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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暗】耳语×恼火×最高犒赏 ...

  •   “赞叹?我倒是发现,流星街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黑色的瞳眸向旁侧敛,细长的眼睑与纤浓的睫羽刻画下慵懒妩媚的线,墨紫发少女微微垂首,默默的思忖了少顷,直待她将自己所得的信息统统整合完毕以后,方才慢悠悠地启口说道——

      “就单纯的正常情况而言。”

      她抬起眸子,静静的迎视着他自上方俯瞰而下的目光,“即使是金属类制品,也依旧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遭受腐蚀。我想,有关于这一点,哪怕是应用在人为造就的废品或垃圾上也理应同样合适,而个中区别,恐怕只不过是时间悠长度与分解难易度的问题——”

      日新月异的科技创新造就了五花八门的废品种类,和平稳定的社会环境增长出不计其数的固体垃圾。

      既然任何的物质都不可能逃脱得了经久的氧化作用,那么,早在公元历五百年就已然与世界□□联盟达成协议的流星街,在具备着能够轻易掌握“新鲜垃圾的运输渠道”的这一前提下,他们又是因何而不肯放弃血色天堂里的废品?

      而,历经了一千年五百多年,乃至于是更长岁月间隔的废品,它们到底代表着怎样的价值?不光是没有受到时间的侵蚀,甚至还致使打定主意迁徙到沃特奇沙漠以外地域的流星街居民念念不忘,如此煞费周章的尝试着搬运和转移……

      “古时代废物填充区似乎也存在着什么不同的隐秘?”

      清冷的嗓音顿了顿,墨紫发少女不以为意的迅速放弃了有关于此的探索,“不必回答我,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急需解决的疑问,而且它也更可能是与黑发先生刚才在语句中所提及的那位遗迹猎人,以及唯有那位遗迹猎人才可能感兴趣的历史残留问题有关。”

      “你不好奇了吗?”

      黑发少年闻言,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而在谐谑加深以前,灌装啤酒里的淡金色液体便率先润泽了他的双唇。

      “也不尽然。”

      墨紫发少女淡淡的交代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除了食辐凶鸦这种不可思议的生物以外,还存有着就连时间也无法侵蚀的奇怪物质……或许,还有更多?”

      ——那些更特别的东西。

      就譬如于,在这一公元历以前的人类,直到破坏性的灾难降临时,他们是否也为后辈保存过知识的火种,他们是否也曾留下过濒临绝望的记录,他们究竟也曾达到怎样的高度,探索过怎样的领域,创造过怎样的辉煌,成就过怎样的奇迹。

      ——那些更特别的遗物。

      就譬如于,存在于本个世纪的动物、植物,乃至是各种物质、常识,它们到底是因何出现,如何繁荣,为何而复苏或泯灭。

      ……那些更加特别的人类。

      澄澈静谧的墨色琉璃将黑发少年浓缩成一道隐藏于幽暗中的影子,可从影子里走出的人却在墨紫发少女的瞳孔中酝酿着仿若黑暗般极致的幽邃。

      天上星。

      比之世上任何最不可思议之物还要更加特别的美丽事物。

      流星街。

      在浮华与喧嚣完全沉寂以后,栖息于暗夜里最美的风景。

      墨紫发少女微眯起眼,仅以眉眼铺展开无声的笑靥,任由趣意盎然的兴味从灵魂的深处填满了她的声线,如若是铃铛碰发出的婉喑奏响了猫咪缓慢步近猎物时的狡黠,“我现在可是依然为流星街的一切而感到好奇,不过,怎么说呢?比起流星街的源起与始末,目前,更让我感到好奇的则是——”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随即,又将散落到颊旁的发丝拨至她耳后。

      “在我到医师先生那里做例行检查的期间,金发先生与黑发先生到底进行过一场怎样的谈话呢?以致于黑发先生现在竟然会将教导我的责任给一肩挑下,就连是我询问到关乎于流星街的事务,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与他先前从不愿意正面替她解惑的言行举止而言简直可谓是判若两人,而且,根本一点也不像是正对于她这个人而感到不放心的样子。

      总觉得,这有点古怪。

      墨紫发少女玩味的思量着。

      难不成,整件事情还当真是如医师先生曾所阐述与表达的那样,就是因为,她从黑发先生那里得到过一件本属于他的衣服,于是医师先生便可由此确定,黑发先生的的确确是认同了她的存在?

