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童话》茶靡棠

2、第一章我们的巴别塔(1)

　　圣经中说过，人们曾想合力建造一座通天塔，直达天堂。上帝为了阻止人们的计划，让人们说不同的语言，人们之间无法沟通，最终计划失败，人们各奔东西。
　　那座传说中的塔，被称为巴别塔。
　　但我相信，如果那座塔还存在于世，它一定在人的心里。
　　——赵清禾

　　2010年，夏末秋初。
　　南城七秀中学迎来了高一新生，每个人的脸庞都因为军训而晒得比过去略黑，却更有光泽和朝气。
　　赵清禾就是这滚滚学生潮中的普通一员，但她同样和每一个新生一样，谈不上难过，但绝对不是激动或高兴。
　　她心里有底，南城的教育是很不错，但相比通中、一中，七秀的综合实力就要差上很多了。在这个以分数为定论的世界里，分数就是她的选择，她无法规避的选择。
　　她不是不羡慕通中、一中的学生，但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七秀——就是她未来的路。
　　她甸了甸不怎么沉重的书包，站在校门口看了一会儿那镀金后金灿灿的“七秀”二字，沉了一口气，刻意地大步——一脚准确跨进那个陌生的大门。
　　脸上扬起起片刻明媚的笑容。
　　分班的名单都被贴在大楼底下的白色瓷砖上。一阵风吹过，白纸就呼啦啦地飘扬，仿佛一群振翅欲飞的白鸽。
　　赵清禾眯着小眼睛，使劲在密集的人群里搜索自己的名字。不是一班，不是二班，也是三班……她越往后看就越失去耐心，之前身边全是拥挤着名单的人流，如今却早已散去大半，唯有不多的学生同她一样焦急得寻找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会不会我已经被这个新学校遗忘了“的想法，这样想来不觉凄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耐下性子继续往后找，却越找越急，越找越慌，一共14个班，她已经看完了10个班，却依旧找不到她自己。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脑子像一团浆糊，她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她的名字仿佛已经被埋在无数个名字里了，只是机械地看着。
　　名单如白鸽般，被风又呼啦啦地吹起。
　　一个少年用清亮又慵懒的声调不耐烦地说：“平叔，找个名字你都找不到，真是服了你了。”
　　赵清禾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声源，只见在她两步之遥，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微驼着背，白色的衬衫干净又妥帖，领口的扣子松开，微露出里头洁白如瓷的肌肤，锁骨延伸到白衣领的深处……只是看到这里，她便不敢再将目光上移，忙转过头去，脸上浮现出异常的红晕，心里只能暗骂自己：“你犯什么花痴啊，发情期啊你，赵清禾！”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句，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耐下性子继续眯着小眼睛找名字。
　　找名字，找名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好名字。
　　这个位置正是刚才那个少年站过的地方。她回头，那个少年和那个年长的人都已不见。
　　原来，她在12班。

　　清禾到达12班时几乎已是全员到齐，连班主任都到了，就差她一人，被全班的同学齐刷刷地一盯，她不知为何生出一种窘迫感，赶忙低头随便找个位置坐了。
　　接下来讲的无非就是日常规范、学生守则，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让学生收收暑假里的玩乐之心，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可学生毕竟是学生，特别是男生，一个暑假不是打篮球，就是看球赛，再加上累人的军训，整个暑假其实并没有好好地休息过，此时再听到班主任这老生常谈的话题，顿时睡意兴起，甚至有人明显地打起呼噜来。
　　班主任是一个长得极为凶残的胖老师，清禾的第一印象是眼熟，后来才发现那张脸极像白猫洗洁精上的白猫头，那双眼睛大如铜铃，死盯住那个打呼噜的，然后一点一点地，眯了起来直到变成一条缝时，清禾知道那是暴风雨的前兆，但心底却泛起一丝幸灾乐祸的期待。
　　果然，不远处一个比胖老师更胖的男生被恶狠狠地点了名，那个男生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清禾琢磨着他家里必定有钱有势，从小娇生惯养，他拱着肥胖的身躯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以后，毫无羞愧之色，而是粗指一挥，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服气地嚷道：“他不也睡着，凭什么只点我？！”
　　此话一出，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像激光扫射仪般的投向那个角落，想看看那个倒霉鬼是谁。
　　“白猫头”气到不行，才开学第一天就敢无视老师的尊严，这还了得！
　　事实证明，老师想得永远比学生要多得多，很多在学生眼里再简单不过的琐事，在老师眼里，它就能严重到不可收拾。谁叫——他是老师，你是学生呢？
　　那个学生默默地站了起来，雪白的衬衫，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里面汉白玉似的胳膊，那皮肤如瓷娃娃般细腻，清禾看了是忍不住的嫉妒，可又一愣：这不是刚才那个少年吗？他微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显得神秘又深不可测。
　　“白猫头”很敬业地贯彻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原则，猛地一拍桌子，先声夺人：“你们两个，当学校是来给你们度假的吗！第一天就这副德行，七秀不需要你们这种人，给我滚到教务处去！”说完，领着两个人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教室里半晌没声音，过了一会儿便开始变得有些嘈杂。“白猫头”和那两个男生去了教务处，班上暂时没人管。说什么的都有，赵清禾跟谁都不熟，于是决定做一回知心听众，支起耳朵仔细听。
　　“那个白衬衫的，真的是我们班的吗？长得好帅啊！”
　　“切！哪里帅了，那么白，看不出你竟然喜欢娘娘腔这种调调！”
　　“白归白，那小脸确实很俊啊.”
　　“你们不知道吧，白衬衫和那个胖子听说家里是特有钱有势的那一种。”
　　“有钱有势还跑到这个破学校来凑热闹，脑子被驴踢了吧。”
　　“谁知道，大少爷的脾气，岂是我们这类穷人能够知晓的。”
　　……
　　没说多久，“白猫头”又气冲冲地把两人领了回来，而那两人仍是去时的优哉游哉的样子。只是一胖一瘦，一丑一美，实在太煞风景。
　　清禾在心里默默地叮嘱自己以后要少跟这两个人打交道，估计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连那一看就知煞气横生的“白猫头”都碰了霉头。
　　可是事与愿违，冥冥之中也许自有定数，而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