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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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开头的天气，虽然已经是春天，可在纷纷扬扬的雨丝里依然有些寒冷。湘君下了车，有点后悔今天穿了裙子来。但还是迈开步伐，向办公大楼走去，速度比平时快了一些，好象这样让自己暖和一点。
可是，还是倒霉，竟然被疾驶而过的车子溅了半身的水花，湘君看着雪白的裙子上瞬间星星点点地沾满了褐色的泥浆宛如是美术馆中的现代抽象画的裙子，再撩开挡在眼前的湿漉漉的头发，不知所措又哭笑不得地看着肇事的宝蓝色别克潇洒地停在自己前方三十米的地方。
还真难为他发现了，怎么要我走过去接受道歉？湘君想着走着，到了车前，有意绕开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麻烦了。湘君安慰自己。
正当要擦身而过，车窗不期然地开了。“小姐，”有人唤，湘君迟疑的转身，点点自己，不确定，“我？”“对，是你。”驾车的是青年男子，和这个城市所有的新贵一样，年轻英俊有为，他笑了，“对不起。”然后一骑绝尘，扬长而去，也和城市里所有的新贵一样，嚣张，或者说是跋扈。
九点缺了一刻，湘君准时进了商务大楼的们，和各个层面不同公司的人搭统一部电梯上8楼的公司，特地挑了人少的，裙子上的泥浆只是半干，湘君不想再额外地支出洗衣费来，负担自己的一份就好。上了公司的层面，办公室门口的新进的小妹，抬头，微笑，本是十分活泼的小女孩，看见像湘君这样的主儿又是杂志社的元老，也不得不收敛的感情，道：“湘姐，早。”看见湘君裙子上的污痕，又怕了怕。
湘君的心情到是不错，笑眯眯的，“早了，晴天今天好早啊。这么勤劳要BOSS加薪水给你了。”惹的小女孩咯咯娇笑。
顺利坐到自己位子上，是靠窗的好位子，即使是阴霾的天气采光也不错。算是自己大学一毕业就在这里打拼最后终于成功和它顺利晋级黄金地段的写字楼的元老人物的奖励吧。真的很奇怪呢，湘君顺手抽开一本文件，胡乱浏览，说是胡乱因为脑子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明明自己是理科出生，竟然大学的专业是“编辑出版”；明明浑身素淡的和这念头火辣辣的流行格格不入，竟然进了流行杂志做编辑，而且一番努力后也在业界闯荡了名声出来。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永远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拐一个弯，和你完美的规划背道而驰，仿佛是一出最精彩的戏剧。
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小腿这里有些刺刺的感觉。才发觉，裙子上的泥浆干透了结成硬块，穿着很不舒服。于是，从一边的抽屉里拿了备用的裤子去厕所换。
虽然是上海数一数二的高档写字楼，厕所却没有什么人性化的设计，湘君无奈，锁了一个阁间，权当是换衣室，艰难而缓慢地进行着伟大的变装工程。
远处有脚步的声音，近了又近了，最终踏了进来，女子嬉笑的声音如珠玉坠地般清脆。小女生情怀，连洗手补妆也要一道的。其中一个对着镜子熟练地刷上眼影，对另外一边的说：“你说，我们湘姐漂亮吗？”
“其实也还好啦，清秀而已。可是，那种气质哦……灵的不得了，什么时候举动像正宗的古典美女一样的。本来只能算是二流美女的，可是你说啊，气质这种东西很怪的，一加上去就赞到不行了。人又和气聪明，如果不是自己低调的话，还轮得到上面的什么Lisa来甩派头啊，气质烂不讲，品位也差。那个劣质香水味道浓的来，起码每天倒半瓶在身上。”另一个女孩子很笃定的一口气道，仿佛已经腹稿了许久。
“可为什么还没有BF啊？你看那个晓旋呀，年纪比湘姐小吧，已经结婚回去做太太享福了。”
“这个倒不清楚了。不过湘姐听说家境不是很好。你不要看她天天穿的山清水绿，可是是挤公交上班的，这个我看到过的啊。而且我以前还听谁讲过，她住老式里弄的，和一个八十几岁太太一起。”
“啊！这也和男朋友有关系的啊？”女孩子挫败道。
“当然。”另一个声音像长辈一样循循善诱，“你讲，那个男的愿意和一个没有家底以后还要照顾老人的女孩子一起啊，烦都烦死了。毕竟是现实社会，又不是演偶像剧。”
“也是啊……”看来是整理仪容够了，女孩子又结伴联袂出门，依旧嘻嘻哈哈，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在当事人的耳朵里。
湘君推门出来，开了水龙头冲手，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似笑非笑的。原来大家对自己的影象是这样的，和曾经差点交往的男子一样。把自己送到弄堂口的时候，脸已经在抽经，如果看见了太太，更是恨不得夺路而逃，之后边断了音讯，变相的告诉湘君：我们不可能。
洗完手出门，湘君纤细手腕上山茶花造型的链子因沾了水珠而闪亮——湘君喜欢夏柰尔的山茶花造型。很称你啊——当初在美美百货试戴的时候，专柜小姐这样感叹。
空荡的盥洗室里残留了淡淡的香味，也许只有香味大师可以依稀辨别，那时圣罗兰香水，只出于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
阳光总在风雨后。第二天果然是个好天气。中午午休，湘君到附近的餐厅吃了饭，然后顺便去附近的绿地散步。
坐在长椅上，抹茶的香味欢快的在湘君鼻端萦绕，很美味啊，含糊地对手中的冰激凌赞叹，正宗的意大利风情。
突然，湘君觉得有一片乌云在自己头上缓缓降落。抬头，陌生又熟悉的脸，湘君困惑地眨眼，这个举动让“乌云”微笑，而这个微笑也让记忆力不错的湘君认出人来，是那天的“宝蓝别克”。
“你好。”别克先生招呼，“那天真是对不起，我因为要赶一个谈判所以车子开了快了。”