      ——怎么可能。

      即使他早已经援助了她一件衣服,但也没见他彻底打消掉他针对于她的刺探意图。

      这种因果关系,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荒诞无稽……的……

      细密的思虑霍然行至此处,却若同于不小心踩上了自己尾巴的猫,明明应该是轻灵敏捷的生物,却以格外丢脸的方式摔了个不轻的跟斗,即使无人发现这点也仍然让她感到羞愧,墨紫发少女暗自苦笑,不由为自己竟然能够忽略如此显著的信息而感到匪夷所思。

      “你认识我。”

      紧锁住他容颜的杏眸里洋溢着对此番判定的坚信,直言不讳的墨紫发少女索性撇开了自两人见面最初就始终盘桓于他们彼此之间的试探与隐瞒,“你一定认识我。”

      “为什么会这样想?”

      黑发少年略感兴趣的正视着她有些恼火的表情。

      有关于此,在他而言,确实是非常有趣。

      因为早在三年前与她相遇时他就发现,这个女孩子的表现总是如此,独树一帜的不光是神态和语气,就连情绪的起伏与感情的转变也一直都趋向于空洞贫瘠,而如若他能够从她的身上解读到任何有关于解析和衡量以外的东西,那么在这些东西下所隐藏的部分绝多数皆不过是她悉心妆点的虚假。

      当然,其实他也并没有认为她从头到尾都是在伪装。

      只是这世上所谓的虚假,一贯都是由思维与行止所引伸的遐想。

      倾向理性处事的人总是会轻易的给盘踞于他们脑域里的清晰条理优先放行,尔后任由冷静的分析占据于主导而让感觉遭其蒙蔽,而哪怕当时当际的情绪再如何刻骨铭心……这发乎于肺腑的真心,也依旧是饱受着来源于理性的磨砺。

      久而久之。

      对于情绪上的真切感知,反而是由此日益麻木,甚至于,慢慢的沦落到了尤显虚假的地步——

      ……

      唔。

      如此说来,这种正出现在她脸上的恼火表情……

      他到底是该将其归类于虚假,还是该把它视作于真心?

      ……

      黑发少年仔细的权衡着有关于墨紫发少女的情绪和想法,墨瞳与睫线在此同时从下自上的抬高,浅浅的剪影,投落出谨慎的思索与捕捉的隐意。他转动着手肘,放任前臂弯曲,仅以指腹勾覆住自己的唇部,极为自然的藏匿起罕见的失笑。

      这恼火的表情——

      尽管他很乐意目睹到她在试探与隐瞒这场较量上的服输。

      可是,被她揭穿了真实心思的自己,也是会在这份本该全然乐意的情绪之中,感受到些许难以言述的懊恼想法啊……

      因为感到有趣而产生了松懈吗?

      那么,是否该提起精神来更加小心的动摇她的坚信呢?

      不,其实即使是被她发现了也无所谓。

      他本就是抱持着即使被她发现了亦无所谓的想法,才会承担下教导她如何融入流星街的责任。而且,除了坚信以外,她尚还需要从他这里抽取更多的证据才会对自己的坚信加以肯定。于她而言,没有求证的结论,从来都不算是真正的结果。

      “温彻斯特没有时间与动机,那么就是方为尧还曾和你说过点其他什么吧。”

      由思绪扩张而引起的沉默终止之刻,修长的手指不由得轻敲了下柔软的唇部,而于此同时从那唇部翕合中流动出来的清澈嗓音,却偏偏把本该掺杂着疑惑的语音更转为试目以待的微妙。

      黑发少年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

      可她却仿佛能从那幕敲击在他唇畔上的无声画面,听到一阵由黑发少年正式奏响的战鼓之啸。

      ——咚!

