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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秋笙很久以后,再未见过那个男孩。
      脚踝扭伤并不严重,没有伤到筋骨,只须休息几周便可痊愈。
      爸妈倒是吓得大惊失色,爸爸坚决辞了培训班,妈妈不让她去上学,连着温阿姨和宫叔叔也来家里好几次,带了许多营养品。
      衡哥哥每早上学,不再停车等在楼下,会先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姐姐态度越发冷淡,衡哥哥坐在床边,姐姐往往倚着门框,双眼半阖,然后一声不吭拎起书包,往外走。
      秋笙心里焦急,如若再这样拖下去,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何谈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怎么靠近衡哥哥......
      她央求妈妈让她上学,求了许多次,还是温阿姨在旁帮腔,妈妈这才同意。
      因着脚伤,走路不便,每天清晨,衡哥哥会把她抱下楼,小心翼翼抱进轿车后座,背后是泼墨似的朝霞,在朝霞里,对她微微一笑,挥手告别。
      秋笙不敢看姐姐,每次道别,只是匆匆一眼,汽车开出好远,她会撑着椅背直起腰,从玻璃望过去,看见衡哥哥站在单车旁,一直目送她,就像她每次目送他与姐姐一样。
      姐姐站在衡哥哥身后,几步之遥,她的眼光总是追随着衡哥哥的身影,那么认真,那么落寞。
      秋笙心里好难过,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冰冷的,死死扼住喉咙,快要窒息。
      她不好,遇到难受的事情,只会选择逃避,她一直逃避姐姐对衡哥哥的喜欢,从前,姐姐和她感情很好,现在,与她越行越远。
      秋笙的成绩越发不好,学习时,总是心不在焉,精神恍惚。
      座位左侧是格子窗,窗外是一颗高大茂密的青松,树上藏着几只不知名的鸟,不时鸣唱,阳光透过枝桠漏下来,斑驳落满书桌,课本上的黑字变得光彩迷离,她盯着这些模糊的字,眼神空洞,一呆就是一整天。
      衡哥哥听说了她的考试,成绩落后好几十名,主动请缨亲自授课,衡哥哥成绩很好,听姐姐说,衡哥哥一直名列前茅。
      每次衡哥哥和姐姐放学,衡哥哥会来房间给她补课,姐姐与她同住,一间床,两个人,那时候,她们亲密无间。
      偶尔遇上好天气,夜幕布满星辰,姐姐会躺在阳台的藤椅上,她躺在姐姐怀里,和姐姐一起数星星,不知数到多少颗,枕着姐姐温软的胸膛,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被姐姐叫醒,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姐姐正在穿衣,她弹起身抱住姐姐撒娇,清晨嗓子微哑,她一遍遍叫着“姐姐....姐姐...”
      姐姐让妈妈把隔壁房间打理干净,隔了几天便搬了过去。
      偌大的房间因没了姐姐的东西,显得空荡荡,衡哥哥的声音敲击着耳壁,落地纱帘被风扬起,秋笙的心像是从几十米高楼坠下,碎了一地。
      “阿笙?怎么哭了,是不是题太难了”
      衡哥哥替她擦着眼泪,柔软的指腹划过她的脸庞,她想挤出一丝笑,原来,那么的难。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还哭得越发凶猛,衡哥哥看得心疼,又无措。
      夜深,姐姐屋里的灯影从门缝漏出来,像一排排萤火虫,秋笙脚步踟蹰,站在门前,不知如何是好。
      倏忽,眼前灯影大亮,秋笙不适眯了眯眼,待视线清晰,看见姐姐站在门前,一只手握着门把,穿了一件红色睡衣,不再是从前那件,那件与她一模一样的睡衣。
      “姐、姐.....”秋笙说好不哭的,一看见姐姐,泪水便不再听话。
      “别再装了,你的演技够好了,你放过阿衡吧,忙自己的学业够累,他是学生主席,更累,放学还要照顾你,你太自私了”
      说完,嘭一声摔上门。
      秋笙泪水泛滥,咬住唇,不想让哭声泄露。
      眼前水汽氤氲,想回房间躲起来,可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顺着冷墙滑下身,瑟缩在墙角,小声呜咽。
      宫衡照常放学来补课,秋笙小心翼翼打量他,原本光彩照人的俊颜,显出疲态,眼眶下一圈青黑,秋笙动了动唇,垂下眸,不敢看他“衡哥哥,谢谢你,我不用补课了,我可以自己学习”
      宫衡握笔的手一顿“怎么了,我补课不好?”