“恩……没事，难为你还记得我。”话一出口，湘君就后悔的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嘛，弄的自己很介意的样子。
宝蓝别克果然更内疚了，“我知道这样对女孩子不好，但是……算了，我陪你去买身衣服当作道歉好了。”
“哦……其实不需要的。您太客气了。一条裙子而已，不用先生破费了。”湘君推辞，起身作势要走，却被宝蓝别克一把拉住，“要的，一定要的。”眼神真挚无比。
湘君无奈叹息，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也只好顺了他的意思，“好吧。”
“小姐去哪里？”别克殷勤询问。
“巴黎春天，不远，我们走过去就好。”很自然的，湘君说出自己最喜欢逛的店。
“好的。还没有请教小姐贵姓。”呵呵，别克先生还挺儒雅的，“我叫秦知仪，在恒隆供职。”呵呵，秦别克还蛮有意思的嘛，湘君在心底偷偷笑。如果前面说“小生秦知仪，请教小姐芳名，”那就更有意思了。
“免贵姓孙，孙湘君。”湘君答道，嘴角噙着微笑。
“是屈原《九歌》了湘君湘夫人的‘湘君’吗？”秦知仪询问。
湘君倒是意外地挑了眉毛，“你怎么不猜是‘秦淮八艳’的香君？”很少有人能一下子猜中湘君的名字，秦知仪是“很少人”中的一个。
“感觉，觉得孙小姐的名字只有这个湘君才衬托的出。”
“呵呵，承秦先生吉言了。”很平常的恭维却让湘君红了脸。说着，已经到了百货公司门口。
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熟悉品牌的柜台，湘君挑了这一季的新款，很合身也很典雅的米色套裙，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看见秦知仪来不及掩饰的惊艳目光。
当然是男士结帐。出了门，湘君坦然地走在秦知仪身边，偷偷窃笑他的手足无措，和分手时候的结巴。
应该会有后续吧，整个下午湘君的情绪都不错，笑眯眯的。
果然，五点出门的时候，熟悉的宝蓝别克和他的主人在大楼门口停着，湘君看着保洁阿姨痴迷的目光，知道，秦别克的杀伤力应该很大。
“孙小姐，”车窗被摇了下来，秦知仪的头探了出来，“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好，当然好，这样让别人跌碎眼镜的事情一年中也应该做一次。于是，湘君大方地在无数人的见证下进了车，光荣的好象进结婚车一样。“东昌里，谢谢。”不长的路程，当中湘君有接到太太的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到是别克先生开口，“家里有老人真幸福啊。”是地道的方言。湘君微微错愕，旋复为冷静，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华丽气派的车子停在旧式的弄堂口，被花花绿绿的“万国旗”簇拥着，有几分怪诞的意味。
“就到这里好了，我家在里面，自己进去就可以了。”湘君解了保险带下车，秦知仪的手脚更快些，马上替她拉了车门，“我送你进去。”湘君没有拒绝。
一路上，苏北奶奶，宁波爷叔……无数街坊夹道欢迎着湘君，而湘君也微笑着一一招呼，活脱脱是一个弄堂里生长的小家碧玉。而秦知仪也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看，脸色如故，没有发青抽经的样子。
湘君住的楼掩隐在淡淡的绿色中，门口，有老人正整理着那一丛茂盛的不知名的绿色植物。
“那是我太太，我就和她住。”湘君解释，然后唤，“太太。”老人抬头，着一身剪裁合适的旗袍，盘起的头发上别了一枝玉簪。微笑，流露出和湘君极其相似的温婉。
“湘君，那是啥人？”
“我朋友。”
“朋友啊，不多见的，近来坐啊。”老人邀请，呵呵微笑。
“好，谢谢奶奶。”秦知仪似乎很乐意的答应。欢快的随着老人进去。
秦知仪留下吃的晚饭，然后湘君送他出门。
“太太的手艺很好啊。”他心满意足地感叹。
“不是太太手艺好，是张妈妈烧的。”
“啊，你们家请帮佣？”秦知仪哑然，“那住在哪里？”在他的记忆里这种房子应该是七十二家房客般的拥挤，安顿好自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怎么还会有帮佣生存的空间。
“啊，是啊。反正房间多，只有我和太太住。张妈妈随便找一间住就可以了。”话音刚落，她听见身边人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这一幢房子都是你家的。”
“是啊，其实这里的地皮也算我家的吧。太太喜欢住老房子，和老邻居一起，爸爸就把这里买下来给太太了，正好配合市政建设一下。”
“那……你……你……爸爸就是……“秦知仪在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房地产界某位孙姓大亨的名字在舌头上翻滚，就是吐不出来。他早应该想到的，进巴黎春天后轻车熟路淡定从容的女子不是什么养在深闺，含笑带羞小家碧玉。
“恩，爸爸一直在香港，过年才会回来。”湘君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说什么普通的事情，完全没有想到身边的人快要石化了。
“为什么？”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吐露的句子。
湘君挽起他的手臂，很自然的动作，仿佛天生应该如此。“因为你是第一个陪我进来的人啊。”
“就这样吗？”秦知仪疑惑。
“就这样，在我心中，一直认同爱情应该门当户对的，可是……以前所有的人都不敢进来。因为觉得我穷。可是，既然你能陪进来，能够和我有‘同患难’的打算，应该不会再被我吓到，而不能‘共富贵’吧。”
湘君笑笑看向身侧，却发现芹秦知仪在恩了一声后已经彻底石化。
这男人，湘君掂脚抚他软软如婴儿的头发，怎么这么可爱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