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莲衣遗香

5、第五章 天水之青

　　宫长熙看着宫长歌的谋划心中一痛，攥着她的衣角道：“姐，熙儿知道，在这个宫家有好多好多人想要我们嫡子嫡女的位置，他们想害我们，是不是？”他咬着唇，倔强地盯着宫长歌的双眼。
　　宫长歌喟叹一声：“是的，母亲心善，柳氏恶毒。父亲宠妾灭妻，又不喜你我，在这个金玉外表败絮内藏的豪门之家，没有庇护，就是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便跌进万丈深渊。”
　　她爱怜地摸了摸宫长熙的头，微有歉疚道：“你才不过九岁，就要让你承受这么多，是姐姐对不起你。”宫长熙扁扁嘴，一串眼泪扑落下来，他哽咽着把头埋在宫长歌怀里，闻着她身上清清淡淡的冷香，沉默半晌道：“姐姐何苦说这话，我们是嫡亲姐弟，有甚么困难不能一起度过的？”
　　宫长歌重重点头，拿出帕子擦拭他的眼泪。又狠狠心，把怀中的宫长熙抱到地上，替他整理好衣衫，正色道：“熙儿，姐姐接下来说的，你可要谨记。”见宫长熙一脸严肃，她满意地点头道：“嗯，这才像丞相府嫡子的气势。”她摆弄着美人扇，看着上面的昭君出塞图，沉吟道：“第一，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着与你身份相符的举止。在下人面前，在老夫人面前，在皇亲国戚面前，你都要表现的得体有礼，进退有度。”
　　说罢，她胸口隐隐作痛，还待开口，宫长熙突然跑到檀木桌前端来薄胎瓷小盖钟，喂她喝下龙胆草茶。宫长歌饮着口中涩涩的草木汁液，不禁苦笑，这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还是要锻炼一下。她又靠回贵妃榻，枕着水蓝色大迎枕，冷声道：“熙儿，姐姐刚刚说过甚么？你居然不顾礼节跑过去，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处境吗？若是这里有柳氏的人，向父亲老夫人透点风声，说二少爷莽撞，你如何自处？”她忽地止住语声。
　　宫长熙眼眸亮的逼人，他灼灼盯着她道：“就算是因为姐姐也不行么？”宫长歌咬牙：“是的，不行。你必须忍。”她背过头不看宫长熙受伤的脸颊。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宫长歌有些疲累，昏昏欲睡间，她感觉袖子被拽了一下，随即是宫长熙沉稳安宁的声音：“姐姐，熙儿谨记。”宫长歌转过身，看到的宫长熙仿佛是长大了几岁。
　　他稚嫩的脸颊尤带着泪痕，神色却坚毅隐忍，眸子中有明艳的火光在清冷瞳色中跳跃，似乎要将一切燃烧殆尽。宫长歌知道，那是对冰冷的家人以及冰冷的世事的恨意。
　　她侧过头，不忍之余又不得不狠下心道：“熙儿，第二就是学会说话。说话要简洁明朗，措辞优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都清楚明白。”她喘了口气又道：“第三，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论是遇到怎样的情况都要维持着理智，哪怕你心中急的火烧火燎，亦或是对面前的人恨得刻骨，也要淡漠得没有人能猜透。若是你的思想已经被人猜了个透，那姐姐作甚么都无益于事。”
　　宫长熙面上没有一丝为难之色，静静听着她讲，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姐姐明明是闺房小姐，看世事却通透至极，还如此聪慧秀雅。她到底承受了多少没有言明的苦？他手指渐渐收紧，握成拳。
　　宫长歌端起小盖钟抿了一口，正要张口说话，就听见外面紫砚轻声道：“小姐，二少爷，刘嬷嬷来了。”
　　宫长歌一愣，然后对宫长熙道：“熙儿，姐姐要说的也大约是这么多，你做到这三点就好，其他的都由姐姐为你铺路。你悟性高，姐姐没讲到的今日在寿安居你都做到了。正好刘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让姐姐看看你的表现。”
　　她话音一落，便听到掀帘的簌簌声响起。刘嬷嬷的声音也是随后而至：“老奴赶得巧，二少爷也在二小姐这儿呢。真真是姐弟情深。”她头上的金流苏亮的晃眼，身上的藏青色常服也是鲜丽，笑容却有些讨好的意味。
　　宫长歌心下冷笑，果然来了：这就是踩低爬高，大势所趋。她心中想着，面色却惊喜万分，挣扎着想要起来，宫长熙机敏地按住她，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姐姐别动，由熙儿招待刘嬷嬷。”他回头高声唤道：“墨芩，端上年时雨前瓜片茶招待刘嬷嬷。”瓜片么，听到里间一声应答，宫长歌缓缓勾了勾嘴角，心下微笑。
　　宫长熙见她嘴角含笑，沉重的心情无端端就飞扬起来，又请刘嬷嬷坐下。宫长歌见此不由好笑，只是心道：真是孩子气！正寒暄着，墨芩和紫砚端着茶盘和点心一前一后逶迤而来，两人都是一身墨绿色襦裙，风姿翩翩。
　　墨芩盈盈笑着，将手中的青瓷杯递给宫长熙。宫长熙蹙起眉道：“先给刘嬷嬷。”墨芩会意，将瓷杯端向刘嬷嬷：“嬷嬷好福气，这可是二小姐最好的茶呢。”
　　刘嬷嬷惊讶不已，口中连连推辞，终是拗不过宫长熙坚定的眼神，只好接下雨前瓜片茶。她看着杯内浮沉的茶叶，不由奇怪。雨前的瓜片也不是甚么稀罕物，她有时也是能喝到的。难道是……二夫人克扣？
　　她心中如是想着，然面上不露声色，细细看着宫长歌姐弟面容，只觉二人却也不似作假。她放下心来，只赞这雨前茶入口甘醇，回味无穷。
　　宫长歌宫长熙对视暗笑，有温暖安详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转荡漾，姐弟之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说

　　某君更文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