      “不是,我希望自己能自主学习,我不是小孩子,老让你照顾我”秋笙摇摇头,说得风轻云淡。
      “你是妹妹,我照顾你,应该的”宫衡揉着秋笙软软的发,眉眼如画。
      秋笙坚持不让衡哥哥补课,那种坚持,前所未有,宫衡妥协了,嘱咐她一些重点,把连夜整理好的笔记交给她,转身离去。
      秋笙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模糊了双眼。

      直到最后,秋笙未能如愿,考上那所高中。
      爸妈安慰她说,没关系,下次一定能考上理想大学。
      温阿姨来过几次,坐在床边陪她说话,温阿姨的笑,很温婉,看着她很温柔。
      秋笙蠕动唇,声音软软的,藏着胆怯“温阿姨,我姐姐很好的,你对姐姐,要像对我一样好”
      温阿姨的笑容,刹那,僵在唇角。
      不知何时,姐姐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神色,那么的冷。
      秋笙知道自己犯了傻,怎能说出那样的话,姐姐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眼圈慢慢变红,温阿姨把她抱进怀里,秋笙所有坚强,顷刻,分崩离析。

      秋笙去了一所很普通的高中,那所高中实行住校制度,爸妈不同意,秋笙去求衡哥哥,衡哥哥听后,很是为难,还劝她重新考虑,她的身子不允许她那么做。
      秋笙咬住唇,就要哭,衡哥哥最怕她哭,妥协了。
      有了衡哥哥的保障,爸妈犹豫着答应。
      衡哥哥说会好好照顾她,可是,他们的学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跨越了好几座高楼大厦,横亘着一条宽长湍急的河流,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咫尺天涯。
      去学校的那天,很多人相送,爸爸与妈妈,温阿姨与宫叔叔,姐姐与衡哥哥,宫辰躲在半人高的白瓷花瓶后,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秋笙笑着,哭了;哭着,笑了,最后泣不成声。
      与她如陌路的姐姐,第一次冰释前嫌,抱紧她,埋在她肩窝哭,眼泪滚烫,烫红心窝,姐姐抽噎着“你、你、要、好好吃饭,要、要、好好学习,要、好好、想姐姐”
      衡哥哥站在身后,目光温柔,包裹着她,秋笙放开姐姐,抱住衡哥哥,紧紧的,衡哥哥揉着她的发,沉吟一下“哥哥送你”
      秋笙在他怀里摇头。
      “这次,哥哥坚持”

      秋笙所住是四人寝室,位处四楼,她是最后一个到的,衡哥哥帮她把床铺整理完后,留给她一串电话号码“有什么事,记得打给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秋笙把号码捧在手心,像对待绝世珍宝一般小心,她没有下楼去送,只是站在阳台,留恋不舍。
      衡哥哥抬头望,向她挥挥手,日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柔软、绒绒的光。
      衡哥哥走后,室友围过来,开始八卦“那个漂亮男人是谁呀?我们学校的吗?以后经常来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秋笙晕头转向,记不清有多久,她没有与同学这般亲密接触,这样的感觉是那样遥远,那样陌生,穿越一个世纪,姗姗来迟。
      很多人不知,倘若一个人对她好,她会对那个人,很好,很好。以前的同学,疏离她,她只好把自己的心,上锁。
      秋笙显得局促不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里支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中一个女生站出来,挥散室友,她有一头齐耳短发,显得干练利索,皮肤白皙,眼睛明亮,像洋娃娃可爱的女孩,她说,她叫白枝。
