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暗衍罪·苍茫流魂曲》某猫偷偷滴猫过

25、【暗】历史×童话×一千五百

　　属于，生存，来自。

　　温彻斯特属于流星街，从身心到灵魂，自生命到信仰，他属于流星街，于是他会为了流星街而奉献他自己所能奉献的一切。方为尧生存于流星街，他就像是深根在泥潭里的树木，存在的起初与成长的养分全部都仰赖于流星街。鲁西鲁来自于流星街，他不会将流星街视作最重，他不会至死都留守在流星街，然而无论他离开了流星街多久多远，他的人格中始终都残留着怎样也驱不散的流星街烙印。

　　墨紫发少女想起了方为尧曾在她面前说起的新生祷词。

　　她目露思索的说道：“有趣的说法，而且比金发先生与医师先生所能够表达得更为通俗易懂，这是出于黑发先生的阅历比之他们两位更为丰富的因素？”

　　不待黑发少年回答，墨紫发少女便放弃了这项无足轻重的问题。

　　她勾唇而笑，杏眸内酝酿的思索于转息间变衍成探究。

　　「自由的生，自由的死。」

　　这两句话，就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但是，同时，它们又完全能够与另外两句，也即为「不拒绝殇，也想要活」，一起组合成另一种意义上的硬币两面。

　　至于「无所为正，无所为反」这点，则不单是指代着流星街内部并不具有任何出从于外界普遍定义方面的是非对错等价值观，亦是指，拥有三种不同生活态度的流星街人，在这里也毫无什么主次之分，换句话说，假设字与花分别象征着传统固守与激进新生，那么，能够将字与花铸就出来的，便是如同医师先生般形若普通的铁——

　　金发先生属于流星街，也完全的忠于流星街。

　　医师先生生存于流星街，所以流星街就是他的故乡、归属，与世世代代。

　　黑发先生来自于流星街，可是，他的意志与及他本身，在某种程度上，又高于流星街。

　　而这，就是三者间最根本的不同。

　　……不过。

　　现在让她倍感疑惑的事情，倒反而是与承袭相关的东西。

　　墨紫发少女微微蹙了蹙眉宇，有些奇怪的启口，“在医师先生的陈述中，新生激进派与固守传统派，似乎同样都承袭了流星街代代相传的本质，既然不拒绝是奠定所有的基石，而新生祷词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东西，那么，为什么它的内容里会出现传统与激进等描述？”

　　新生激进派追寻着自我的生活，固守传统派遵循着千古的流传。

　　他们或坚持或贯彻，可是，态度的形成，意见的分歧，本来就是与时光流逝一脉相承的物质。

　　如若新生祷词是一种人人尊奉的珍贵宝物，那么它应该不至于会在记载与转述间出错，甚至是遭受修改与取缔，然而，这样一来，借由时光流逝而产生的不同意见与不同态度，又是为何，能够在悠远的过去，就出现在新生祷词当中？

　　“固守与新生，只是双重意义里的，其中一种表示。”

　　听闻到她的话语，这次，黑发少年并未显现出多少讶然，他淡淡地开口，首次主动提及了关乎流星街的历史，“在一千五百年前，流星街就已经是废物堆填区。在官方记录上，这里是无人地带。流星街从始至终都是块不被社会承认的区域，而生存于这里的人类，在外界，也没有任何的生存证明。至于这里为何会形成，传统与开创因何出现在新生祷词里……这些问题，则要从一千五百年前，甚至是更久远的过去说起。”

　　低沉婉转的声线，忽而激荡起了某种，在墨紫发少女目前而言，尚还无法领会的叹息意味。

　　“首先，鉴于你曾经丧失部分记忆的原因，为了能让你便于理解，请容许我为接下去的话题做番铺垫，你把它当作童话故事来听也可以，反正教导新血之于我们就像是在带孩子。”

　　黑发少年离开座位，他一边走至位于车厢左侧的矮柜旁，一边发表着笼统的简介。

　　“外界的科技发展极为不均，一些生态环境依旧保留在原始程度的国家甚至至今都不允许人工造物进入国界，而造成此番巨大差异的，据某位二星遗迹猎人调查——你可以将其视作是某种职业，猎人是统称，所谓遗迹则代表着职业细项化的种类分支，至于遗迹猎人，就是发掘、保护，并考究远古文明遗迹的专家——也正是这类人，在整合了无数的资料信息以后，因此颁布了一项被现今历史界默认为主流学说的成果。”

　　“为什么……不，或许我该感叹，黑发先生的知识面真是广泛？”