      咚!咚!咚!

      悠长的战鼓声,随着黑发少年触及自己嘴唇的动作而在幻觉的海洋中渐渐加深。

      静谧里就好像是存在着无形的声波。

      井然有序的波浪状纹路以霍然高亢激烈的轰鸣方式直破入她耳膜,绵延出一下又一下由心脏猛缩而造成的沉重和疼痛。

      ……奇怪?

      墨紫发少女怔了怔,黑瞳里顿现起一抹莫名的情绪。白皙的颈子因此而微微侧偏,尔后慢慢的向下倾斜,直待闪烁着不解的视线垂落到胸膛的部分才停止了移动。

      怦!

      怦!怦!怦!

      无端急促起来的心跳与无形的战鼓声合成一道,循序渐进的震颤着四肢百骸,让本该平缓流淌在自身血管内的血液尽数沸腾起来。墨紫发少女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宇,却在察觉到自己有些脸热的同时,倏然的领悟到自身之所以会有如此奇特的生理反应,极有可能是因为——她正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刺探意图是否会遭遇铩羽而归的情况,而感到局促不安。

      ……至于。

      刚才的景致是否太过于秀色可餐?

      请原谅她暂时一点都不想考虑到“她自己是否也曾被黑发先生的美色给煞到才因此导致了脸红心跳”的这项可能。

      墨紫发少女耸拉着脑袋,径直撇了撇唇道:“我是否应该佩服黑发先生的敏锐?不过,虽说我确实是非常钦佩黑发先生,但是,有关于我为何而会做出此番判断的理由,现在却是黑发先生想岔了。医师先生从头至尾都并没有向我提及过类似的事情……与其猜测我是自他的言词中才获得了信息,黑发先生倒不如仔细回想一下你与金发先生都在场时的情景?”

      黑发少年闻言莞尔。

      他不为所动的挑唇微笑,微笑中掺杂着不置可否的成分,似乎是一点也不曾受到墨紫发少女的言词所影响。只是,一直审视着黑发少年表现的墨紫发少女,却还是非常机敏的注意到了对方视线在触及她身上崭新衣物后的不由停顿。

      “原来如此。”

      只消片刻便已理通了整个脉络的黑发少年格外平静的感叹道。

      尽管黑发少年有着绝对的自信,尽管他自信自己绝不至于松懈到了会在墨紫发少女面前露出丝毫马脚的地步,可是,任凭黑发少年的处事风格再如何滴水不漏,却也不可能凡事都算无遗漏,甚至在兴起了试探她的意图以后还计算到其他流星街人的反应——

      “黑发先生是否也有百密一疏的懊恼感呢?”

      墨紫发少女了然而冷静的趁胜追击,“即使黑发先生在初见我时完全超乎于平常流星街人的热心反应能够以担忧我是否可能包藏祸心这点来解释……然而,既然黑发先生在并未亲眼见到我本人以前便已然顺遂了金发先生陷害你成为新血教导者的意愿,那么,黑发先生又是何必在见到我以后,方才如此咄咄逼人的接连试探,乃至于就连暴露出杀意也再所不惜?”

      关键词是咄咄逼人和再所不惜。

      让墨紫发少女起疑的东西,既非是黑发先生的试探,也绝不是黑发先生的杀意,因为前者也可能是出自于黑发先生秉性上的多疑,而后者,也可能是来自于流星街人在面对外界人时特有的冷漠——

      但是,就像墨紫发少女刚才言词中曾所表达的与语意未尽的。

      既然黑发先生早先在见到她本人以前,就已然顺遂了金发先生陷害他成为新血教导者的意愿,那么,按照黑发先生的为人行事方式来说,她出现在流星街的种种疑点也必然是在他见到她以前就已存在于黑发先生的考量范围内,而倘若一件衣服……精确的说,其实应该是源自于黑发先生在流星街的影响力,倘若黑发先生与金发先生都非常清楚她极有可能会由于前者的衣物援助而得到其他流星街人的善待,甚至是因此彻底抵消她差点促使金发先生他们面临死亡的负面印象——

