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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乞巧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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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河村拥有源远流长的历史。老一辈的老一辈就常在小辈耳畔念叨村子的小却亘古。古董般的小村庄自然传承了文明沿袭了习俗,而七月七的乞巧节更是百姓心中的重要节日,便是依村傍户的周围好几个村庄,每家每户都要门前挂灯笼,姑娘们出来祈祷福禄寿。
今晚正是七月七,吃完饭,两个小家伙就吵着要出门到县城去玩,明河村虽小,却挨着县城落座,来回脚程也不远,而外面已有热闹之声,想来县城里更是人声鼎沸。珣柔被磨不过,只好答应。
月朗星稀,薄雾盈月。从远处看,小小的明河村落在了暗夜中,仿佛与黑色的夜幕融为一体。再走近些,便看得雾气中的村子透出了灯光,直到出了门,来到街道,方见到各处的热闹,一路走过,处处人声树影,小贩的叫卖声更是响成一片。
走了不久,路面渐渐拓宽,擦肩的人群也慢慢多了起来,直到来了县城大门,大红的灯笼高挂于城墙,远目看去,四方连成了数条粗亮的红线,灯笼里烛光透亮,射出的红光衬得这本就热闹的县城更是喜庆之至。
因着日子的喜庆,珣柔今日穿了一件桃色襦裙,腰肢紧束,夏日衣衫纤薄,便衬得她身形越发曼妙婀娜,走在路上不少的人侧目驻足,目光在她腰上滴溜溜地打转,珣柔浑然未觉,依旧笑意盈盈的,红色灯笼的薄光打在她艳若桃李的脸上,更是让人觉得烂漫花开,春意袭人。
白颜卿不动声色走前几步,与她并肩,恰好隔开了不少意图不明的目光,身后两个本与之并走的小人儿略有不甘地跺跺脚,想上前去,却因路面不宽,人又较多的缘故作罢。
珣柔斜了她一眼,白颜卿一如往日着一身白衣,仿佛若不是能见那潇洒白衣上的花纹与昨日不同,珣柔几乎都怀疑她这么多天以来没有换过衣服。她的衣物素来不薄不厚,衬不了形体却自带了一股子仙逸卓然的气韵,与那家伙的脸庞一样,美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明明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仙子却还要招蜂引蝶,就如现在,四面八方的人哪个不是偷偷瞄着觑着的?这家伙偏偏还不满足,硬是走上来一步,把那些往自己身上瞄的视线全吸引了过去。就这么爱显摆么?
珣柔心里哼了一哼,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白颜卿微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明明之前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为何说翻脸就翻脸了,她忙拾掇步子跟在后面,珣柔见她跟来更是烦躁,步子也迈得更快了,并且开始绕着岔路口左拐右闪,拐了几个弯后珣柔便发现身后的珣斯和小竹子丢了,但那个白眼狼,仿佛在她身上留了一双眼睛,阴魂不散的就是甩不掉。
终于,因为步子太快,珣柔在一个拐角口撞到人了。白颜卿迅速到了她身边,在她快要跌到之前一把扶住了她的腰。
“你没事吧?”略带紧张的声音响在耳边,倒是让被撞疼的珣柔愣了愣,她回眸一眼看过去,白颜卿一手抚她腰一手抓她胳膊,皱着眉头的模样,让她心里生出点儿怪异感。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个刺耳的声音转移了。
“哪个王八蛋走路不看人的?竟然敢撞咱们的王师爷!”
白颜卿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去,对面地上的人被一旁的衙役扶起来,正低着头慢腾腾地掸衣服上的灰,一副怠慢高深的模样。但此刻那王师爷突然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冷意逼过来,大热天的,竟然惮得浑身僵冷。
而珣柔却笑了起来,不过白颜卿怎么听那笑声怎么觉得假惺惺,珣柔笑道:“对不住了,师爷,我走路走得急,这处人又多,一时不察,撞到师爷还请见谅。”
珣柔话说完王师爷身上那股莫名压抑的窒息感顷刻撤走,王师爷拿袖擦擦额上细汗,抬头看撞他的人是笑容烂漫的珣柔,不由怒气化了笑容,精瘦的脸布满谄媚之色,“原来是珣姑娘啊,咱们还真是有缘,数月不见,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说毕回头一巴掌狠狠扇到刚刚放狠话的衙役脸上,怒斥道:“你这狗东西狗眼瞎了么,没看到珣姑娘走路不小心的么?放的什么厥词,还不赶紧给姑娘道歉!”
衙役忙低眉顺眼捂着脸喏喏道歉,珣柔见了那一巴掌已经把眉头皱了起来,这会儿连连摆手道不用,摆手时才发现手还一直被白颜卿握着,不由横了人一眼:“你还不放手?”
