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兮为镇》夕岚Sheila

2、第二章

　　二、
　　七十几年前，一个六月，一个梅雨天。
　　古旧的木刻莲花门楼，青砖绿瓦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它们用整个白玉镇的青石板奏着小曲，一如江南小调的绵长、江南女子的温婉。
　　夕丽桥旁，站着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整齐的髻梳在脑后，一丝不苟，表明了她已婚的身份。可镇上的邻里乡亲都知道，她一个人住。
　　她是个寡妇。
　　她撑着一把小油伞。细雨在伞顶凝成珠，聚多了就滚落下来，溅在女子的绣花鞋上。不一会儿，鞋面就湿了，凝结着淡淡的哀思。
　　她轻叹一口气，转过了身，却看见雨中站着另一个女子——翠烟色的衣衫，举着同样的伞。
　　那女子先开了口。
　　“湘茹姐，你还在等他？”
　　女子笑了笑，笑中泛着苦涩，还是点点头。
　　“依茉，你来了，随我回家坐坐吧！”
　　翠衫女子也笑笑，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依茉是湘茹初入白玉镇结识的好友，她似乎也是湘茹夫家的一门远亲，远得好像连血缘关系都快没了。她虽小了湘茹好几岁，但二人一见面便十分投缘，两个女子的名字又谐音“相濡以沫
　　”，也似巧合。
　　她们一路上说说笑笑，一天云彩也就散了。
　　到家时，雨已经停了。
　　湘茹收了伞竖在门边，去掏钥匙。油伞没放好，向一侧斜去，不偏不倚打中一个人的腿，油污弄脏了长衫。
　　“对不起，先生，我帮您洗……”湘茹有些不知所措，不住地道歉。
　　“姑娘不必如此，呵呵……”很温润的声音，引得她抬头一瞧。
　　他长着一张刚正俊朗的脸孔，气度不凡，薄唇微微抿着。暗青色的长褂上有些许湿漉的水印痕迹，右手拎着一把同样暗青色的大伞。伞收了，伞尖滴着水，在石阶上划出断断续续的水迹，
　　拖得长长的。
　　很明显，他在等人。
　　“先生是在等谁？”湘茹忍不住问他。
　　他依然露出迷人的笑容，不语。
　　“表哥！”
　　湘茹听见是依茉的声音，诧异地偏过头来。
　　依茉摇晃着刘记的烧饼，蹦跳而来。
　　“这是我表哥，阮韶熙。他刚从老家过来，今天是我叫他出来散散心的！”言毕，依茉捂了嘴，指缝里藏着笑。
　　傻子都看得出来她的鬼心思。
　　湘茹微微欠了欠身，注视为礼，冲他笑了笑，领他们进屋。
　　新冲的雨前茶倾在青釉瓷杯中，浅浅的色调中也蕴着这家女主的秀雅。依茉是个话唠儿，况且两个女子在一起也不愁没话说。韶熙虽不加入她们，也并不在意——他似对案上置的绣品分外
　　感兴趣，时而抚抚绸面，时而执起端详，时而笑着点点头，暗暗赞叹一番。
　　这边湘茹在与依茉说笑，但心中总怕冷落了表哥这位客人，常常向他那边看去。这一看，到让依茉误会了，揶揄她道：
　　“湘茹姐不是有意于我表哥吧？”
　　湘茹一急，欲要打她，口中怒斥：
　　“胡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晚饭辰光，在韶熙的推辞下，湘茹没留他们兄妹吃饭。
　　他们二人信步走在依旧喧闹的小巷，夕阳西下，整个小镇都笼在夕光下，像披了一层红纱般娇俏。
　　“表哥，你觉得湘茹姐怎样？”
　　韶熙略略沉思，脱口而出。
　　“心灵手巧，人又贤淑，是个好女子。”
　　“那就好！”
　　韶熙停了步。
　　“哎，你什么意思？”
　　“我呀，把你的伞，放在湘茹姐家里了！”依茉冲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怪不得我总觉得落了什么东西，那我回去拿！”说罢欲奔回去。
　　依茉扯住韶熙，在他额头上敲了个栗子。
　　“你木头脑袋呀！现在干嘛去！”依茉怒目相嗔。
　　“那？”
　　“以后的机会以后用！走，我请你下馆子——「邹大鲜」，算是为你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