      这只能证明两件事。

      其一,金发先生为了她确实是不辞辛劳,筹谋甚多,煞费苦心。

      其二,黑发先生在见到她本人以前,压根便不在意她是否可能会给流星街带来危害。不,或许他是会在意,但这,应该还不至于令他在意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而,结合以上几点……

      假设黑发先生对于她出现方式的一些疑点在最初并没有在意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那么他又是因何而在见到她本人以后方才咄咄逼人和再所不惜?毕竟,来自于黑发先生的衣物援助也就相当于是他准备对她展开长期观察措施又或者是正对她持有毫不顾忌态度的强效佐证。

      墨紫发少女缓缓侧首。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黑发少年却并未像她所想象的那般,由于她的未尽之语而展露出丝毫动摇。与猜测相反的是,黑发少年非但没有顺势收起自己唇稍上的笑意,反而是连那丝笑意里,都隐隐渗透出了从容不迫的闲适和舒懒来。

      “你是否过于盲目地信任着自己的分析能力?”

      黑发少年以满不在意的口吻反唇相讥,“单凭一日一夜的思考和观察,便自诩能够由此臆断出我或其他人的反应是否为正常……仅仅是出于我先前的试探在你而言可能太过于频繁和密集这项因素,就进而判定我势必是认识你,这一点只足以证明你的狂妄。”

      “狂妄?”

      墨紫发少女毫不示之以弱的争锋相对道:“那就请容许我狂妄的说一句,假设黑发先生觉得我刚才所提出的言论根本就是毫无根据,那么黑发先生你又当如何才能表明你的一面之词是所言非虚?”

      “我起誓?”

      他专注的注视着她越发恼火的神情,思想却在触及到她此番言行究竟是含有几分真心的同时蓦然一顿,莞尔的逗趣意图霍地升腾,随即,黑发少年离开座椅,忽而在她面前弯膝俯身,抬手握住她的一缕发尾,任由墨紫的丝绒般质感和温暖的平缓气息分别缠绕住他的手指和她的耳畔。

      “——即使如此,你也不会相信吧?”

      唇畔无限贴近于耳朵,若有若无的空落出一段微末的距离。

      黑发少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稍稍侧首,轻浅的呼吸顺着从他舌尖翻涌而出的每个音阶自倾斜的移动轨迹中拂过她皮肤上倏然竖张起来的每一颗粒。

      “就因为你的身上点缀着属于我的东西,于是方为尧才会对你另眼相看。就因为方为尧对你另眼相看,而在他发现你身上点缀着属于我的东西时,态度转变可谓两极,于是你便由此思及温彻斯特将我陷害成为你教导者的情景。就因为你想到了温彻斯特将我陷害成为你教导者的情景,于是你便开始确信,我与温彻斯特……我们一定是在你得到属于我的衣服以前就已经非常清楚的明白到当这些属于我的东西尽数点缀于你身上时,究竟会在流星街内达到怎样的效果。”

      私语之下营造出的气息是湿润到了仿佛能舔舐过耳颈处每寸肌理的温暖亲密。

      黑发少年注意到墨紫发少女不由自主的僵直,却并未因此放松他似有还无的牵制,“就因为你确信这点,于是你便仅凭这点做出一连串的假设——”

      “其一,金发先生陷害你成为我的教导者。但是,怎样才称得上是成功的陷害?你们不止一次的提及过陷害一词,可我忽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当这些衣物都标有了黑发先生所属印记以后,可能具备着的其他特殊价值。金发先生必定清楚你的东西将会带给我怎样的待遇改善,而也是因此,你才不得不成为我的教导者。”

