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part.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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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冬至
天色还未亮，略带着灰蒙蒙的阴沉。这座城市还处于喧闹之前的静默。郊外的墓园里，却开始有着些许人声。走在墓碑与墓碑之间，一些人擦肩而过，却也只不过是彼此冷漠。远处依稀可以辨认出有声嘶竭力的哭声，又是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秦旭飞捧着一束花，几朵黄几朵白夹杂着一些玫红橙色的雏菊，然后，在一座墓前停下了脚步。
空气有些冷，呼吸，鼻子都有些痛。
秦旭飞凝视着墓碑上的黑白色照片，许久，然后扯出一道微笑，他轻声叫道。
“爸。”
照片上的男人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也难怪，毕竟是军人出身。
秦旭飞蹲下，将花束放在墓碑旁边，然后伸手用指腹擦拭照片上的灰尘。
“爸，我来看你了。”
他轻轻说道。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是因为妈妈正好去了国外，不方便回来。我和妈妈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们。”
“现在我在轻尘家住，哦对了，说到轻尘爸你应该还记得他，就是那年暑假来祖家玩的小孩，他妈妈和妈妈是闺蜜。爸，你应该还记得他，想当初你可是跟我夸了他不少次，说什么看看人家冷静自持，极有大将风范呢。”
说到这的时候，秦旭飞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说实话那时候我挺吃醋的。很少听到爸夸人的，那个臭小子居然一下子都被爸夸了这么多回，不过——”
秦旭飞抬起头，笑容温暖。
“轻尘他，当得起爸爸的称赞，就是嘴欠了一点儿……”
“但这也才是他吧，嘴硬心软什么的，儿子早就认了，从认识他，打心里想和他交朋友开始就已经准备好被他用语言攻击了。”
“爸，你又要板起脸骂我了吧。”
“但是爸，正因为他是轻尘，我才让他这么做的，一般人，尤其是那些人……”
秦旭飞的神情忽然有些阴霾。
“爸，我答应过你和妈妈，不会回去，不会回去和他们纠缠不清。但是爸，我也说过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
“所以爸，如果我会做一些什么事，你和妈不要生我的气……”
“……即使我这么说，爸，你还是会不高兴的吧……”
秦旭飞的眼中有些失落。
“爸对不起，不管怎样我想我都不会去参军了……虽然我其实也是真的挺想入伍的。”
“爸，你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秦旭飞瞅着黑白照片，静默了片刻。
“你不回答我将当你默认了，谢谢爸。”
秦旭飞笑得露出白牙。
站起身。
“真的是冬天了，阳光出来都好冷。”
秦旭飞将手插进口袋，对视照片上的男人。
“我走了哦，爸，明年清明再来看你。”
秦旭飞露出男人生前最喜欢看到的儿子的笑容，大步离去。
墓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拖家带口的，年幼的孩子不明所以的在人群里互相打闹玩笑。
有人在烧纸钱冒出了浓烟，有人在哭得昏天暗地，背景里想着墓园管理方“不要宣传封建迷信的思想，禁制在园内燃放烟花爆竹”的号召。
其实，根本看不出有多少悲伤的气氛在，连着那些丧子丧母之人的哭声，都变得有些形式主义。
忽然这么想着的秦旭飞觉得有些寒意。
但是转念间走过一座坟冢，年少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正在打扫墓前的灰尘。
脸上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只是认真地擦着灰。
没有说什么话。
碑上照片里的那人应该是她的丈夫，她的父亲。
秦旭飞看着那个小孩的眼睛。
说不上是什么神情，只是忽然，他觉得欣慰。
这墓园里的人又有哪个不知道的呢？
不过是一个寄托罢了……
他走着，想开了，自然觉得轻松。
“秦旭飞。”
有人唤他的名。
方轻尘手拎着一件大衣站在墓园大门之前，表情，应该是有些不耐烦吧。
“你怎么来了？”
他走到他身前，接过他递来的大衣披上。
