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猜》黔未晚

8、专家与行家

　　楚吕顺理成章地加入了饭局，却不是她想象中介入的二人世界。只是一个携女星造势的公关饭局，再寻常不过。冉培应对自如，Dinky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一席下来，宾主尽欢。
　　唯一格格不入的也只有楚吕。辉煌的水晶灯洒下亮白的灯光，照着满席的佳肴，显得油腻异常，倒人胃口。在这些科长委员中间，她异常拘谨，既没有逢迎的言辞，也不会挑逗的娇笑，那些颠倒黑白奉承讨好的字句，她听在耳里，胳膊上都会冒出鸡皮疙瘩，这大大影响了她的食欲。为数不多跟着冉培应酬的几次，她都局促难忍，别人看着顶多只是不善言辞，倒是让她捞了个“博士生学者”的好名头，只是她自己如坐针毡，几次过后，冉培就再不带她出去了。
　　今日的饭局，依旧无甚新意，这种一层不变伴随着浓郁的栀子花香，催发了睡意。
　　“胡主任，我们这次想要给另外几种成分申请专利，不知道，现在的政策允不允许。”冉培貌似不经意地提到。
　　楚吕咬着酒杯都快睡着了，听见“专利申请”一下子醒了一半。这充斥着奉承、恭维、推拒、调笑、荤段子的酒桌上，一下子蹦出个与她专业搭一点边的词汇，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我们专利局欢迎冉总这样的创新企业啊，你们不来，我们可都得饿死了。再说了，这也是鼓励创新，利于社会的好事嘛，能有什么不允许的，我们是大大的支持。”专利局的胡主任笑道，拍拍冉培的椅背，语重心长地似乎在埋怨他的多虑。
　　“您也知道，这个药我们也是前年才接手的，上面已经有十几个专利了，现在的情况我们也是拿不准啊，这方面您可是专家。”冉培谦虚，示意Dinky给添酒。
　　“什么专家不专家，说句不好听的，我老胡干到这个位置还真他妈的不知道什么是专利！谁是专家，那些大学教授是专家，他们是什么都懂，他们哪一个能干到我这样！”胡主任大笑，好一通对学者专家嗤之以鼻，他两边高耸的颧骨似乎都在迎合他的得意忘形。
　　他们确实干不了他这小人得志的事。楚吕在心里说。这个社会，这个市场，似乎天生就对学者报以怀疑，就像他们对女博士终年不衰的偏见。在他们眼里，站在大学讲堂里、埋首图书馆里、屈身实验室里的学者们都是不谙世事不懂实务毫无贡献就连吃个鸡蛋都不会剥皮的低能！事实真是这样吗？至少楚吕看到的多数不是。她的老师们不乏在社会上位高权重，也不少混迹在财富榜单上，并不逊色于眼前这个不知道是干到了怎样一个登峰造极“位置”的胡主任。
　　冉培似乎察觉到了楚吕讥讽的眼神，他侧过身无奈地看她一眼，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暗示她看看场合。随即他转头对胡主任笑道：“您太谦虚了，您不是专家也是行家，江明市的专利局里，我看，缺不了您，您日后要是调上去了，我们还不知道找谁。”
　　“行家！这个我爱听，我可不就是行家嘛！”胡主任笑得前仰后合，估计楼道上都是他具有穿透力的笑声。
　　“我们有两个专利已经快到期了，现在申请的这几种成分至关重要，要是等到那两个到期还申不下来，我们这么多年算是白忙活了。”
　　“担心什么，前段时间我们开会还提到，要大力支持本土企业，搞好发展建设，冉总的公司可是江明市近两年来的明星企业，是我们支持的对象啊，开点绿灯也未尝不可！”
　　桌上其他两个也笑着附和，建设、发展、民生、社会在他们的谈笑间好像都生出了希望。
　　冉培终于得到准话，便不再提了，安安心心和几位领导拼起酒来。
　　楚吕算是明白了，原来冉培的制药公司药品要申请专利，旧专利要到期了，核心成分一旦解禁，立即进入公有领域，马上会被别家公司批量生产，独家地位自然不保，利润必然大大削减。这种时候他们就将其他用到这几种核心成分的药物申请专利，旧专利到期，核心成分在新专利里依然不能公开使用。这样一来，这种药物还是紧紧拽在冉培他们手里，别的药商就算是知道成分和技术也只能干看着。这也就是所谓的专利垄断。
　　楚吕现在胃口尽失。专利领域非她专长，在学校选修知识产权法也只是为了凑足学分，并没有比别人懂得多。她不明白，放着正正经经的程序不走，冉培为什么偏要请一桌酒讨好这个“行家”，或许还不止这一桌酒。他这些所谓聪明的捷径，在她看来并不见得省力多少，和这些一面打官腔一边开黄腔的主任、委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讨好奉承、口不对心，间或还要佯装开怀，光是片刻就让她有些消化不良了。她也知道找政府办事，少不了折腾，但她还是宁可多跑几次政府大厅也不愿意在这饭桌上鱼肉自己。
　　赵维的电话及时地拯救了她，却也让她看清了桌子下面的精彩。楚吕接了电话再进屋，正好看到桌下Dinky一双纤长白嫩的小腿正勾在冉培西装裤遮盖的小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不得不说，这个画面比起楚吕和赵维看的海量毛片，不知道要斯文多少，那差距绝对大过新闻联播和康熙来了。正是这个隔着西裤和渔网袜的挑逗，却异常情色，比多少脱光了“弟妹”交锋的高清晰视频还要羞人三分，这也许就是传说中欲语还休的艺术。冉培面不改色仍然和某官员把酒言欢，Dinky脸上抹着她纯洁到荡漾的甜美微笑，睁着媲美赵薇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应对另一个座上宾的调戏。桌上面不动声色，桌下面却色彩斑斓，强烈的色差足以演绎一场撞色的视觉盛宴。

作者有话说

　　祝美人们有个愉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