      墨紫发少女匆匆转动眸子,想借此一举与他拉开些间隔,孰料目光所及却正是黑发少年线条分明的颔骨和颈脖,她略是怔了怔,却由于他下意识的瑟缩而扯开了唇弧,“多么简单的提示,金发先生的嘱咐,我直到是现在都依旧言犹在耳。”

      「如无意外,从明天开始……」

      「鲁西鲁会和我一起负责。」

      「你以后若是有疑问可以直接向他提出,他这个人比较博学,所以也比较擅长回答问题。」

      「这样你融入流星街会更快一些。」

      如同是蓄意使坏一般的接近,让夹杂着句子的吐息游荡在他颈脖与锁骨之间,墨紫发少女巧妙的眨了眨眼睛,羽睫轻刷过皮肤的触感使黑发少年不禁顿生出某种搬起石头自砸脚的错愕,他偏过头,不动声色的避过了她尚含有反击意味的挑衅,可惜三心二意下却恰巧促使他的嘴唇碰上了她的耳尖。

      “……”

      四目相对,两厢无声。

      黑色与黑色绵延起短暂的沉默与及酝酿于短暂沉默中一瞬即逝的不知所措。

      而在这不知所措中所隐藏的东西,就像是早就已埋入于时光洪流里的种子,不知道会绽放出怎样的花,因为当初深陷于充满不合时宜的泥泞里,才以致于直到现如今方能在匆猝间霍然地冒出新芽。

      只是,他们皆是理智冷静到乃至于足以轻易刨除掉任何感性成分的人。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停顿,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撇开了各自的视线,放任机缘巧合的暧昧旖旎沉淀到短暂的沉默之下,盘结出由点点滴滴亲昵行止构架而成的意志交锋。

      “其二,你认为你忽略的第二件事情,便是我连番试探下步步紧逼的隐意。”黑发少年慢条斯理的启口,转而将早前的话题继续下去,“你认定我见过你,但支持你这一结论的条件,却只不过是你针对于我为人处事风格所能够做出的考量。而这种考量,也仅仅是千万种可能性里的其中之一。”

      这个世上,除了自己,又有谁能够言之凿凿地确信他人的真心?

      在见到她本人以前,黑发少年的的确确是从未想过担负起教导者的责任。因为在他的角度来说,温彻斯特的面子,与及所谓温彻斯特欠他一次的说法,也不过是刚刚足够他交付出一些衣物而已。

      换句话形容。

      黑发少年本来意欲帮助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星街里的新血,而是那个为了保护新血不受其他流星街人漠视便因此煞费苦心地寻到他家里来的挚友兼同胞——既然左右都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还不至于吝啬到就连一件衣服都不愿意拿出来的地步。纵然温彻斯特陷害他不得不成为新血的教导者,难不成还不允许他仅在中心城的报备文书上只挂个名?

      至于第二天私自翘班的理由?

      当然是为了报复温彻斯特也曾自说自话地意图将教导新血的责任给丢到他身上的缘故。

      红纸条与恶作剧是黑发少年早先在昨夜便已经准备妥当以及构思完成的事宜,而他结束报复活动以后的准确计划则本该是在慰问维克多的同时顺便提点他一下有关于新血出现形式值得注意的问题,只是没想到人算果真是不如天算,黑发少年倒是从未想过自己还会见到她……

      “以黑发先生的为人处事,以流星街人漠视外界人的排外秉性,倘若黑发先生不是曾经见过我,倘若黑发先生不是曾经与我打过交道,那么,黑发先生又是因何而在初见我本人时,就近乎于是热情的向我打招呼,并在后来,一直步步紧逼?”

      与金发先生他们相处时的各种画面争相穿梭于她的意识。

      墨紫发少女垂敛瞳眸,细碎的额发由此摩擦着黑发少年的喉结和肩膀,慢慢孕育出足以致人怔忡的细微刺痒。

      “理由一,你的出现方式过于离奇。理由二,你企图妨碍我的恶作剧。理由三,我一时兴起,心血来潮。理由四,既然我已被温彻斯特陷害,那么我便是你的教导者,而既然你是我的回收物……那么,我可爱的回收物,你又要从何而断定,我不该在初见你时,就待你热情?”

