，整座城堡都开始融化。

　　哭喊声尖叫声嘶吼声从城堡的各个角落传来。
　　有名媛淑女的，有名门贵胄的，有黑甲骑的。
　　凄厉的叫声撕开了夜的死寂，在这座奢华的海上王城上空久久飘荡。

　　丹走到了尼尔面前，俯下身吻了吻尼尔的额：“看看你的样子，这才是你原本的模样。”

　　尼尔转头看向还没有来得及融掉的镜子。
　　镜子里，一脸惊愕的女孩有着一头比月光还要耀眼的银发，原本酒红色的眸子愈发深了颜色，纯度最高的血红玛瑙也及不上眸中色泽半分。
　　从小她便疑惑，为何整个纳塔利安王族的人均一头红发，唯丹有一头柔和的银发。
　　却原来，她也有一头与丹同样耀眼的银发。

　　“大部分的时候，我们是这个模样的。”丹的眼里蕴了微微的笑意，“但事实上，我们最初是这样的。”

　　风打起了巨大的漩涡。漩涡中，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升起。
　　丹站立的地方已没有了人影，取而代之的是通体银色的巨兽。
　　在它身边，连赤魇也只如猫仔般小巧。

　　这是一头龙。
　　万万年前就已在五大陆失去踪迹的传说中的上古神兽。

　　银龙曲下了脖子，与尼尔视线齐平。
　　尼尔的脑海中忽地响起了丹的声音：“百年前，尼尔莫斯的王误入海墟之境，带走了一颗龙蛋。他以为自己带走的不过是一颗巨型宝石，直到他的孙子继位时，龙蛋里孵出了一对银龙。”

　　“纳塔利安将化为人形的幼龙养在王室，冠与他们王族的姓氏。雄龙成长快过雌龙，因此雄龙很早便担当起纳塔利安家族守卫王权的责任。龙是上古遗兽，能号令百兽，同时拥有人类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和莫测的魔力。因此，尼尔莫斯逐渐崛起，建立了海上王城的辉煌。”

　　“纳塔利安王族的心越来越大，他们的欲望越来越难满足。于是，雄龙开始反对他们的要求。但尼尔莫斯现任的王并不甘心，他听从了某个愚昧女巫的建议，要以龙为祭祀品，将龙的力量转嫁到自己身上。”

　　“雄龙可为纳塔利安王族征战，尚有利用价值，于是他们把目光转向了智商尚未开化的雌龙。雄龙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挑起了五陆战争，借卡特莱斯的手终结了整个尼尔莫斯。”

　　“他本来要带她一起走的，一起找到一个美丽安宁而没有人声的地方安静地生活。但是出现了意外。所以，他不得不让她迅速成长，长成能保护自己的勇敢姑娘。”

　　“他在地下建立了一座海上王城，放出消息，地下王城有龙的神迹。所有对上古神兽趋之若鹜的人纷纷来到了这里，企图发掘龙的消息。今夜，这些觊觎龙族力量的人类统统都要埋葬在这里。”

　　丹的声音停了。尼尔忽然心中一跳，尤塔，那个老兵还在黄金舞池里。
　　她猛地抬头：“我的朋友还在……”

　　“你说的是他么？”丹忽然笑了。

　　尼尔顺着丹的目光，看到了一身黑袍立于钟楼顶端的尤塔。
　　他的剑不知砍杀了多少个黑甲骑，此刻如喋血的巨兽，发着嗡嗡地震响。

　　她知道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她也晓得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却没有想到，脱去外壳的他会是这般模样。
　　有着王者的气魄，又兼具修罗的嗜血。

　　“你终于来了。”丹看向尤塔，“我的骨头，你用的可还趁手？”

　　尤塔抹去了悬剑上的血珠：“还不错。”

　　尼尔心中巨震，转头看向尤塔，半晌后又回头看着丹的眼睛。

　　丹笑了笑，回望着尼尔的眼：“就是你猜测的那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尼尔忽然较劲起来，她伸出手要搂住丹的脖子。

　　突然，她安静了下来。

　　她的手穿过了丹的脖子，伸向了虚空。

　　“这就是那个意外，那个让我放弃带你走的意外。”丹轻轻地说，“我发动了五陆之战，最终也死在了五陆之战。大概这就是我擅自动用神力使得无辜之人卷入战争得来的报应吧。”

　　“北大陆的将军霍恩·奥图尔克统领五陆之军终结了那场战争。死前，我剜下一根肋骨送给了他，让他铸成一把剑。”
　　“他是我在这五大陆间唯一敬佩的人，也是唯一能打倒我的人。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尼尔的脸上爬满了泪水：“胡说，我不要跟其他人走，你回来！”
　　她努力去够丹的躯体，奈何一次次穿过，一次次失败。

　　丹赤色的瞳仁里是满满的宠溺和淡淡的哀伤：“觊觎龙之力的人都死在了这座沼泽城，你也有了自保的力量，我所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亲爱的小妹妹，能再一次站在你面前不知叫我有多快乐。”

　　银龙振翅一跃，飞上了墨蓝的天幕。
　　它就像一颗巨大的流星，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抵达天空的刹那，它突然化作了银点。
　　银色的光点崩裂开来，像最夺目的繁星，盛开在了黑海之上。

　　他化作了一场流星雨，最后四散落在了黑海中。

　　尼尔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尤塔走过来揽过她的肩：“别难过，他希望你快乐。”

　　随着丹的消失，城堡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
　　尤塔抱着尼尔，迅速一跃，向着黑海跳去。

　　就在两人即将坠入海里时，一雌一雄两只赤魇飞来，接住了他们。
　　海上王城融成了一滩沼泽，黑海依旧亘古不变地漾着微波。

　　龙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