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慷慨行》三更吹月

1、 序

　　西地的长风不比北朔，没有凛冽的刺骨，却有别番的冰冷。

　　荆轲踏上咸阳宫的宽阔宫道，抬眼望去，嵯峨的宫阙殿宇尽收眼底。城墙上绣着玄色秦字的旗帜在风中抖动，猎猎作响。远远有编钟浑厚古朴的声音从大殿里传出，穿过风而来，也似被风阻隔，不甚清晰分明，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乐调。

　　这远在关中之地的巍峨宫殿曾被他无数次构想，可彼时在心中构想过的千般万般景象也不及现在这一眼来的震撼慑人。

　　难怪出发前，面对自己的询问，一向坦诚的太子燕丹却陷入了一番沉默，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忽然抬起头看向楼台外。在那一瞬荆轲看见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悠远，仿佛可以透过天上那层层白云，透过振翅长鸣的远翔孤雁，看见那远在西地的繁华古城。

　　“秦宫是如何的……，倘若你见了，必然是感叹此生再无可能见比其更加巍峨之物了……”他呢喃一语，言罢转身看着荆轲，负手而立道，“荆卿，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之事……”

　　他话未说完，荆轲急忙恭手行礼：“荆某定当不辱使命，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可燕丹只是走来扶起他，摇了摇头，道：“我今日寻你前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件其他事情。”

　　荆轲抬头疑惑地望向燕丹，却见这孱弱的太子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定一般，表情决绝地从身上摸出一件物什，一层一层地解开。荆轲越发奇怪，在燕丹解开最后一层锦缎时仔细一看，却发现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刀币。

　　“殿下……这……？”荆轲不解的望向燕丹，后者将刀币塞进他的手中，缓缓道：“别问我为什么，倘若你成功刺杀了嬴政，就将这枚刀币埋在咸阳宫中。倘若你败了……”

　　“不，不……”燕丹猛地摇摇头，忽然笑了起来，“你不会败的，我们为此计谋划了如此之久，不可能会败的……”

　　“不会败的……”

　　脑海中燕丹的声音渐变飘渺，荆轲心中莫名一痛，怀中的那枚物什仿佛带着温度，隔着衣料也能灼着自己。此时忽然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回头一看，映入眼的是秦舞阳一张担忧万分的脸：“先生，神色怎的如此难看……？可是不适……？”

　　少年是藏不住心思的，心中的担忧在脸上一览无余。荆轲扯出一抹笑，回身拍了拍他的头道：“我无碍，别瞎担心了。”这动作自然随意，可在这样的时刻场景中却显得那样突然莫名，以至秦舞阳一愣，旁边众人也是一愣。

　　荆轲无视他人的惊异，转过身去不再说话。四周又归为安静，仿佛刚才他的不恰举动不过是他人的错觉。秦舞阳心中起了几分奇异的感觉，但转眼也就被眼前秦宫沉闷的安静给压了下去。

　　周围极致安静，只有风在耳边呼啸过去，吹得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舞阳用手拉住自己的袖子，低头同众人一样安静地等待着秦王的宣见。也不知是不是错听，身前那人忽然低声说了一句：“鸿雁南飞，是个好兆头啊。”

　　鸿雁……秦舞阳闻言抬头一望，正欲接话。此时大殿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悠远的编钟乐音，随之而来傧人的高声唱喝：“宣，燕使觐见——”

　　城上旌旗蓦然摆动得更加猛烈，风声低回处仿佛是在低低哀泣。那人踏风起行，脚步沉稳决然，像是一去不返的姿势。

　　身后的鸿雁一声长长哀鸣，振翅划过还残留着余温的大风。