      语气轻柔,却是让秋笙记了一辈子。
      直到许多年后,一个秋日的黄昏,秋笙走进那家熟悉的花店,满屋子花,眼花缭乱,秋笙微有失神,眼前弥漫浓白的烟雾,依旧看不清命运,上帝似乎开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玩笑,把所有人逼上绝路,临近死亡,又给了所有人一条活路。
      “我要一束白菊花”秋笙对店主笑了笑,是习惯的口吻。

      开学课程轻松,因着学校并非重点,老师对待学生相对松散,大多学生上课埋头玩手机,秋笙没有手机,只能对着窗外发呆。
      每天生活如常,三点一线,一层不变,秋笙没有想过改变,只是有时,会很想念衡哥哥,想念姐姐,想念爸妈,想念温阿姨,思念如潮,用点滴记忆应付,即便不多,总归是好。
      每到中午,白枝会拉着秋笙,奔去食堂,秋笙抢位子,白枝抢饭,秋笙的生活被爸妈调理得很好,不需要这般风风火火,与白枝在一起,总有许多刺激,许多未知,秋笙在电视里看过不少深度探险,现下的日子,让秋笙既兴奋又紧张。
      只是,今日食堂气氛不太对劲,所有人不去窗口排队,坐在位子上,面容紧张,望着门口,战战兢兢。
      秋笙望过去,只见一只花猫懒洋洋睡在石阶上,晒太阳,回眸扫一眼饭厅,双眼弯成问号。
      窗口前,只有白枝一人在打饭,饭厅一片死寂,秋笙站起身,走向白枝,不远的距离,走至一半,大门陡然闯进一拨人,声势浩大,手里捏着刀片,有些提着西瓜刀,有些扛着木棍,一脸恶相,环顾着整个饭堂。
      众人正襟危坐,额头冒着冷汗,秋笙站在中央,十分惹眼,为首的人盯着秋笙,把刀片举在肩头,走过来。
      秋笙双脚都在打颤,脑袋一片空白。
      白枝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眼神冰冷,对着那人说“龙添,想闹事,滚一边去”
      “老子就动你,你信不信”样子特别霸道,后面小弟开始起哄,怂恿龙添对女生动刀子。
      秋笙哪里见过这番阵仗,一双眼慢慢红了,拉着白枝的手,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
      “龙添,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欠收拾了?”
      声音穿透山河,徐徐而来,那样慵懒清朗,秋笙认得,就是这个声音,让她错过了许多,如果没有脚伤,就没有衡哥哥的补课,就没有姐姐的形如陌路。
      思及此,委屈的泪水如泉涌,白枝有些慌了,不住安慰她,别怕,别怕,有我在。
      白枝不知,秋笙哭,并非怕,是委屈,那种说不出口的委屈,被姐姐误解的委屈,被衡哥哥当作妹妹的委屈。
      龙添顿足,回身,小弟分成两列,中间空出一条道,道的尽头,是一个抱臂于胸,斜倚门框的俊美男子,刀削的脸庞,幽深的眸,轻挑的唇,残余一抹讥讽,不羁。
      “南凌,别以为老子怕你,你不就仗着你老爹有几分本事,我呸!”
      龙添掂了掂手里刀片,撇过头,给身后小弟打眼色,小弟立马扬臂欢呼,开始示威。
      南凌笑了一下,双手插进裤袋,从刀光血影中走过来,眼神睥睨众生,那些小弟退后好几步,没人敢举着刀片上前。
      他走向秋笙,瞧着她满脸泪水,眉头一皱“我最讨厌女生哭”
      秋笙脑子混乱,没听清他说什么,眨眨眼,想看清模样,白枝一个闪身挡在身前“南凌,秋笙是我朋友”
      “秋......笙”南凌念了一句,对白枝说“带她走”
      白枝拉着秋笙走出饭厅,饭厅传来一片吸气声,片刻,是惊吼声,接着一阵兵荒马乱,许多人冲出饭厅,撞上秋笙的肩膀。
      秋笙回头望,目光穿过熙攘人群,只见地上一滩血,龙添眼神涣散,肚子上反插着刀片,刀把握在龙添手里,他手上盖着南凌的手,南凌额前碎发落下,挡住眼睛,神色难辨。
      他唇间,是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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