白颜卿依她撤开了手,不过抚着腰杆的那只手没放下,作着一副防备的姿势。珣柔挣了几下没挣开,瞪了她好几眼。
“珣姑娘,这位是……”
珣柔回头便发现对面人包括那几个衙役直勾勾盯着白颜卿,已经痴呆了。
“莫非就是明河村的赛西施?”王师爷张着嘴巴,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贪婪,失神吃吃道,“果真是赛比西施,这般神仙一样的人儿……”
赛西施的名号是在白颜卿卖豆腐的第二天传出去的,顾名思义,赛西施赛过的自然该是珣柔这个传颂了很久的豆腐西施,白颜卿听闻这个名字时内心不安了许久,珣柔表面上虽十分云淡风轻,但流言蜚语终归是最能伤人的无形利器。有时她也能听闻那些三姑六婆嚼的舌根,譬如对豆腐铺生意来源的鄙夷,或者对珣柔性格的肆意评断,白颜卿自然讳莫如深,而如今也多了个赛西施来做饭后话题,白颜卿听了也是只当耳旁风。但珣柔会否在意?白颜卿说不准。
就像现在,珣柔已经皱紧了眉,脸上出现不耐的神色:“王师爷贵人事忙,我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白眼……白颜卿,咱们走。”
“哎别走啊——”王师爷嘴里挽留,手就伸过来作势抓住珣柔的手腕,但自己的手还没伸出去,只觉眼前一道光影闪过,登时那只手突然如压上千斤重物,竟痛得再使不出力气。“啊——”王师爷痛得发出哀嚎,几个衙役立马围了上去,“师爷你怎么了!”
一个衙役刚碰到他的手,王师爷的嚎声更凄厉了,另只手抡圆了挥过去,把那衙役扇倒在地。“蠢材——”刚骂完,师爷疼的脸都绿了。
珣柔瞧着王师爷扭曲的脸,不由回头瞪白颜卿,白颜卿见珣柔生气,有点儿无辜的眨了下眼睛。珣柔一口气哽在喉里,暗恼道:死白眼狼你那是什么表情!
“是谁?是哪个龟孙子暗箭伤人?赶紧给我滚出来!”师爷捂着手气急败坏地吼道。那几个衙役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刷地抽出刀来戒备地绷紧神经,四处瞧着。明晃晃的刀光一下从白颜卿眼里闪过,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手却被另一只温热的柔荑握住。再回眸,就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师爷,您这手可能是脱臼了。”珣柔一板一眼道。
王师爷闻言色变,恼恨道,“怎么好端端的就脱臼了!”
珣柔点点头,“上了年纪的人,磕磕碰碰难免会这样。”
“你!”王师爷瞪眼,珣柔忙道:“——可别乱动,赶紧回去叫大夫把手接上,否则一个不留神,这手就废了!”
王师爷表情又是一变,看珣柔煞有介事的,心里一阵后怕,忙叫两个衙役过来小心抚着,匆匆忙忙欲往县衙回,珣柔在后面唤住他,一脸正经地道:“师爷也有可能是遇到仇家了,最近还是小心为妙,能少出门就少出门吧。”
可能王师爷就是个爱做亏心事的主,听了珣柔的话脸瞬间惨白,颤巍巍地道了几声“姑娘说的对”,便躲恶鬼一般地慌忙跑了。
见人走了,珣柔不由拍手笑了起来,白颜卿见她笑得开怀,心情也跟着爽朗了些,不过脸上刚浮现一点微笑,珣柔回头瞪她,又把那笑容憋了回去。
珣柔走近她,叉着半边腰,盯着她脸看。白颜卿稍抬了抬下巴任她逡巡,却不料珣柔突然又笑了起来,一手慢慢地抬起。
白颜卿戒备地后退了一步。珣柔抬手却落在了她的肩上,甚至散漫地撩起她垂着的一缕发丝,在鼻间嗅了嗅。白颜卿只觉得后背一僵。
珣柔抬眸看着白颜卿,笑道:“你退什么退,现在又作缩头乌龟了么?嗯,刚刚那股子莽撞哪去了呢?你不是很英勇么?嗯?赛西施?”
珣柔咬字极重,特别是在说“赛西施”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来的,配上她那点皮笑肉不笑的本事,白颜卿便觉得头皮开始发麻。
所以说,珣柔怎么可能不介意?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珣柔必是存了一份恼恨的心思,甚至可能有一瞬间对夺她名号的白颜卿除之而后快。如果她真不介意,那就不是珣柔了,就不是那个锱铢必较的豆腐西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