      清冽如水的嗓音,将末尾两字念喃得犹若嗡语,渗透起就如同是冰天雪地中温泉般的雾气。

      黑发少年顺手将她揽带入怀,索性任凭双唇或近或远地摩挲着她的耳廓,“我有千百种理由可以回应你的疑问,然而我说的理由,你又可信?”

      ——你又可信?

      蓦然睁开的黑色眸子划过一道幽邃的寒光。

      墨紫发少女张口想要反驳,可就在这时,本便离得她极近的另一双黑色眸子忽然凑上前,而接踵后至的却是唇畔温热的厮磨以及舌尖纠缠的撷取。蕴含在喉尖即将翻造为言语的声音登时哽堵其中,悉数化为临近呜咽的吐息,趁着交抵萦绵的空隙游离于急促的呼吸间,经久徘徊不散。

      “……”

      恍惚间,似乎有声音传渡到耳膜里。

      “而且——”

      她下意识的握紧拳头,然而清晰的思绪此刻却是朦朦胧胧地混沌一片,甚至就连收拢手指时自己指上无劲酸软的力道都未曾发现。战鼓的啸声由胸臆深处向外扩散,渐渐鼓噪起一系列喋喋不休的命令,驱使她越发凑向他,任自己像是只编罗着丝缕的虫,被一席安全微暖的黑色所包围。

      “这才称得上是热情吧?”

      一下下带有品啜意味的啄吻落在唇上,夹杂着简短的提问,就像是诱惑着水手投入海洋怀抱的柔美歌咏,在猝不及防的时刻突入到人心,促发出致使人溺毙的美好与沁凉。

      “黑发先生想得到怎样的回答?”

      回过神来的墨紫发少女哑声反问,竭力地意图表现出自身的泰然。

      尽管她此时的内心剧场中就好像是正栖息着一群长有卷翘下睫毛的斑纹老虎在嗷嗷嗷嗷地咆哮着大意可翻译为“美男计太赖皮”的尖刻嘶嚎,但从表象上来说,除了因脸部血色尽失而由此稍嫌虚弱外,现在的她尚还算得上是无动于衷。

      至于有没有心头小鹿乱撞?抱歉,那和即将仆街的感觉没什么两样,斑纹老虎嗷嗷嗷嗷嗷地下一声咆哮基本上可被视作是“被摸了屁股”后才特有的恼火。

      “黑发先生你真是擅长调戏?”

      墨紫发少女微讽道:“或者,黑发先生你真是擅长勾搭少女心?”

      “只是认为,这应该会是个不错的体验?”

      黑发少年若有所思地斟酌着自己的想法,少顷却倏然勾起了唇。他把玩着少女的一截发尾,似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于是处变不惊的回答:“就当是犒劳彼此的奖赏。”

      这当然是一场不错的体验——

      势均力敌的较量,棋逢敌手的交往,针锋相对的角逐,若即若离的亲密。

      这也当然是他们能够犒劳彼此的最高奖赏——

      他陪她玩一场试探的游戏,她还他演一出酣畅的对局。

      黑发少年料定她绝无法相信任何人,因为她就连自己都不会完全相信,总是时刻抱持着对于自己的怀疑。即使她的猜测自始至终都不曾出错,但他也不可能坦然地证明她没错……这正如是他在见到她本人以前从未打算履行教导新血的责任——她想从他的为人处事这里下手,然而他又岂会因一点情绪上的挫败就不打自招?

      这个世上,除了他们自己,又有谁,能够言之凿凿地诉说他人的真心?

      ……

      ……

      真心?假意?

      ……

      黑发少年凝视着她有些恼火的神情。

      尔后微微抿起唇微笑。

      微笑间,修长的手指恰好缠结住了墨紫色的丝发。

      ……

      最惟妙的演技。

      不过是将滞留于眼中的万事万物皆分解为理性,然后再将它们牢牢的掌控于自己的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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