“还不是我妈让我过来给你送衣服的。”
方轻尘上下打量了一圈秦旭飞。
忽然说道。
“要不要给你个肩膀。”
“嗯？”
他抬头看到方轻尘微微拧着眉。
“不用。”
他笑。
将大衣裹紧，他拦过方轻尘的肩。
“走了走了，事情都办完了，还怵在墓园大门口干什么？真是冷死了，幸好你给我送衣服来了。……喂喂，用这种不信任的表情看着我干什么……”
有时候，彼此的关心就是从一点一滴中渐渐渗透出来。
方轻尘、秦旭飞，这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没有关系。
至少这一刻的心情，是真实而真切的。
少年们的路途还很长，长到此刻此刻的他们，没有能力去预测未来。
冬至，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天……
【日常】——圣诞
“今天要早点儿回来哦，妈妈准备了圣诞大餐。”
临出门前，方妈妈如此祝福道。
总是一副很高傲样子的儿子只是挥了挥手便走出了门。
倒是借住在家里的干儿子十分懂事。
“那我们就先走了。”
秦旭飞穿好鞋，对方妈妈如此说道，然后转身出门。
“啪嗒——”
门被轻轻碰上。
门外，方轻尘穿着白色的风衣，毛茸茸的滚边，围着红色的围巾，双手插着衣袋。
“真慢。”
方轻尘上下打量了一圈秦旭飞，吐出了两个字。
“是没你快，你赢了。”
秦旭飞从善如流。
“……”
似乎是觉得胜得很没意思，方轻尘沉默了。
然后，换了一个话题。
“东西都了么？”
“带了。”秦旭飞回答飞快，“出门前我还检查了一遍。”
“那就好。”
说罢，方轻尘转身下楼，边走边还不忘催促。
“快点儿，我可不想迟到。”
街道上，各家商铺都挂上了圣诞的装饰，店里放着圣诞颂歌。
节日的气氛十分浓郁。
方轻尘漫步走着，秦旭飞走在斜后方。
没一会儿，两人在一个拐角处转弯，往里走去。
因为偏离主商业街，两人越走，虽然还是有节日的装饰，但气氛却差了很多。
两人继续走着，也没多说什么话。
秦旭飞忽然想起了什么。
“轻尘，你说他们看到我们会不会很惊讶？”
方轻尘看了他一眼。
眼里明白白写了两个字——白痴。
然后他在一家店前停下，把秦旭飞踹了进去。
“说什么废话，快点儿去拿东西。”
于是，等秦旭飞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大麻袋的东西。
“轻尘，你说我现在像不像圣诞老人。”
秦旭飞很兴奋的样子。
闻言，方轻尘仔细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然后——
“跟我来。”
他上前一步，拖起秦旭飞。
“诶？去哪里？还有那什么，轻尘你不帮我拿点儿么？我这样走很不方便啊……”
“不要，你有见过哪个圣诞老人是让别人拿东西的。好了不要罗嗦了，所有意见统统驳回。”
十分钟后——
“小朋友们不要抢哦，每个人都有份，一个个来……诶诶诶，别拽胡子别拽！……小鬼，你已经拿了一份了，再来的话，圣诞老人要生气了！还有那边的，也过来拿礼物哦……不要害羞嘛……”
方轻尘站在一边看着不远处那个被一圈小孩团团围住忙得手忙脚乱的红色身影。
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裤子红色的帽子，再加上极有标志意味的一圈白胡子——
“哥哥，你是圣诞老人对吧！”
“不对，哥哥的胡子明明是假的。”
“哦，那就是圣诞哥哥，哥哥，你不是圣诞老爷爷带什么胡子呢？”
“哥哥，你一定是暗恋圣诞老爷爷所以才带胡子的对不对？”
“圣诞哥哥你要加油哦……”
“圣诞哥哥我支持你……”
“我也是！”
“……”
“……”
小孩子们的问题总是千奇百怪，方轻尘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人，轻笑出声。
“方先生。”
身后传来脚步声。
方轻尘转身看过去。
“我说过叫我轻尘就好，院长奶奶。”
福利院的院长走到与方轻尘身侧，看向远处的孩子们，目光温柔。
“谢谢你们来看望这些孩子们。”
“不用。”
院长回头问。
“不和他们一起玩么？他们看起来玩得很高兴。”
方轻尘看了眼秦旭飞，果断摇了摇头。
“那真的遗憾啊。”院长奶奶了然地回道，“孩子们会很高兴你也参加的。”
“有他陪着，我就不去掺豁了。”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小孩。”
喜欢小孩么？
方轻尘想了想。
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小孩，但总归，应该是不讨厌的吧……
否则也不会——
“啊，下雪了！”
不知是那个小孩先叫了出声，大家都抬起头看向天空。
“真的耶！”
“是真的！”
“好大的雪，好漂亮！”