　　“广泛？”黑发少年失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很少有人敢跑到流星街来取材而已，至少在我的知识面中只知道这么一位。当时的元老会也是瞧准时机与那位遗迹猎人背后的势力达成了不少共识，猎人协会与流星街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全然毫无原因的事情。”

　　“元老会？猎人协会？”

　　墨紫发少女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莫非它们分别是指，管理统筹着猎人这种职业的机关，以及治理管辖着流星街内部的机关？原来，流星街不单是与□□交易？”

　　“交易不止于买卖，条约也是交易的一种。”

　　黑发少年从小型冷藏柜里找出两罐啤酒，又将其中的一罐扔给了墨紫发少女。

　　“埃及，希腊，玛雅，耶路撒冷……无数的国家在时光的长河内化为泡影，而残留下来的却只是来自不同国度的历史遗迹。发生在公元前的天灾人祸让整个人类文明步入倒退时期，延存于世的人类由此展开新的纪元——”

　　啪嗒一声，金属拉环陷入又生又涩的苦味啤酒里。

　　少年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从悠然自得的平稳过渡到雍容不迫的漠泊。

　　★.★.☆

　　从前，有一个名为泰坦尼亚的帝国。它的国土面积有限，生存环境又异常恶劣，虽不至于落魄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也因为正处于古时代废物填充区附近而显得格外穷困潦倒。不知名的化合物经久的污染着该国的地质，而每隔数年就卷土重来的疫症更是让整个国家都一直濒临瘫痪与毁灭。

　　或许是再也忍受不了水生火热的挣扎残喘，为了使自己的子民能够迅速地过上足够富足的生活，该国王室不得不想法设法的组织起一场面向全民的人事训练——

　　短短的五十年间，泰坦尼亚就此成为犯罪者的乐园。

　　同一期间，泰坦尼亚人以极恶国度与无恶不作之名响彻诸国。

　　杀手，盗贼，间谍，娼妓，毒枭，黑医，伴随着暗然丛生的军火走私，毒品贩卖，与人口`交易等泯灭天良的生意，旋风般的席卷到约路比安大陆各地。

　　然而，尽管沦为了堕落的象征。

　　泰坦尼亚的人民们依旧心安理得，若无其事，因为，对于他们而言，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从前朝不保夕的日子要更坏了。

　　可惜，好景不长。

　　扩张的版图，挥霍的生活，各种相继滋长的隐患，一再的动摇着本就尤为摇摇欲坠的国家。于此同时，由于泰坦尼亚骤然的繁盛而因此眼红到虎视眈眈的周边国度更是尽皆蠢蠢欲动，以致于竞相奔走，组成联盟武装军队，借着讨伐罪恶与伸张正义为名，举兵城下。

　　公元１３４年，泰坦尼亚帝国终于不复存在。

　　同年，伊维扎克、巴鲁莱特、克莱巴特等十国联军瓜分了泰坦尼亚的财富、土地，甚至是人才，将余留下的老弱病残与顽固份子驱逐到荒凉的沙漠中心——

　　古时代废物填充区。

　　当然，联军的明面化说法是出于人道主义，因而放弃处死重刑罪犯的刑罚，甚至破例改为流放，可是实际上，联盟军却是为了控制被他们留下来的泰坦尼亚人，打消他们的抵触心理，以此来表示仁慈，加强针对于他们的控制性，迫使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再者，站在面和心不合的联军方与十数位当代掌权者的立场而言，谁也不愿意由于摊上了暴虐残杀的评价而成为下一个泰坦尼亚。

　　公元１３６年，至，公元３６４年。

　　各块陆地的海外贸易逐步趋于完善，废物填充区的名讳因此散播到整个世界。

　　这一期间的掌权者们，或者是为了实施人种隔离政策，宣扬恐怖的优劣种族论，或者是为了无法言说的权谋阴司性等问题，相继的默认了将各国各陆罪犯与数不清的垃圾一同投放到古时代废物填充区的基本规则。

　　——没有人能够想到。

　　在古代废物填充区，精确地说，应该是横跨了至少两个公元历的废物填充区，自从两百三十年前开始，就一直上演着数不尽的的争斗逐鹿与屠戮厮杀。

　　时过境迁。

　　当外界的人们渐渐丧失了警惕，甚至隐隐忘却了废物填充区的危险程度，更进而认为曾经被他们所驱逐的人类，全部都死亡在沙漠里的时候，一个几不可察的改变，出现于公元４８５年。

　　４８５年。

　　一名年仅十四岁的黑发少年，在辗转了数个位处于沙漠中心的绿洲以后，安然无恙的走出了众所遗弃的世界。

　　紧接着的七年。

　　该名少年独自周游列国，在无数的国度间流浪。

　　最后，他又再度回到了归属于他的血色天堂。而，充满了事物变迁与动荡不安的时代，也于此，隐隐地拉开了序幕的一角。

　　公元４９２年，黑发少年的身后出现了十二位追随者。

　　公元４９３年，废物填充区的内部势力彻底土崩瓦解，流星街与元老会依次初立。

　　公元４９４年，黑发少年再次走出流星街。相同年末，各陆□□首脑秘密相聚于约路比安大陆。

　　公元４９５年，友克鑫建定，每隔四年举办的拍卖会第一次荣登于世界舞台。

　　公元４９６年，……

　　……

　　公元４９９年。

　　势如破竹的世界□□联盟在高速强盛中致使各国政府不约而同的受到了全方面的打击，帝国主义制度因此遭受民众质疑，个别王朝被民族与党派推翻颠覆，数十国度的执权政府在日后不停的改革创新，人类社会因此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元５００年。

　　以黑发王为首的流星街与元老会横空出世，重回人类的视界，正式成为由各国政府与诸强联盟国极力否认的存在。

　　★.★.☆

　　公元１９９２年。

　　也即是，距流星街与元老会初立时，约莫一千五百年后的现在。

　　黑发少年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少顷，同时因渐渐燥热起来的气温而主动自发地摇上车窗。他刻意忽略了墨紫发少女期许的目光，只是循照自己的方式，不紧不慢的补充着有关流星街的历史。

　　“根据元老会收藏的文本叙录，泰坦尼亚也曾被当时的泰坦尼亚人比作蓝色乐园。至于古时代废物填充区，在流星街的相关史册里，则被黑发王称为血色天堂。”

　　“血色的，天堂？”

　　墨紫发少女不由地顿了顿。

　　她抬起杏眸，“真是恶劣的趣味。即使是身处于因为食物匮乏而导致人类自相残杀的环境，可是比起外界，对于黑发王而言，那里仍然是不可取代的天堂？”

　　由鲜红色杀戮构架而成的无上天堂，还有什么能够比这种形容更为讽刺的？

　　不单是讽刺着还不能被称作是流星街的流星街，也是在借机讽刺着将同类驱逐出整个人类文明社会的外界——

　　“我说过，你与我们的关注焦点完全不同。”

　　黑发少年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由于你从外界而来的关系，所以你认为这一称呼的真意是讽刺多于眷恋。不如试着转换角度来想，假设你是当时的黑发王，在离开血色天堂后，你发现整个世界对你来说都非常陌生……这里不可以随便杀人，这里不能够抢夺食物，这里没有人翻找垃圾，无论他们的生存环境如何，内心里的真实想法究竟是怎样，但是人类与人类间和睦相处……”

　　黝黑的瞳孔，游曳着妖娆的波澜，如水如墨酝酿着魅摄人心的蛊惑。

　　“嘿，你从哪里而来？”

　　少年霍然地道出了一个颇有好奇意味的疑问句式，墨紫发少女不由自主的略是一怔，直至她察觉到他唇稍上的戏谑，回过神来的墨紫发少女立即恼怒地绷直了脸。

　　“你是什么国家的人？因为什么衣衫褴褛？”

　　尔后，孩子气的语态倏地一变。黑发少年极具演技天赋的询问着，澈然的口吻中残留下不管再如何深入外界也无法理解的困惑，“国家，那是什么？是啊，我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我会衣衫褴褛？外面的世界因何而有条不紊？弱肉强食，不才是世上最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清冽的嗓音缓缓沉郁，一丝一缕触碰着空气，描绘成潮澜连绵的暗涌。

　　黑发少年侧眸轻道：“没有身份，没有国家，不存在过去，也毫无未来，但是不要紧，你还有你自己，你可以如饥似渴的学习，你能够探索由时光与权谋掩埋起来的曾经。没有名字，就给它命名。没有意义，就给它意义。没有往昔，就写下传统，没有将来，就开创现在——”

　　从天而降的陨星，一往无前的轨迹。

　　广阔的寰宇，火红的印记。

　　剩下的灵魂在血色的天堂与蓝色的乐园间洗练出了满身的魔性。

　　“流星街里的继承与开创，本就充满着各种意思。”

　　他曲起食指，然后趁着墨紫发少女为茫然而思考的间隙，弹了下她的额头，在她吃痛的捂住额头后方才收回指尖，慢条斯理的问道：“你认为，建立了流星街与元老会的黑发王，到底是继承了蓝色乐园的传统，还是替血色天堂开创出了新的未来？”