“圣诞哥哥，我们打雪仗吧！那边的哥哥也一起。”
“好啊好啊！”
“圣诞哥哥快去叫哥哥来一起玩！”
小孩们推搡秦旭飞来到方轻尘面前。
秦旭飞摊手，表示不是自己要来拖他下水的，只是盛情难却。
“去玩吧。”
院长看到这情形也笑了。
“年轻人嘛，去动动总是好的，我看那个孩子其实也想让你一起去。”
确实——
别以为他没看见他眼里的幸灾乐祸！
好吧，不就是和一群小鬼玩么，当他没这么做过还是怎样？
方轻尘这么想着，露出了邪恶地笑容，也走向了那群小孩。
“现在雪还没积起来，暂时打不了雪仗，不过我们可以换一个游戏……”
方轻尘对那群小孩如此说道，目光却是顶着秦旭飞。
“耶，还有什么好玩的么？我要玩……”
小孩子们总是很高兴的。
“那就是——”
“等、等等——轻尘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又想对我做什么了……喂，轻尘，别、别这样啊啊啊啊啊！！！！！！”
“……晚了。”方轻尘对孩子们耳语完，残忍说道，“上！”
“噢耶！！！！！”
孩子们大声欢呼蜂拥而上。
“嗷——”
某人出师未捷身先死——哪里不对！
院长看看前方，然后抬头看天。
天空中雪花旋转着落下。
“年轻真好啊——”
是吧？
【外一篇】——惊鸿掠影
“你真的决定了？”
他看着手心，苦笑一下。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吧……
注定了的。
要还的……
“嗯。”
他看着那个人，再一次，一寸一寸地，将纤长有力的十指，缓缓的没入胸口，脸色却还是那样的温柔，温暖……
他看着那个人，如同每一次的梦境里出现的那样，目光柔和，似水一样的柔和……
但他更清楚的是，这不过是一场戏！
他没有任何理由打断这一幕，因为剧情安排的结局，不是他……
而他有权力去阻止的时候，却是他，生生将他逼上了这一条路……
“学长！”
他是如此打断了那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他看着秦旭飞下意识就挡在了他和他之间，就像之前那许许多多次一样，习惯性的维护。
也像是那曾经的无数次一样，他对他的维护，宛如本能。
“你来做什么。”
他听到秦旭飞这样问。
“我……”
他习惯性的后退了一步，虽然只是一小步，但是，也已经暗示了差距吧。
他终究是比不过的……
“你究竟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来问他要说什么？
世人都说他绝情，但谁又知他心中所想。
是，是他要那个皇位！
是，是他将刀刺入他胸膛！
是，是他懦弱无能食言而肥！
是，是他，都是他的错！
但是，又是谁，让他变成了这样？
是谁让他变得软弱无能？又是谁让他决绝疯狂？
他曾经或许也有机会做个有担当的人，至少也许不会像这样弄到如此地步。
是因为他没有珍惜，也是因为他没有机会给他珍惜，没有在他还有能力去珍惜的时候给他机会。
怪谁呢？
他？
或他？
他们都有错……
谁也无力去指责谁。
在那场幻境里，他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样的自己，不过，也一定是十分丑陋的吧……
但是他却看到了那样的他——
同样无助、同样痛苦……
只是他那时，自私地不肯承认。
他的一生因他而起，也因他而毁，即使他最后还是给他了一个很好的安排……
他从来就只有接受的份，唯一努力过的一次，死的更惨。
他是不会害他的。
这个认知——
却让他更恨这个人……
他凭什么一直都那么云淡风轻，凭什么可以冷眼看待他们这些凡人苦苦挣扎？
就凭他不是一般人，是小楼里的人，所以就可以高人一等么？
因为死不了，所以就可以随心所欲来来去去么？
他把他当做什么？
不过是历练的一个道具……
但是，他终究是欠他的。
“我是来找方学长的，请秦学长让一下。”
于是他终究开了口，表情坚定。
秦旭飞也让开了。
他想，无论怎样，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他还是将他搂进了怀里。
他紧紧拽住他的衣角，十指用力。
他忍不住低声唤着他的名。
他跟他说。
“学长，我要出国了。”
“哦，那你好好读书。”
该是满足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他松开了手。
他这一次，是来还债的。
却还是，要再次伤他……
他看着他眼中闪过了一抹痛色，映衬着自己手中寒冷的刀锋。
罢了——
这一场戏，终是要落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part.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