　　“……两者皆是吧。”

　　墨紫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揉着额头，“这就是最初的解释？在无所为正反的同时，也同出于一脉，难怪，原来新生激进派与固守传统派还有这样子的来历，黑发王既是遵循了传统也是开创了未来，而新生激进与固守传统只是各择其一，即使方式不同，可却仍都承袭了来源相同的……本质。”

　　她考虑着遣词，然而时过半晌都想不到比本质更为合适的词语。

　　墨紫发少女吐出口气，问道：“话说回来，黑发先生，你其实是简化了黑发王的人生经历吧？我总觉得你漏掉了相当重要的部分？”

　　“你现在可以把手放下来了，我不会再由于你分神而敲你额头。”

　　黑发少年有些好笑地注视着她紧捂着额头的样子，“至于隐瞒，你不认为这个世上的许多事情，只有在空留出一些余地，能予以旁观者联想的同时，才会显得越发有趣与美妙吗？”

　　“我一点都不想做出错误的推敲。＝＝”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缺乏了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

　　墨紫发少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事实上，她更想告诉他，尽管她在某些方面是有点恶趣，可是，她才不像是他那个人般从里到外都充满了变态感。

　　垂下了双手，墨紫发少女不禁往后挪了挪，“我承认，事件与事件发生的年份间隔确实是有些引人遐想，只是，黑发王当真是幕后推手？假若当年的诸国动乱都是由他引起的话，这也就是代表着，他不单是暗箱操作了世界□□势力组成联盟的罪魁祸首，还一手促成了现今的友克鑫拍卖会，甚至，同样是他，在此期间，以流星街的名义与各地的□□结成了合作关系，最终，利用□□的昌隆发展借此打压各国政府，导致了整个时代的风雨飘摇——”

　　如果她的猜测都能够切实确立。

　　那么这还真是不由得她不感叹……

　　尽管这里的污染情况相当严重，但是流星街的水土还真是会养变态。＝＝

　　“假设得不错，基本上都说对了。这也是各国政府在当时无力对流星街的成立做出任何有效反应的原因之一。”像是率先预知到了墨紫发少女会因此衍生出怎样的疑惑，黑发少年玩味地挑起眉峰，不置可否地继续陈述，“至于另外，还有两点，不过，它们都与流星街、□□的交易内容有关。流星街提供人才给□□，而那些□□，不光是要负责承担流星街发展所需的器材、食物等物资，他们还必须通过各种渠道侵占绝多数国家的垃圾运输系统，毕竟，流星街的居民是依靠回收垃圾维生的。”

　　“那么，还有一点呢？”

　　墨紫发少女暗自皱眉，紧接着问了下去。

　　虽然，她总觉得，黑发先生的话语间可能还藏有着一些其他的隐情。就譬如，只凭人才，黑发王到底是怎么轻易说服□□联盟答应流星街如此多的条件的？那时的流星街刚刚起步，而□□联盟，又绝不可能是慈善机构。

　　“古时代废物填充区至今都残留在沃特奇沙漠的中心。”

　　清澈的黑眸里再次迷漾起愉悦而有趣的光芒，黑发少年恰到好处的点到即止。

　　而墨紫发少女，则在听闻到这样的回答后，匪夷所思地微微瞠目。

　　她略感诧异的说道：“血色天堂与现在的流星街不是位处于同一块地方？等等，我早该想到的，这里的地理环境本就非常恰巧，而且黑发先生也不曾否认我说这里极有可能是人为选择的判断。原来如此，堆积了至少两个公元历的垃圾量，的确不应该只有六千平方公里的面积……黑发王与□□联盟当时的交易内容，竟然还包括了让他们付出搬运器材来转移垃圾？”

　　“对于刚刚建立的流星街而言，城区规划也是非常必要的。”

　　黑发少年不甚在意的应了声，又于此反问道：“否则，现在的流星街怎会被划分为十三个区域，而城区设施又怎会矗立于整块垃圾区域的中心？选择另一个较为适合人类居住与发展的环境，远比在原地清理出空地再建设城市要容易且有利得多。”

　　“可它维持了一千五百年——”

　　墨紫发少女不可思议地抬起眸眼，“不，准确的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场迁移应该是直到现如今都仍在进行吧？无论怎么看，这可都是能够被列为壮举的行为啊！”

　　“这样的赞叹听起来真是悦耳。”

　　面对她的惊呼与失态，黑发少年仅是不卑不亢地啜饮着灌装的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